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婢

作者:四月流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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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


      “哦?原来是翰林府的三公子啊!”

      周斌惊呼,眼底迸□□光,其实他早已知晓,正是为此而来,却佯装不知,故作感慨:“上月兰宴,我尚未与他单独聊几句,方老夫人就跌了一跤,实在遗憾,没想到你却与之投缘,相约一同赶考。”语毕,他用力一拍大腿,笑骂:“荣达那小子,不够义气呀!前几日街上碰见,他竟只字未提,真该罚一坛子酒。”

      谢正钦莞尔:“他避之不及,怎会主动提‘秋闱’二字?”

      “哈,难道他不愿应举?”

      谢正钦笑而不语。

      “唉,估计也是觉得没把握。”周斌忍俊不禁,随即打听:“正钦,方三公子私底下为人怎么样?好相处么?”

      谢正钦严肃答:“甚随和。”

      “真的?可惜我和他只有一面之缘,知之甚少。”周斌扼腕,想着两家即将结为姻亲,他直白表示:“方老是名满临城的翰林,举足轻重,我虽无才拜师,却极敬仰书香门第、饱学之士,有意结交,贤弟能否帮忙引荐引荐?”

      两家公子对坐而谈,下人安静待命。

      翰林之子方泽棠?方老伯自称居住长庆街,难道那儿是方姓聚居地?乔瑾悄悄琢磨,她一直记着方东海,只恨身不由己,既无法外出寻访,亦不便贸然打听。

      “惭愧,我求拜师也被回绝了,请恕无法为你引荐。”谢正钦坦然相告。

      “什么?”

      “连你也没成功?”周斌暗乐,面上却无比震惊,宽慰道:“算了,翰林嘛,眼光必定高,我是够不着喽。但既然方公子随和,还望贤弟……”他停顿,满脸恳求。

      谢正钦会意,却避而不应,只说:“秋闱往返足有月余时间,若能结伴同行,还愁没机会切磋学问吗?”

      “‘切磋’不敢当,讨教是真。”周斌苦着脸摆手。

      旁观者清,乔瑾全神贯注听了大半个时辰,思忖:周公子略显浮躁,不得舅子欣赏;但谢公子涵养佳,全程耐心应对。他们都非常重视方氏父子。

      直到日色西斜,周斌才起身伸了个懒腰,意犹未尽地告别:“时候不早,我该告辞了。”

      谢正钦随之起立,挽留道:“难得登门,定要留下用饭才行,烧些獐子肉,咱们边喝边聊。”

      “不了。”周斌憨笑着解释:“我今日早早出门打猎,晚归恐长辈担忧,得赶回家请安。”

      “让长辈担忧可不妥,那只能改日再会了。”

      “告辞。”周斌拍拍对方肩膀,阻止道:“留步留步,不必送了。”

      谢正钦礼数周到,坚持相送:“请。”

      张诚见状,自然而然地尾随;乔瑾却犹豫了,她拿不准自己该陪同还是留下打扫。幸而,张诚小声提醒:

      “小乔,你赶紧把桌子收拾干净了。”

      乔瑾忙点头:“好的。”

      转眼,其余人散去,她独留亭中,快速打扫了茶几桌椅,把用过的茶具和糕点碟盘收归一篮,准备送去清洗。谁知,狭窄石阶刚走了一半,抬头却见谢正钦堵住去路!

      “公、公子。”乔瑾毫无防备,吓得后仰喘了喘,脱口问:“您送客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送到院门即可,由阿诚送至大门。”

      谢正钦惯常面无表情,他拾级而上,身形高大挺拔,将小丫鬟堵回摘星亭,俯视问:“你上哪儿去?”

      乔瑾举高篮子,答:“奴婢把这些东西拿下去清洗。”

      谢正钦点点头,落座书案后,皱眉不语。他苦读十年、功底坚实,有志于科举,一直盼望师从大儒。恰巧,学富五车的翰林告老还乡了,引得无数书生争求拜师,却遭一一回绝。

      念及事在人为,谢正钦并未气馁,他想问问小丫鬟,却不知如何开口:

      你认识方老?似乎还交情不错?我诚恳拜师,但老先生无意收徒,令人苦恼……这些话,听着像央求,年轻人毕竟要强,有些难以启齿。

      少主没发话,乔瑾只能杵着。她汗流浃背,想回屋换衣裳,略一思索,关切问:“公子可要用茶?”

