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1996

　　大年初一，周玉和杨飞鸿去镇上杨爸爸的舅舅家拜年，路上遇到杨芳芳和她哥杨飞中，两人喊了声“堂哥”。

　　杨飞中比他们大了十一岁，已经到了适婚年龄，举止间显风度翩翩，周玉对他日后的妻子有点印象，是个温柔的女人，笑起来有两个好感度倍增的梨涡。

　　周玉以前没去过“舅公”家，倒是杨飞鸿跟杨爸爸去过两次，恰好杨爸爸今年上班没法给舅舅拜年，就让她跟着去。

　　杨芳芳很热络的跟周玉说话，杨飞中则是跟杨飞鸿说话，堂兄弟两个一路上说说笑笑，父辈的矛盾到他们这里并不存在，周玉也乐得见此，杨芳芳和杨飞中为人还是不错的。

　　杨爸爸的舅舅辈有三人，周玉跟着杨飞鸿杨飞中一家家走过，有丧偶独自一人住的，也有老夫老妻跟儿子媳妇住一起一家和乐融融的，对比之下还是三舅公一个人住一间小小的土房里更让人心酸。在一家人和乐融融的二舅公家，周玉和杨芳芳杨飞鸿就像是三个外星生物，这个人喊过去看一阵，那个人又喊过去看一阵，拉着问成绩怎么样云云，边问边炫耀自家侄女/侄子成绩多好云云，虽然没恶意可总让人不舒服；而在冷清的三舅公家，三舅公只是颤着手抓了两把瓜子给他们，让他们吃糖，还一人给了一张崭新的五块钱……

　　二舅公一家人留他们吃午饭，周玉四人都婉拒了，二舅公家的人实在太多了，连坐的地方都没，更别提上桌吃饭。屋子里甚至摆上三张大桌子，四十多号人挤在一块实在不好受，因此堂兄妹四人集体走了。

　　上辈子小时候的周玉特别喜欢过年，每年过年有新衣服穿，走亲戚还有压岁钱，估计很多的小孩子都是这样一个心理。待到长大后周玉才觉得，过年其实是最无聊的时候，尤其是几年、十几年后，走亲戚也就那么一两家，压岁钱是我家给你家孩子，你家给我家孩子，走个过场罢了。

　　“小玉，你们明天出门吗？”回家路上，杨芳芳问。

　　“明天去我外婆家。”周玉回道。

　　杨爸爸在他们家族里辈分是比较高的，杨爸爸有三个姐姐和一个哥哥，大姐比他大了足有二十岁，最大的外甥跟他年纪一样，大年初一外甥拜舅舅的年，只因舅舅最大。因有着舅舅的身份，一般杨爸爸和周妈妈大年初一都不会出门，杨爸爸几个外甥中午在杨大伯家吃饭，晚上则是在他家吃，这是惯例。

　　年初二开始，他们才会走亲戚，去周玉外婆家拜年不是初二就是初三，杨爸爸担心初三可能又要加班，因而今年把初二定在了去周玉外婆家。

　　本来按习俗杨爸爸还要带着周妈妈去杨飞鸿已逝母亲的娘家拜年，不过杨飞鸿母亲娘家就只有两个舅舅，多年前去了外地发展，已经多年没回来过，也没联系过杨飞鸿这个外甥，拜年只得作罢。

　　“我们明天也是去外婆家。”杨芳芳说，“不过天气预报说明天会下雨，我外婆家那边还没水泥路，下了雨不好走。”

