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1996

　　初二的天依旧阴沉沉的，天气预报只准了一半：没下雨，温度零度以下，周玉家院子前的池塘里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周玉里面穿了两件毛衣，外面套着厚厚的棉袄，站屋外依旧不住地打哆嗦，无比怀念有保暖内衣和羽绒服的时候……

　　由于还没代步工具，一家四口只步行前往外婆家，周玉把自己裹得像个粽子，杨爸爸看着她的模样又是好笑又有点心疼，他说：“要是有车就方便了，我要不要去买辆面包车，能装人还能载货。”

　　“现在还要还房贷，哪有那么多钱？”周妈妈对杨爸爸的神来之语皱眉，这人就喜欢想一出是一出。

　　粽子牌周玉说：“妈，我存折里不是有钱吗？”

　　“那是你的钱！”周妈妈还没说话杨爸爸就先开了口，一脸严肃的表示：“这可是你的私房钱，不能动。”

　　周玉哭笑不得，还私房钱呢……她明明就很想把私房钱拿出来去投资，要不然说服妈妈再买一套房子？要不然去买些金戒指金手链存着？这年代黄金还真些、便宜些呢。

　　“爸，我以后赚钱给你买辆小轿车开。”杨飞鸿气势高昂道。

　　杨爸爸听着心里乐呵，但面上依旧严肃的说：“以后的事以后说，你现在安安心心把书念好。”

　　周玉知道杨爸爸是担心杨飞鸿被她这个有很大小金库的姐姐给刺激了，不专心读书反而想着法子赚钱，所以提前给他敲击一番。

　　杨飞鸿才不会那么容易长歪……周玉对他还是很信任的，想当年，她在成绩方面被杨飞鸿刺激了那么多年也没发疯，可见人的潜力真是不容小觑。

　　四人走了半个小时才走到外婆家，路上风吹得虽大，不过这么长一段路走下来，周玉早晨起来就没焐热过的脚现在暖呼呼的，而且到外婆家后天竟然有放晴的趋势。

　　“汪汪……”迎接周玉一家人的是一只黑不溜秋的肥嘟嘟的小狗。

　　舅舅看到他们当即跑了过来，喊了声“大姐、姐夫”，又喊了“小玉、飞鸿”，很顺手的将周玉和杨飞鸿手里的拜年礼接了过去。

　　“舅舅，哪来的小狗啊？”周玉的注意力被脚下肥的看不见脖子的小黑狗吸引了，这小黑狗浑身上下没一根杂毛，眼睛也是黑漆漆的，但是脸太肥，所以眼睛看起来有点小。

　　“昨天早上你外婆一开门就看到它在门口，不知道谁家的。”舅舅说，又抬脚在小黑狗背上踩了踩，小黑狗挪着肥胖的身躯想要摆脱，摆脱不了干脆仰躺在地上，舅舅又轻踩它肚皮。

　　“舅舅，你能更恶趣味一些吗？”周玉无语的看着舅舅。

　　“你不觉得它很享受吗？”舅舅一点负罪感都没有，踩着小黑狗的肚皮在地上滚来滚去，小黑狗乖巧的缩着两只前爪，怎么看怎么萌。

　　都说狗来财，而且昨天又正好是大年初一，这是要交好运咯——农村人比较信这些。

　　外婆喊周玉杨飞鸿进屋喝糖水，除他们外今天还没其他拜年的客人。

　　舅舅似是感慨的说：“还好你们今天才来，要是昨天来都没地方坐。”

　　“昨天人很多吗？”杨飞鸿问，不过很快又觉得自己问了个蠢问题，昨天他们家人也不少，外公是老一辈的，那时候没计划生育，家家户户都好几个儿女，外甥绝对比杨爸爸这辈只多不少。

　　舅舅回答：“我爸有七个外甥，八个侄子，光这里就十五家，村上还有两家人来拜了年，一共十七家人。”

　　闻言周玉和杨飞鸿都是一脸的震惊：“这么多？！”

　　“再过两年更多，我那些表哥堂哥的结了婚生了子还得多一帮子小孩。”舅舅也很是无奈，“今天你们来了，还有二姐三姐都会举家搬，明天我爸的结义兄弟得来……啧啧，也不知道我家怎么有那么多亲戚。”

　　周玉也想知道外公怎么有那么多亲戚，无论是八竿子打得着的还是打不着的，反正都喜欢往这里蹭。

　　外婆家虽然好几年前就建了楼房，但是没有装修过，家具也都是很古老的，还有一张有好几十年历史的雕花拔步床，在周玉看来简直是“古董”。舅舅一个人睡在东边的大房间，这房间现在有两张铺，等到了晚上折叠沙发还能再开出一张来。

　　平日里周玉不在厨房帮忙就是在舅舅房里看电视，今天也不例外——有妈妈和外婆在，厨房谢绝她拜访。

　　“舅舅，你们放几天假？”杨飞鸿给周玉开了电视，边问。

　　一提起“假”舅舅一张俊脸立马拉得老长，黑的能滴水，他回答说：“一个星期，我们就放一个星期的假，初四又要上去！”

　　杨飞鸿讶异的看着他：“高三这么紧张吗？那初三呢，是不是也这样？”

　　舅舅揉了揉杨飞鸿的头，重重叹息一声：“初三哪能和高三比，初三顶多就是忙得不像人，高三是忙得不是人，我们老师都跟我们说现在别把自己当成人。”

　　周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把自己当人，那当成什么？机器吗？”

　　舅舅耸肩，“我倒宁愿我是机器，抹点油上个发条就不用管了，哪像现在这样，每天累得要死，做题做的手软，烦死了。”

