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蝶记

　　黑影背对着门，桌上的书卷被风吹得哗哗作响。我抬手撩了撩被吹到嘴唇上的几缕头发，走到窗边打算关上窗。
　　“别关。”
　　我回过身。
　　“我在等信号。”
　　“小美人的？”
　　“嗯。”
　　我挑了挑眉走到桌旁，拉开椅子坐下，随手翻起被搁置一旁看起来似乎已经被读过的书卷。“你知道她会出事还让她去。”
　　黑鹰没有回答。
　　我看他一脸淡定的表情，琢磨着这人不是想打架想疯了吧……
　　“沈碧心的妹妹沈碧悦帮白越嵩夺/权的事，天机阁怎么没有记载？”
　　“其实沈猛当时同白家庄联姻，唯一的解释便是掩人耳目混入内奸，而这个内奸最好的人选确实是沈碧悦不错，但后来沈碧悦为白越岱挡了一箭，不治身亡，因此内奸的身份，还无法确定。”
　　“也许是被逼无奈，后心怀愧疚才为白越岱挡箭。”
　　“你自己也说了，只是也许罢了，天机阁从不记录不确定的情报。”
　　黑鹰点点头。
　　“天机阁号称网罗江湖各大门派秘辛，为何关于白寂无的母亲却只有寥寥数笔，只提及了她名叫苏悦，是白越岱当年外出游历带回来的女子。”
　　“两种可能，一，此女子身份神秘，连天机阁也打探不到来历。二，这份秘辛等级太高，你所提供的消息或金钱不足以交换。”
　　黑鹰听完抬起头，定定地看着我。
　　我见他良久没出声，抬起头猛地撞见他赤.裸裸的目光，我耸了耸肩：“别看我，我只负责打探消息，即使是我若是有想要知道的秘密也得用打探来的消息来交换。”
　　话音刚落就见窗外有一束红光划过，“砰”地一声在天上炸开。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眼前闪过一条黑影，回过头，黑鹰已经不见了，我急忙跃出窗追上去。

　　此时街上已经有早起的商贩在走动，我有意提醒前面的人不要引起不必要的注意，可是……我觉得他似乎等这一刻已经等很久了，根本不会在意。我无奈地纵身几个起跃，加快速度跟上他。
　　等我们赶到幻影楼的时候，红燕正被里面的人扔出来，黑鹰疾步上前，施展轻功飞过去将她接住。我跟在身后暗叹，这招蜻蜓点水使得不错，用来英雄救美实在是太带感了！
　　一愣神间，幻影楼里飞出五人正以五行站位将我们团团包围。
　　黑鹰将红燕塞到我怀里，“带她走。”说完便飞身将人引开，留下一个突破口给我。
　　奈何抱着美人多有不便，只能堪堪避开朝这边飞来的暗器，难以展示我优美的身形。我暗叹一声退到草丛里躲着。
　　美人喘着气，正欲抬手拔去飞镖。
　　我握着她的手：“别动，有毒。”说完便封住了她左肩上的穴道。
　　“会……不会……死啊？”红燕脸色苍白，哽咽道。
　　我有些不忍，正要柔声安慰，却听她继续道：“我还没嫁人呢……呜呜呜……”
　　我：“……”
　　“死不了，顶多废只手。”
　　“啊……呜呜呜……我漂亮的左手……呜呜呜……”
　　我：“……你能不能别那么好骗啊，你这手臂没发青没发紫，小毒罢了。幻影楼的人估计早已知道你的身份，没下重手。”
　　红燕不哭了，“那黑鹰哥……”
　　“你没看见人家根本不想打么，那只呆鹰估计闷坏了。”
　　这下，红燕也觉得没甚意思了，还打了个哈欠。

　　我俩呆在草丛中，一同打了第十个哈欠，前方的几个人还在打，其中那个穿黑衣服的打得特别欢。
　　“我手都麻了，不会有事吧。”
　　我也觉着差不多够了，再打也不会引来什么人，幻影楼估计不想和朝廷的人扯上什么关系。
　　“装晕。”
　　“啊？”
　　“快啊。”
　　“哦……”
　　“红燕！红燕！你怎么了！快醒醒！啊！血！”我装模作样地大喊。
　　远处黑鹰闻声，立刻赶了过来。
　　那五人见他离开，果断转身跑了。我似乎能感受到他们默默地投来的感激的目光……
　　“怎么了？”
　　“哦，她晕过去了，我们赶紧去找大夫吧。”
　　“不是叫你带她走吗？”黑鹰带着责备的语气道。
　　我眼珠子转了两圈，摸摸鼻子道：“哦，她实在放心不下你，我也没办法，我最舍不得伤美人心了。”——要不是以为有什么好戏看，老子才不会跟来好么，还要帮你救人，想得美。
　　“走吧。”黑鹰将红燕扛在背上，留给我一个潇洒的背影。
　　我心说，有这样背美人的么……