　　今天大年初一天已经阴沉沉的了，估计等不到明天，过儿就要下雨了。

　　“明天去不成后天再去也一样，后天温度零下，下过雨路上都能冻起来。”周玉小时候还很喜欢被冻得硬邦邦的泥巴地，一脚踩下去咔咔咔咔的，特有武林高手风范=_=

　　周玉和杨飞鸿回家后看电视的看电视，准备糖水的准备糖水，周玉除了要准备糖水外还要准备她和杨飞鸿的午饭，杨飞中虽然邀请他们去他家吃，不过两人都没答应。大年初一去人家吃饭是得拜年的，反正周玉是知道妈妈没准备去杨大伯家年节礼的，而且周玉来杨爸爸家的时候两家人就没走动过，没理由她和杨飞鸿跟杨芳芳和杨飞中说了几句话就打破了这规矩不是？

　　周玉为贪图省事中午直接下了饺子，这速冻饺子也是周妈妈从大苏果买来的，说是给她和杨飞鸿改善一下早餐。还有昨天守夜到十二点吃的汤圆，周妈妈都是搁一块买的。

　　面食面点并不在南方人的主食中，周玉也只是偶尔吃一顿面下一碗饺，要是让她天天吃，毫无疑问会把她吃哭。

　　一代速冻饺子大概有四十个，周玉分了十二个，其余全给盛给了杨飞鸿，用的是家里盛汤的大碗，滚圆的荠菜肉馅饺子装了满满一大碗。

　　“姐，你是把我当猪喂吗？”杨飞鸿看到这汤碗顿时黑线无比，就算他现在很能吃，也没有必要用这么大个碗吧？

　　“前两天我给你下了十八个你不是到半夜就饿了吗？”周玉头都没抬。

　　杨飞鸿：“……”

　　杨飞鸿果断吃撑了，捧着肚子打着嗝在院子里来回晃悠——十八个和二十八个饺子绝对有很大的差距！

　　三点一过，杨爸爸和周妈妈刚到家，还没坐下喘口气喝口水杨飞鸿一干表哥表嫂和侄子侄女便到了，周玉忙给早已准备好的放了红糖和红枣的纸杯里添水，杨飞鸿负责端糖水分给众人。

　　还没歇下喘口气的周妈妈又进了厨房，着手准备晚饭。

　　周玉跟着妈妈一起进了厨房套上她让妈妈在苏果买的罩衣给她打下手，“飞鸿，帮我系上。”

　　罩衣罩衣，跟孩童时期穿的用以隔脏的罩衣很像，区别是穿着人群的年龄不同罢了。罩衣比围裙好的地方在于新衣服能整个罩住，不至于沾上油烟。

　　“姐，你穿罩衣还挺好看。”杨飞鸿给周玉系上罩衣后面的带子后评价了这么一句。

　　“去，别在这碍事。”周玉用锅铲赶人。

　　杨飞鸿圆润的滚了。

　　所有的菜昨晚上该切的都切了，该煨的也煨了，现在就是得热一下，还有些半生不熟放着的得炒熟了。一时间，周玉和周妈妈都恨不得能多长两只手出来。

　　“小玉怎么在厨房帮忙？”没一会儿，一个胖乎乎的小伙子走了进来，他是杨飞鸿二姑妈家的儿子刘辉，也是杨飞鸿众多表兄弟中跟周玉杨飞鸿年纪相差最小最熟的一个。

　　周玉笑道：“我就打打下手。”

　　“你一个小孩子打什么下手，我来。”刘辉是学的是厨师，说起做菜，他更加在行。

　　周妈妈忙阻止了捋袖子上阵的胖子，道：“哪里要你帮忙，一会就好了，这里油大，你还是先出去吃点东西。”

　　“小舅母，我手艺还是不错的。”刘辉说着就要从周妈妈手里抢锅铲。

　　“知道你手艺不错，下次去你家我就吃你做的。”周妈妈把人给推开，嫌碍事的挥挥手：“让开点让开点，菜烧糊了我找你麻烦。”

　　刘辉摸摸鼻尖，不敢再往前凑了。

　　没一会儿杨爸爸也到厨房帮忙了，跟在他后面的还有杨飞鸿大姑家的二儿子司徒明，他跟刘辉一样也是厨师出生，比起现在还在学习阶段的刘辉，司徒明已经开了家饭馆，自己做老板，整天忙得脚不沾地，过年大概是他唯一休息的日子。