      “嗯?”

      谢正钦心不在焉,颔首:“唔。”

      乔瑾一喜,立即提出:“但这儿没水了,您稍等片刻,待奴婢去茶房——”

      “不必了。”谢正钦回神表示:“我不渴。”

      “是。”乔瑾未能得偿所愿,隐忍继续待命。

      两人沉默,一坐一站。

      渐渐的,落日坠入天际云团,晚霞绚丽,夕阳红似火。

      乔瑾累得手酸,轻轻放下提篮,正擦汗时,谢正钦终于斟酌定措辞,徐徐开口:“小乔。”

      乔瑾忙站直:“奴婢在。”

      “我问几句话,你要老实回答。”谢正钦首先问;“你祖籍英州?”

      “是。”

      “之前从未到过临城?”

      乔瑾茫然答:“是。”

      “此地可有什么亲戚?”

      乔瑾精神一震,误以为对方怀疑自己身世,坚定否认:“没有。”

      “那你——”谢正钦正要顺势询问关键,亭外却忽然传来呼唤:

      “公子?”

      杨莲双手各戴一只银镯子,身穿湖绿色春衫,娇娇俏俏,屈膝轻快道:“晚膳备好啦,请您回房用饭。”

      “知道了。”

      唉!谢正钦无奈,只得搁下,另寻机会再问。他率领侍女下山,于廊前分别时,特地吩咐:“小乔,你沏茶不错,明儿可以试试云雾。”

      同行的杨莲猛地变了脸色,难以置信。

      乔瑾一时没听明白,迟疑问:“明儿?”

      “云雾茶。”谢正钦自顾自往前走,威严提醒:“琅泉水!你别忘了。”

      我从未记错,那次是你们故意设陷阱。乔瑾心里辩解一句,旋即醒悟,追问:“等等!您是让奴婢明日还沏茶吗?”

      走远了的谢正钦头也不回道: “对。”

      “公子吩咐得明明白白,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杨莲满腹疑团,狠狠翻了个白眼,急切追赶谢正钦。

      乔瑾面不改色,提着脏器皿去小厨房,冷静想:贴身服侍,就一定好?自古福祸相依呢。

      无家可归,弱质女流,卖身为奴,今生不知是何结局。

      乔瑾脸色平静,踏进小厨房时,白日里使过的杯盘碗碟堆了满满一盆,两个厨娘见帮手来了,立刻甩水擦手,其中一个笑问:“小乔,你上哪儿去啦?一整个下午不见人影。”

      “在园子里忙。”乔瑾含糊答。

      “你来得正好,我内急。”另一个胖妇人捂着肚子,颠颠儿往外跑:“还剩几个碟子,你给洗了吧。”

      “唉哟,我老毛病又犯了,头疼得要命,先去躺会儿。”

      ……

      眨眼时间,只剩乔瑾。

      她在谢府无依无靠,属于打杂丫鬟,分内之事无可推辞,草草果腹后,挽起袖子蹲坐小马扎,埋头干活。

      待一切收拾妥当,夜色已深了。

      腰酸背痛,乔瑾回屋打水洗漱后,倒头躺下,睡在床外侧,里侧属于郑秋月。

      下房简陋,靠窗桌上点着一盏油灯,昏黄黯淡。

      “听说,你今儿下午伺候公子去了?”秋月对着铜镜,闷闷不乐地解下钗环,梳理长发。

      乔瑾疲惫极了,有气无力地问:“沏茶,算么?”

      “当然算!”

      秋月认为对方态度傲慢,突然就来了火气,她一摔梳子,忿忿质问:“不然你还想怎么样?伺候公子沐浴就寝?”

