[综武侠]沧海明月

　　移花宫，邀月宫主。
　　这个名字仿佛带着某种魔力，令天地都变得寂静而肃杀。
　　宫九的身子无可避免地颤抖了起来，却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兴奋。
　　纵然时隔多年，他也能回忆起那一天的所有细节——那个高高在上，如同神祇的少女，打碎了他所有的妄自尊大，也令他从此再难忘记这种感觉。从那之后，无论鞭子还是钢针，都没办法令他达到极致的快乐，却也令他的忍耐力强上了太多太多，就算面对彻骨的杀意，也未必会如从前那般在人前失态。
　　想到这里，他的目光移向厉若海。
　　厉若海敏锐地感觉到，宫九的态度变得很奇怪。
　　平静的外表下，极端的焦躁、狂暴与近乎扭曲的杀意在他心中沸腾，化作强烈的抖动，却没透出半点杀气。
　　像宫九这样由绝世刺客教导出来的人，隐匿杀气已成了呼吸般的本能，但杀意可以掩盖，情绪却不能。
　　他在嫉妒。
　　发疯般地嫉妒。
　　为什么？
　　难道……
　　“她在哪里？”厉若海的语速快了不止一分，他的语气非常笃定，却透着难言的凌厉，“你知道！”
　　这一刻，楚留香还好，顶多只是惊讶；沈浪那招牌般的懒散笑容已然不见，破天荒露出一丝震惊之色；王怜花也绷不住风流自在的神情，仿佛见到了什么天底下最古怪的事情一般。
　　宫九定定地看着厉若海，半晌才道：“移花宫四季如春，自然是在南方的。”
　　厉若海收了枪：“原是北方。”
　　宫九脸色一沉，刚想说什么，就听厉若海说：“你可以不说真话，却瞒不过我，这些人——”他环视了一圈重弩手，似是被这位绝世枪神的目光所慑，这些训练有素，千军万马也不会退避的重弩手，竟不约而同地后退了一步。
　　厉若海收回目光，才道：“也是拦不住我的。”
　　宫九的神情忽然变得很奇怪：“你说得不错，邀月宫主确实在北方，只因叶孤城与西门吹雪的决战已改了时间与地点。”
　　“西门吹雪是世间公认的顶尖剑客，尤其是他战胜了峨眉剑派的掌门人独孤一鹤后，更是所有习剑者心中的神话。但他与叶孤城的决战，坊间开出的赌注，乃是三博二。”宫九悠然道，“赌叶孤城胜。”
　　厉若海虽未回头，却能感觉到，楚留香等人并没有吃惊。
　　也就是说，他们同样觉得，叶孤城的胜算会高一些。
　　宫九忽然笑了起来，他脸上在笑，声音也在笑，眼神却仿佛淬了毒一般，带着难以言喻的偏执和疯狂，又携着说不尽的快意与痛楚：“白云城主叶孤城本就是天上的帝王，人间的飞仙，世人对他推崇备至也不奇怪。更何况，放眼天下，能请动邀月宫主的，也只有白云城主一人。”
　　朱七七终于忍不住了，大声问：“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宫九终于看了朱七七一眼，他的眼神带着无与伦比的怜悯，好像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姑娘，又好似在看一个什么都不知道，被人蒙在鼓里的傻子：“他们？他们本就是中表之亲，身份都极为特殊，又有什么比得上亲上加亲更加合适呢？”
　　“如果你只会用这些手段——”厉若海翻身上马，淡淡道，“难怪她从不多看你一眼。”
　　说罢，踢踏燕一声长嘶，载着他绝尘而去。
　　宫九的神色忽地变得极为可怕，简直不像人，而像一头狂躁的野兽，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手下正忐忑不安地望着他。
　　楚留香等人已失去踪影。
　　“世子——”
　　“不用追了。”宫九缓缓道，“唐门的人北上了么？”
　　他的神情变得很冷，而当他问起江湖上的事情的时候，就不再是太平王世子，而是神龙一般的九公子了。
　　“回公子，唐门的人已到了秣陵，正在往京城赶去。”
　　宫九之所以亲自来到这里，楚留香不过是其次，更重要的是，他发现小老头没有如约而至。
　　这本是绝不可能的事情，却又切切实实地发生了，所以，他必须一探究竟。
　　满怀雄图大业的人，却死在了自以为安全的沙漠里，这岂非天大的讽刺？
　　正因为如此，宫九才说：“传信给原随云，我要见他一面。”
　　朱七七自是不知宫九做下了何等决定，他们几人趁乱侥幸逃出来后，朱七七才松了一口气。她本就是颇为聪明的女孩子，就算一开始没想明白，冷静下来，仔细回想，便忍不住问沈浪：“厉公子与邀月宫主——”