　　厨房一下热闹了起来，任谁进来都要问一遍“小玉还会炒菜啊”，周玉从最开始回答“我就打打下手”到“嗯”，她连多说几个字都不愿，一张口满满的都是油烟，味道可不怎么好！

　　忙到四点二十，除了一个还在锅里的汤其他菜都已经装盘，冷盘热盘加起来足有十六道，把所有菜端上桌后杨飞鸿跟着周玉蹭到厨房，小声问：“姐，你有给我留炒牛肉丝吗？”

　　“留了，我还留了两根黄瓜，一会给你拌个黄瓜。”周玉同样小声回答。

　　一干表哥表嫂侄子侄女们加起来足有十二人，而且个顶个的能吃，话多，十六道菜看似很多，可是他们吃完，桌上绝对剩不下几个菜。往年周妈妈会等客人走后另外给他们做几道菜，今年周玉打算自己上手，他们三四口人也不需要太多，只要符合胃口能吃饱就行。

　　“对了，我把你房间锁上了，钥匙在我这，一会你回房间问我拿钥匙。”杨飞鸿又说。

　　“锁门做什么？”周玉疑惑的问。

　　“二表哥的儿子啊，你忘了去年他把你抽屉里的二十块零花钱拿走买小炮的事了？”杨飞鸿提醒道。

　　这一说周玉倒是想起来了，二表哥司徒明为人老实，但他的儿子司徒良可不老实。司徒良今年七岁，相当的皮，皮就皮了吧，他还拿人东西，说不好听点是手脚不干净。前两年他四五岁的时候妈妈就说司徒良拿了她放厨房买菜的钱，去年更是跑进了周玉的房间，把她放在书桌抽屉里面的二十块拿走了，还拿了一块新橡皮。

　　周玉真不知道这么小的孩子为什么就开始了小偷小摸，以后长大了是个什么性子？况且他这是在自己人家里拿东西，家里人或许会教训他几句，要是去了外面也这样，别人用什么眼光看他？或许可以归结于小孩子手欠，但是二表哥作为父亲，难道不应该教育教育？

　　一顿饭从四点半吃到六点半，从天亮吃到天黑，周玉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来的那么多话说。按理说，他们一家人中午一起吃过一顿了，杨爸爸也不是个话多的，居然还能说上这么老半天是在奇怪。人走后，桌上一片狼藉，地上也脏的不成样。所以这辈子周玉一年中最讨厌的就是大年初一这一天。

　　“小玉鸿鸿饿不饿，我拖完地给你们做饭。”周妈妈洁癖发作，可看到屋子里狼藉的样子实在忍不住。

　　农村大年初一基本遵循不去水塘边洗洗洗，不往外倒茶水，不拖地，不晾衣服等等平常做的事，到晚上禁制解除。周玉觉得，妈妈能忍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

　　杨爸爸被那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非常“洋气”的大表嫂逼着喝了点酒，脸红彤彤的，不过没醉，他抢了妈妈的拖把说：“我来拖，你先跟小玉鸿鸿吃饭。”

　　杨爸爸是个居家型的好男人，不抽烟，不嗜酒，偶尔应酬也只喝一点点，有空了还帮着干家务，煮饭洗衣家务活都能干，新世纪好男人不外如是。

　　“妈，你先歇会儿吧，我来做饭就行了。”周玉声音从厨房传来，同她声音一起落下的还有菜倒入热锅中的呲呲声，忙了这么大半天，她肚子早饿得咕咕叫，杨飞鸿中午吃得多，可到现在也消化的差不多了。

　　周玉忙着准备第二顿晚饭，杨飞鸿则是把剩菜清理干净，卖力的刷碗，工作量不比周玉轻，大屋子里夫妻两个还在忙碌的清理。

　　总算，大年初一这一天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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