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魂书

作者:萧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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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一 月照君


      (一)月照君视角
      我和烟苒是很好的姐妹,无话不说的那种。
      我们自幼一起长大,到了十二岁起,宁叔叔便日日带她去军营学习,我一个人在家百无聊赖,本是想和她一起去的,只是爹娘告诉我我是大家闺秀,不能去。可闲暇的时刻,烟苒便会来找我玩,那是我最开心的时刻。她会同我讲军中奇事,兵书兵法,还会讲外面的世界怎么样,久而久之,我开始想方设法去读一些关于外面世界的书,并祈求烟苒能带我出去玩。
      烟苒终于没有架住我的攻势。我们约好了在花灯节的时候偷偷溜出去,烟苒说到时就说是她来找我玩,太晚了就不回去睡了,叫我的两个丫鬟睡在我床上,瞒天过海,我说好啊,你说什么都好。
      那一天真的是我一生里最开心的一天,我们买了好多东西,在纸上写下愿望塞进河灯里,再放入水中,我偷看她写的什么,她却不让我看,说看过就不灵了。好吧我写的是愿烟苒百岁无忧,因为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只是回来的时候还是被爹爹和娘亲发现了,我说都是我的主意,烟苒却说是她的,爹娘便狠狠责备了她,并叫我以后不要和她再有来往。
      我不愿意,若是连烟苒都没有了,在这深院中,我就什么也没有了。
      烟苒说没事,她可以翻墙来看我。
      我说好,你一定要来。
      时间过得很快,过了几年我们就十七岁了,父母看我长大,便开始给我找好人家,说要挑一个门当户对的嫁掉,以后才能对我放心。我心想着我才不要,却是毫无办法,只想着烟苒什么时候能得闲暇,我便把这心事都说与她,说我不想嫁人,只想一辈子都和她在一起。只是那段时间真的是如此漫长,长过了一个月,我心里总觉得不太对劲,便想去找爹爹问问,是不是我的烟苒去战场了,为什么不来找我?
      途径书房,我看到了书房之外有徐家的侍卫。我悄悄从背面绕了过去,贴在墙上偷听。
      “如今内阁大变,李绒掌权,对于前任首辅的心腹都进行了‘大洗牌’,搞得现在人人自危,如履薄冰。”是爹爹的声音。
      “你与宁家素来交好,这次洗牌也受了不少冲击吧,只是可惜了宁玉碎,一声傲骨,本是要有更大作为,却把宁家断送了在这夺权之路上。”
      断送?我不太明白,但知道烟苒那边肯定发生了不好的事,便偷偷摸摸往回溜,却发现赵总管就站在我身后。
      “嘘。”他说,示意我快走。我心里着急,又不知道烟苒那边怎么样了,待走得远些便问,“赵叔,我问你,宁家出什么事了?”
      赵叔显得很为难,说,“这事不好说,若是被别人听到,是要杀头的!”
      “现在这里只有你和我。”我几乎是央求着他,“赵叔,你快告诉我,我保证不会和其他人说。”
      他脸上还是有些为难,我实在是着急,几乎是在威逼,“赵叔,你这是在逼我下跪求你吗?”
      赵叔脸上果然一阵慌乱,道,“小姐,万万不可啊……我说,我都说,前些日子帝京内阁打乱,次辅夺权,宁大人是首辅手下的得力干将,那次辅心狠手辣,便将宁大人杀了,把宁家上下该流放的流放,该卖成奴隶的卖成奴隶……”
      “那烟苒呢?”我心中大惊,却只能问出这么一句,不管怎么样,只要我的烟苒没事就好了。
      “宁小姐现在大概已经被充为奴隶了,应该还在白鹭洲境内,不过明日,大概宁府的女眷就要被散卖到清平国各地了……”
      我几乎是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茶歇软倒在地。赵叔将我扶住,说小姐你没事吧,我却只想着,我的烟苒,真的就要离开我了……
      “赵叔,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救她?”我不死心,继续问。
      赵叔有些为难,但看了看我的样子,终于还是说,“若是卖出去,只要再赎回来就没事了,只是若是要全程追踪他们变卖奴隶的路线,却是难上加难。”
      难上加难,却也不是并无可能,我深呼吸一口,定了定心神,说:“那你就帮我密切监视着那只奴隶队伍卖去哪里,我一定要救出烟苒来。”
      说完这句,我怕他惧怕爹爹不肯去做,又加了一句,“若是有半点闪失,我便和爹爹说你诬陷次辅于不义,这可是诛九族的罪名!”
      赵叔立马跪倒,说,“小姐息怒,老奴这就去招办,可千万要放老奴全家一条生路啊!”