      无故被发难,乔瑾自然生气,可又累得吵不动架,淡淡驳回:“公子的饮食起居由诚哥和莲姐姐负责,轮不到我这个粗使丫鬟。”

      秋月语塞,重新拿起梳子打理秀发,极不服,嗤道:“诚哥是公子的奶兄弟,情义非同一般。但杨莲算什么?她不过仗着自己多服侍了几年,就趾高气扬的,真真讨厌,哼!”

      诸如此类的嫌恶贬斥,日夜可闻,乔瑾昏昏欲睡,左耳进右耳出。

      “喂?”

      “我在跟你说话,睡死啦?好歹吱一声!”秋月不满地拍桌。

      乔瑾无可奈何,木着脸道:“吱。”

      秋月一呆,险些喷笑,单手叉腰骂:“促狭小蹄子,仔细我撕烂你的嘴!”

      乔瑾安稳躺着,哈欠连天地鼓励:“姐姐别灰心,你也可以多服侍公子几年,到时比谁都趾高气扬,如何?”

      “你——”

      “好哇,你竟敢拿我取笑!”秋月一扔梳子,飞奔到床边,伸手就一通乱挠腋下腰腹。

      “啊哈哈,快、快住手!”乔瑾怕痒,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奋力推搡反击,认错道:“我、我错了,姐姐饶命,以后不敢了。”

      两个姑娘互挠,玩闹成一团,她们之间并无深仇大恨,一笑泯嫌隙。

      片刻后

      秋月坐回梳妆台,复又怏怏不乐,幽怨问:“小乔,你说,公子平日都在做些什么呢?”

      乔瑾摆正枕头,翻身朝外道:“我跟姐姐一样,初来乍到,上哪儿知道去?”

      “那,你今天近身伺候了,总该知道一些吧?”秋月眼巴巴的。

      乔瑾想了想,隐去禁忌,简略告知:“下午我到摘星亭的时候,公子正在与二姑娘闲聊,然后周公子来访,二姑娘便回避了。公子与那周公子高谈阔论,傍晚时散了。”

      “你当时在干什么?”

      乔瑾诧异提醒:“我沏茶啊,才刚不是告诉你了么?”

      “哦,我忘了。”秋月抿抿嘴,莫名放松许多,随口问:“你可知周公子是谁?”

      乔瑾揉揉眼睛,困得泪花闪烁,说:“观二姑娘神态,那人应该就是她的未来夫婿了。”

      “正是。”秋月谈性甚浓,小声又问:“你觉得二姑爷怎么样?”

      乔瑾失笑:“才见了一次,能看出什么?我记得他是个年轻男子,长相斯文白净。”

      “啧~”

      秋月鄙夷撇嘴,压低嗓门透露:“我听人说,他极好色,屋里三五美婢不算,外头还养着人,也不知弄出孩子没有。”

      “不是吧?”

      乔瑾吃了一惊,无措问:“大人和夫人知不知情?二姑娘六月出阁,这可怎么办呢?”

      “你着什么急?”秋月斜睨一眼,不以为然地说:“二姑娘的亲事是大人做主,许配给知州的嫡出小儿子,对咱们谢府有益。”

      “可府里才两位姑娘,终身大事怎能草率?”

      “她们命不好,都是庶出,能嫁予嫡出已是难得,这门亲事挺般配的,不算辱没二姑娘。”秋月轻描淡写道。

      乔瑾眨了眨眼睛,倦意消散小半,喃喃自语:“出身就那么重要吗?”

      “当然重要。”秋月将长发松松绑成一束,吹灯上/床,抹黑爬进床里侧,惆怅叹息:“妻生为嫡、妾生为庶,奴婢生的还是奴婢。”

      乔瑾盯着帐顶,疲倦不翼而飞,万分恐惧。

      秋月认命地说:“譬如我,从祖父辈起给谢府当差,所以我落地就是丫鬟;再譬如你,等长大了配个小厮,儿女也将为奴为婢,能赎身的寥寥无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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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敬告各位小天使:由于原章太短小,我在末尾加了更新,并非伪更,而是想粗长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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