　　沈浪缄默不语，王怜花却道：“有趣，实在有趣。”
　　朱七七白了他一眼，不悦道：“我没问你，我只是觉得……”她想起邀月的绝代风华，又想到厉若海，只觉得没有人比他们两个更般配。
　　与其说像人，倒不如说，更像神。
　　想到这里，她以手托腮，好奇道：“白云城主，又是个怎样的人呢？”

　　月圆之夜，紫禁之巅，一剑西来，天外飞仙。
　　短短十六个字，却令所有人都心潮澎湃，热血沸腾，唯独一人例外，那就是陆小凤。
　　陆小凤当然不会高兴，叶孤城和西门吹雪都是他的朋友，他不希望任何一个朋友死去，偏偏这两人的剑法都不会留有半分余地，而这两个人，同样只能死，不能败。
　　不仅如此，决斗，本是一件极为神圣的事情。偏偏这桩决斗实在闹得太大，导致无数人开盘下注。这等不尊重二人的行为，也令陆小凤心中不快，却知此事没办法阻止，只能一口一口地喝闷酒。
　　花满楼坐在他的身边，听见他一坛一坛地灌，不由叹道：“这并没有什么作用。”
　　“我知道。”陆小凤只觉酒是苦的，没有半点甘美，“我也什么都做不到。”
　　就在这时，一行人缓缓从路的尽头走来，陆小凤瞧见他们，不由啧啧称奇：“这不是三英四秀么？”
　　走在最前面得是苏少英，这个年轻人已经成了峨眉剑派的掌门，也一扫昔日若有若无的孤芳自赏，自命风流，就连脚步都沉稳了很多。走在他身后得是张英风和严人英，以及峨眉四秀。
　　这是独孤一鹤死后，峨眉剑派三英四秀第一次再度出现在世人面前，与上次的相遇，已隔了整整三年。
　　师傅逝去的悲伤已被时光冲淡，何况独孤一鹤死前也嘱咐好了一切——那本就是一场极为公平的决战，胜者生，败者死，独孤一鹤不是输不起的人。何况他早就告诫了他的弟子们，三英四秀会苦练剑法，想着如何击败西门吹雪，却不会有“复仇”的想法。
　　峨眉四秀也比从前沉稳了不少，但她们到底是女孩子，出门的机会又很少，京城繁华，几人也露出一丝活泼。年纪最小的石秀雪拉了拉大师姐马秀真的袖子，指了指路边叫卖糖炒栗子的老婆婆，小声说：“大师姐，那个老婆婆好可怜。”
　　“知道了，知道了。”马秀真又好气又好笑，“我看你呀，同情是假，嘴馋才是正经。”
　　她这么一说，叶秀珠和孙秀青也都笑了起来，后者美丽的面庞上却有一丝淡淡的忧郁。
　　石秀雪有些不好意思，马秀真也不开她玩笑，拉着她走到老婆婆的身边。
　　这个老婆婆穿得既简朴又寒酸，看上去孤苦贫穷，又已到了生命中的垂暮之年，却用她那几乎完全嘶哑的声音，一声声叫卖她的糖炒栗子。
　　面对这等场景，任何一个人都会为之动容，何况是她们这种年轻又极富同情心的女孩子呢？只见马秀真拿出一包碎银子，落落大方地说：“婆婆，天气冷，您早点回去休息吧！这里是二十两，您的栗子，我们全买下了。”
　　老婆婆接过银子，眼睛已笑得眯成一条线：“两位姑娘真是好心人，谢谢，谢谢！”说罢，就要将篮子递过去。
　　陆小凤惊得几乎要跳了起来，一个“不”字还没出手，就见一只手已经按在了篮子上。
　　那是只柔软无骨，美胜春葱的纤纤玉手，雪白的绫罗长袖，覆在手背上，但却比白绫更白。
　　陆小凤呆在了原地，三英四秀也忍不住失神，只因这名女子实在太美太美。
　　峨眉四秀本就是江湖中出了名的美人，上官飞燕和上官丹凤更是人间难寻的绝色，与她相比，却黯淡到一丝光彩也无。只见她巧笑嫣然，曼声道：“像这样一颗就足以毒死三十个人的糖炒栗子，怎会只值二十两呢？”
　　“毒，毒死——”石秀雪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出尘绝世的美人，又望着老婆婆，就见老婆婆的眼中已出现锋锐至极的光芒。
　　那不该是一个迟暮之人的眼神。
　　陆小凤和花满楼这才一前一后，及时赶到，陆小凤急急道：“公孙大娘，你这又是在做什么？”
　　不待公孙大娘说什么，怜星已掐住公孙大娘的下巴，右手拈了一颗栗子，但见她眼波流转，笑语盈盈：“她不高兴的时候要杀人，我不高兴的时候，也是会杀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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