　　“也就半年了，坚持到底就是胜利。”周玉用她以前常听到的一句话劝慰。

　　“胜利不胜利我不知道，但是坚持到底能解脱倒是真的。”舅舅趴在沙发上，浑身冒着黑气，整一个哀怨综合体。

　　周玉也不说了，她现在还是个连初三都没经过的初一学生，要是说出一些稀奇古怪的话舅舅得把她当外星人看。

　　中午吃过午饭周玉的二姨三姨才到了外婆家，二姨和三姨都在锡州的酒店上班，二姨的丈夫也是锡州人，儿子今年已经九岁，三姨还没结婚，但是已经有了对象，今年五月份结婚。

　　周妈妈在三姐妹中个子是最矮的一个，但就外貌而言，周妈妈是三姐妹中长得最好看的一个，二姨和三姨都没遗传到外公的双眼皮。

　　周玉很喜欢她的二姨和三姨，两人说话很风趣，特别是三姨，用几年后的一个词形容，叫“中二”，有时候一句话一个表情就能把满堂人逗得大笑不止，周家三个女儿连同舅舅在内都遗传了外公外婆的心地善良，很多年前有远游的和尚说了：“你们一家都是心善之人，好心有好报”。不管和尚是为了化缘还是看人面相看出来的，总的来说，他没说错也是事实。

　　周玉现在还“小”，二姨三姨跟周妈妈和外婆说话，哪怕是八卦都不带她，她只能领着二姨家的表弟到处玩，但是表弟总喜欢用锡州话跟她说，欺负她听不懂是不是？！

　　周玉一家四口吃过早晚饭才回家，半个小时走回家吃的饭都消化的差不多了。

　　年初三杨爸爸和周妈妈又要上班，周玉和杨飞鸿在家自给自足。不得不说，有周玉这么个姐姐，杨飞鸿完全不用担心自己会饿着，杨爸爸和周妈妈也特别放心，尤其是周妈妈，她感觉周玉把他自己和杨飞鸿照顾的比自己照顾的都好。

　　周玉做好饭菜看到拿着筷子等投喂的杨飞鸿，突然觉得她这种上的厅堂下得厨房的女人上辈子没人要绝对是一大损失——她完全忘了自己没人要是因为她自己太宅，相亲对象都被赶跑好几个。

　　杨飞鸿吃饱后学着某电视剧里某男人的语气说：“姐，以后谁娶了你肯定是他的福气。”

　　“那是。”周玉不无骄傲。

　　杨飞鸿又说：“你还是晚点嫁人吧，多给我做两年饭也是极好的。”

　　周玉：“不，我打算早早的把自己嫁出去！”她才不要跟上辈子一样，当个没人要的老姑娘。

　　杨飞鸿：“……”这是一个才初一的女生会说的话吗？

　　过完年后日子就过得快了起来，走走亲戚吃吃喝喝什么的一天就过去了，除往年的一些亲戚外，今年杨小军爸妈竟然带着他来拜年了。一个年没见，杨小军似乎长高了些，穿着一件红色的外套，头发略长，身材是周玉喜欢的瘦削型，看着特别养眼。

　　“过两天就开学了，你头发这么长徐老师肯定会让你剪了。”周玉严肃的提醒，虽然她觉得这发型不错，可现在又不流行男生留长发，男生长发跟女生披发都给人不精神的错觉。

　　杨小军没打算挑战徐老师的底线，他说：“我正准备明天去换个发型，你说我头发能跟飞鸿一样立起来吗？”

　　杨飞鸿的头发很硬，根根竖着跟刺猬似的，扎手得很。

　　“那你得剃得短一点，长出来就飞鸿这种了。”周玉友情建议，顿了顿，忽然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马尾说：“我也要去剪头发，你去的时候顺便喊上我。”

　　“你剪头发干什么？”杨飞鸿侧头看她一眼。

　　周玉从小学一年级起就一直留着长发，几年下来只偶尔修个刘海和发梢，如今一头长发已经过腰，剪了去卖都能卖到好几百块。她平常会把头发编成辫子盘起来，外人看不到有多长也不影响运动。

　　“太长，洗了半天吹不干，而且还很重。”周玉说有点烦恼的扯了扯又粗又长的头发，又说：“而且我还没留过短发，我要体会体会短发的轻松自在。”

　　杨飞鸿和杨小军都有些好奇，他们都没见过周玉短发什么样呢。

　　杨小军有些犹豫的看着她，问：“你头发这么长你舍得剪吗？阿姨会同意你剪吗？”

　　周玉好笑道：“头发剪剪长得更好，再说了，你们是不知道我每天早上起来得花多少时间梳头，有这个时间我还不如多睡一会儿。我妈那里我晚点就跟她说，她不会反对。”

　　杨小军还想劝两句，见她一副“主意已定”的模样，撇了撇嘴，剪就剪吧，反正剪了还能长。

　　当晚周玉就跟妈妈说了把头发剪了的事，妈妈看看她那条乌油油的辫子有些不舍，到底还是没有反对，这么大冷的天洗个头都得用好几盆水才能冲洗干净，确实够麻烦。还有个原因周玉没说——长辫子太耗洗发水，他们家的洗发水基本一个月换一瓶，偏偏她是个有洁癖的，有些女生可以一周洗一次头，她最多坚持三天。

　　不过周妈妈还是建议周玉留个马尾扎起来，可周玉表示她从来没剪过短发，她想体验一下短发的感觉，周妈妈磨不过她，随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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