　　黑鹰没走正门，直接跃进了静安堂的院子里。我倒是做贼做习惯了，怎么一个官府的捕快也有这般习惯……
　　院子里，白寂无正坐在轮椅上摆弄着笸萝里的草药，见我们来了，头也没抬。
　　“救人。”
　　我无语，这是有求于人的语气么，谁理你啊！
　　果然，只听白寂无淡声道：“不救。”
　　“为何？”
　　“不为何。”
　　黑鹰：“……”
　　为什么突然觉得有些冷啊，我揉了揉脸颊。
　　“你要如何才能救人。”
　　白寂无依旧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但也没有答话。
　　红燕头朝下，面朝我，睁开左眼眨了眨：怎么办啊！
　　等这两个男人谈出什么来，估计这手真要废了，我扶了扶额，上前对黑鹰道：“这不过是小毒罢了，你去前面随便找个大夫抓副药就好了。”
　　黑鹰转头看我：你怎么不早说。
　　我无奈：你也没问我啊。
　　他居然瞪了我一眼，走了。

　　我转身正想问他有关沈猛的事，却想起那块布在黑鹰身上。
　　刚想离开，却听白寂无忽道：“拿来。”
　　我皱眉：“什么？”
　　白寂无终于抬起头，看着我。
　　我继续皱眉。其实我已经知道是什么了，可是那东西被大黑拿走了啊！他奶奶，我怎么老是被大黑坑啊！
　　白寂无不再看我，只是抬起右手抚了抚左边衣袖上的折痕。这让我很慌。
　　大夫什么的，太可怕了好么！
　　我低头拨了拨额前的蝴蝶挂坠，声音低低的，“那东西，被我一个朋友拿走了。”
　　白寂无手上并没有多余的动作，但我明显感到周围弥漫着杀气。
　　“但你别急——他只是……拿去查线索了，一旦找到线索他一定会来联系我的！”我肯定道。
　　“你确定？”
　　我点头，“当然，我是他最重要的人。”
　　白寂无没接话，低头再次摆弄起那些我不认识的草药。
　　没被束住的几缕长发遮住了他的侧脸，从我这个角度看，怎么看怎么忧郁，怎么看怎么落寞，于是满满地愧疚感开始涌上来。毕竟那是他娘亲的遗物，原先也是我主动忽悠他的……
　　这么想着，我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他面前，拍拍他的肩膀，“你别担心，那东西我一定会帮你拿回来的。”
　　白寂无缓缓地转过头，视线落在我搭在他肩膀的手上，又顺着手移到我的脸上，我尽量摆出最真诚的表情。只听他终于开口道：“张嘴。”
　　我不解：“啊？”
　　只见他伸手一弹，有什么被丢进我嘴里。
　　我猛地按住我的脖子，剧烈咳嗽起来。
　　“你……咳咳……你给我……咳……吃的什么……咳咳……”
　　“毒药。”
　　“咳咳……”我缓了缓神，“废话……不是毒药难不成是糖丸啊！我是问你什么毒药！”真是好心没好报，以后绝不能对他有多余的感情，要不然肯定没好下场。
　　白寂无挑了挑眉，“不知道。”
　　我：“……”
　　“在我拿到东西前，只要你不离开，我保证你不会有生命危险。”
　　靠！什么叫不会有生命危险？难不成还有其他危险啊？！
　　我摸了摸腰间的软剑，面对白寂无这种人，任何威胁都无济于事。我垂下手，丧气道：“我总不能每天呆在你身边吧……”
　　“必须每天来见我，我会帮你压制毒性蔓延。”
　　“这毒……不会对我武功有什么影响吧？”
　　“不会。”
　　我松了一口气，还算有点人性。
　　白寂无轻轻嗤笑了一声，轻得让我怀疑是不是刚刚听错了。但见他嘴角还未隐去的弧度，我确信我没有听错。
　　“别啊，白大哥！白兄！有什么您就说，别笑啊！你一笑我就慌！”我就差趴在他腿上哀嚎了。
　　白寂无脸黑了。

　　“蝴蝶——”红燕银铃般的笑声有些突兀地在院子中响起，我还没反应过来这声一共转了三声调的甜蜜中带着撒娇，撒娇里带着俏皮的“蝴蝶”到底是不是在叫自己，左手就被挽住了。
　　我心说，我们几时变这么熟了？
　　“嗯，手没事了？”
　　“没事了。”
　　“有打听到什么消息么？”
　　“你怎么跟黑鹰哥说的话一模一样，好没情调……”
　　我眨眨眼，我要是没情调，这江湖估计也没人敢说自己有情调了。
　　不过看她的样子，肯定是没什么收获。
　　“我一靠近内堂，就被他们的人发现了。”
　　原来这么长的时间，你都一直在去内堂的路上……

　　黑鹰将从沈猛身上撕下的衣角递到白寂无面前，“知不知道这上面是什么香？”
　　白寂无估计是认出这是沈猛的衣物，接过来仔细地闻了闻，又取过石桌上的茶盏，将衣布放在茶杯中，倒上水，伸出食指沾了沾水，放在嘴里尝了尝。
　　他轻皱眉头，“是尸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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