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宿敌同行

　　祝欢望着对面紧张得呐呐说不出话来的兽人，平静地问：“就这些？”

　　魁梧的银狼族兽人搔了搔脑袋，想了很久，才吭哧吭哧地说：“已经有四五年没有消息了，早就不知道他去哪里了。我阿爸阿妈说了，就当他死在了外面，只生了我一个。我本来想去找他，但是阿爸阿妈已经老了，不可能丢下他们。外面那么危险，更不可能带着他们一起去找人。”他回答得很爽快，目光没有任何闪躲，显然说的是实话。

　　“谢谢，你可以离开了。”年轻俊美的祭司低下头，在兽皮上划掉了一个名字。

　　银狼部落的人和他想象中一样排外，尽管他们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询问外出游历兽人的事，但本能地就会撒谎隐瞒。很少人像这个兽人一样，几乎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当然，火眼金睛的祭司大人很容易就能分辨出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谎言。所有的虚假在他的目光中都无法遁形。他会静静地望着对方，不带一丝感情地追问，直到对方说出事实为止。

　　问完所有人之后，已经是深夜了。看起来消息好像很多，但绝大多数都没有任何作用。不少年轻的银狼族兽人离开故乡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一些人已经很干脆地去了远方定居，留在他们认为比较“正常”的部落里。还有很多人出去之后就没有了任何消息，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已经死去，还是仍然活着。

　　如果银狼部落里有一位祭司，或许可以通过沟通神灵，模模糊糊获得一些启示。而他作为蛇族部落的祭司，却没有办法做到这一点。

　　“祭司大人。”斯诺特族长端着一盘香喷喷的烤肉走进来，烤肉旁边整整齐齐地码着几只雪白松软的面包，“已经不早了，先吃一点食物吧。这是泰瑞尔的阿妈露丝做的，味道很不错，您尝一尝看？”

　　祝欢点点头：“谢谢您的好意。不过，您似乎说过，您的二儿子席卡已经出门游历了。关于他，您还有什么话想说吗？”之前老族长让大儿子索卡过来回答问题，但那个年轻兽人似乎对部落和家庭都很冷漠，回答得很少，并没有获得多少有价值的信息。

　　斯诺特族长想了想，把自己所知道的都说了一遍，听起来确实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银狼部落这些年外出游历的年轻兽人确实不少，而且一半以上都没有回来。”尝了尝白面包的味道，祝欢忽然顿了顿，低头看了那些白面包一眼，然后继续慢慢地咀嚼着，“银狼部落的战斗力下降，收集食物的能力下降，也和他们有关吧？”

　　斯诺特族长沉默着点点头。

　　“再过几年，说不定银狼部落就没有足够的能力储存充足的食物过冬了。族长不担心吗？”按照常理，部落确实不会限制出门游历的兽人的数量。或者说，每个部落的族长都会鼓励年轻兽人出门历练，不断地增强自己的实力。但是，前提是，外出和归来的兽人的数量是平衡的。不然，留不住年轻兽人的部落很快就会因为实力变弱而消亡。

　　斯诺特族长的声音有些嘶哑：“我相信他们会回来。这里毕竟是他们的故乡，他们都有亲人。席卡这些年在外面也说服了一些人，他们过两年都会带着雌性回来。”

　　“说到雌性，应该不会是来路不明的雌/性/吧/？”祝欢淡淡地问，“如果是得到祝福的婚姻，神灵会保佑他们的。”

　　“当然是得到祝福的婚姻。”斯诺特族长目光炯炯地望着他，“绝大多数银狼部落的族人，都不会违背兽人世界的规矩。”抢雌性这种事也是非常严重的罪行，就算是曾经做过，他也绝对不可能承认。更何况，对方还是世仇部落的祭司，这些事绝对不能引起他的怀疑。否则，谁知道银狼部落还会面临什么样的惩罚？

　　“很好，谢谢您今天的配合。”祝欢吃完了面包，并没有动那些烤肉，“如果查明真相，我会及时通知您的。”说完，他浑身笼罩着光芒，就像一缕烟一样飘散了。下一刻，屋子里只剩下老族长一个人。

　　被光芒紧紧包裹着的祝欢就像是一颗星辰一样，穿过了银狼部落，落进了外面的树林里。突然，他像是从黑漆漆的树林里发现了什么，微微地皱起眉头，停了下来：“你在这里等了多久？”

　　银发赤眼的少年笑眯眯地从树上跳了下来，身上都落了一层薄霜，但他就像是没有任何感觉似的：“你的药篓子落在我那里了，里面的药草很珍贵吧？我担心放得久了，它们的药性会出什么问题，所以想早点还给你。可是你一直待在老族长家里，不太方便过去，沙司和露丝也不让我去。”

　　“没有必要这么着急。这些药草都带着泥土，放一两天不会有问题。”祝欢回答，顺手给他拍掉肩头的薄霜。

　　泰瑞尔好像这才反应过来似的，浑身抖了抖，就像兽形的时候抖毛那样，把白霜都抖落下来：“我在这里等你，当然不只是为了给你药篓子。”他当然也很清楚，药草什么的只是个借口而已，骗骗沙司和露丝足够了，怎么也骗不过祝欢。

　　“你都听见了？”

　　“嗯，不但听见了，还让小家伙们都去打听了一遍。”

　　银狼族的少年说到这里，微微抬起了下颌，看起来就像是正在摇着尾巴求表扬的某种动物。祝欢突然觉得，如果他变成兽形的话，他大概会忍不住伸手挠一挠小银狼的脖子，直到它舒舒服服地发出咕噜声为止。

　　“你冷吗？”祝欢突然问。

　　泰瑞尔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兽皮背心和及膝短裤，老老实实地回答：“有一点。”就算是有点冷，他也不会轻易变成毛茸茸的兽形。祭司们据说都已经失去了兽形，只保留着人形，他觉得自己在祝欢面前也必须注意这个问题。最关键的是，他刚成年不久，兽形不够威武雄壮，还带着点圆滚滚的感觉，还是先藏起来比较好。

　　于是，两人来到附近的山洞里，生起了一堆火，围着温暖的火堆继续说话。泰瑞尔顺手就逮了两只野鸭子，把它们收拾干净之后，串起来架在火堆上烤。他一直随身带着露丝特制的调味料，只要撒上一点就香气四溢。

　　“老族长说的那些名字，有些挺熟的，有些很陌生。所以，我就让小家伙们回家去问了问，收集了一些消息。我觉得，你的身份比较特别，不一定能问到最真实的事。他们可能不会骗你，但说不定会隐瞒着什么。让幼崽们去问，只要打两个滚，撒一撒娇，他们说不定随口就说了。”

　　祝欢慢慢地吃着他烤的野鸭，点点头：“有道理。问出了什么特别的事？”

　　“我觉得，有几个人应该是不喜欢部落，干脆就离开去别的地方定居了。”泰瑞尔报出了一连串的名字，“听说他们还经常捎信过来，说自己现在居住的部落有多好之类的，让家里人如果遇到什么事，就搬过去和他们一起住。”

　　这和祝欢的推测是一致的，总有人不会喜欢部落里充满了怨恨的气氛。他们向往着正常部落的生活，但也知道周围的邻居们不会轻易接纳他们，所以干脆就去了远方的部落，获得了想要的平静生活。

　　“还有些人只是纯粹游历，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托人带一些礼物回家。等他们变得强大，或者获得雌性之后，应该就会回来。”泰瑞尔接着说，“差不多一半的人，已经好几年没有消息了。也许有人因为遇到危险，已经死了；也许还有人很讨厌部落和家人，不打算再回来或者联系。当然，更大的可能是，他们正在忙着做一些需要隐瞒所有人的事——”

　　说到这里，银发赤眼的少年冷静地抬起了眼睛：“比如说，参加了什么奇怪的团伙，袭击了你之类的。”

　　“彻底失去消息的，有二十来个人。”祝欢拿出兽皮给他看上面的名字，有些已经被他划掉了，有些却着重圈了出来，“你觉得，哪几个名字比较可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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