      看他这样,我心中十分歉意,只是身不由己,若不这样,我恐怕就真的再也见不到我的烟苒了。
      事情进展还算顺利,在赵叔口中,我知晓了烟苒先是被卖去了落霞洲,又被转卖去了帝京,我便要赵叔将她买回来,要多少钱,我便把我的珠宝首饰变卖了给她赎身。
      赵叔答应了我。说要一千两金元,我便取了我的首饰盒给他,叫他全部换成钱来,若是不够,我还可以央求娘亲再赏我些。
      那日天有些灰暗,一看就是要下雨的态势。我总觉得心里又开始投堵着,想着赵叔可千万别出事,只是有时候预感却又如此准确,赵叔被爹爹逮了个正着,蓉儿来告诉我这件事的时候,我只觉得天昏地暗,一下子便将手中的刺绣掉在了地上。
      蓉儿说,“小姐您先别急,赵叔没有招您,只是说您急需用钱,这才叫他去变卖。”急需用钱?就算是我要买些什么,也不至于去变卖我的首饰啊……我定了定神,说,“蓉儿,走,我们去看看!”
      赵叔被爹爹打得几乎要死过去,却还是没有把我的计划招出来,我在路上左思右想,终于狠着心,上去就骂:“赵叔,亏我这么相信你,你却是将我的首饰偷出来变卖!”
      “小姐……冤枉啊……”他向我求情,眼中是浑浊的泪,“老奴为月家卖命了一辈子,从未有这种偷窃的心啊……”
      “你还说!”我却也是落下泪来,“若是你家里缺钱,就和我说,你自小看我长大,我还能亏待了你不成?只是你偏偏……”
      蓉儿也跪了下来,“奴婢可以作证,今天早上赵总管确实来过漱玉轩,只是当时小姐还在沉睡,我便看他鬼鬼祟祟出来了。”
      赵叔还想说话,我便睁大眼睛瞪他,嘴里道,“你的家人就那么重要,重要到可以这般待我吗?”
      他终于是闭了嘴,说,“老爷,您杀了我吧。”
      事情便这般平息了下来。爹爹向来注重家法,念在赵叔为月家卖命一辈子,赐了他一杯毒酒。我心里总归难受,便央求爹爹给了赵家一笔客观的抚慰金。
      赵叔一死,我这边的讯息便成了断了线的风筝,我左思右想,夜不能寐,终于想通,要逃出月府,到帝京去。我叫蓉儿和金兰去集市里帮我买糖葫芦回来,说是太久没见到烟苒,心里想念,只能吃一些儿时一起吃的东西,以示怀念。爹爹就说,他可以把那个糖葫芦摊位买下来,我说不要,若是只给我一个人做,那就和当年不一样了。
      爹爹说到深处也是爱我的,只是这种父爱,却更像桎梏,压得我无法呼吸。
      他放松警惕后,我便有了进一步的计划。我揣了几个值钱的珠宝在怀里,换上了蓉儿的衣裳,和金兰一起出了月府。蓉儿早已为我定好了去帝京的马车,金兰便带我去,送我上了车,道,“小姐,您可千万要一路保重,蓉儿和金兰这般做,老爷怪罪下来,怕是这辈子您就再也见不到我们了。”
      我心里也是一阵难过,鼻子一酸,说,“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一定会照顾好你们的家人,别担心。”
      金兰哭成了泪人,说,“小姐,您放心去吧,我和蓉儿从小陪您一起长大,您待我们就像亲姐妹一般,豁出去这条命又算什么?”
      我心里只是一种负罪感,却也不知说什么,只是缓缓放下了垂帘。
      后来我无数次想,无数次问自己,如果不是当初执意要来帝京,是不是就不会那么后悔。可惜没有如果,犯下了错就是犯下了错,我大概从一开始起,就错了。
      到了帝京之后,到处都是人,我走在人群之中,心里有些害怕。我是看过书的,帝京有个地方叫“川流馆”,专门收集各道消息,只是价格不菲。我身上有爹爹在我十六岁生辰时赠我的长生石,价值连城,若是当了,换个消息还是绰绰有余的吧。
      事实证明却是我想多了,也不是我的筹码不够,而是我迷路了。我有些饿,就想先买点东西吃,伸手向包袱摸去,却发现里面的珠宝,已然没了踪影。
      我的心中一阵恐慌。在这帝京里面,若是没钱,要如何活下去?
      天色渐晚,很多店铺都开始打烊,我无处可去,心里直委屈,便坐了下来,开始哭。
      我真的很讨厌哭,因为哭一点用都没有。帝京开始下大雪,特别冷,要是在家就好了,蓉儿和金兰会给我架起火盆,端来热汤。一想到这里,我便想蓉儿和金兰这时也不知是怎么样了,又哭了起来。也不知是哭了多久,有一队车马正从面前经过,我想着反正也与他们,便这么哭下去吧。
      那人却是下了车,停在我面前,道,“姑娘为何一个人在此哭泣,莫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他的声音太过好听,引得我不禁抬头去看,他正笑着看着我,唇红齿白,又生得极为好看,让我一瞬间以为他是从画中走出来的。见了我后,他眼中还是带了一点惊艳,又一次张口,“姑娘,需要帮忙吗?”
      我终于忍不住又哭了起来,低低说了句:“我饿……”
      他把我带回了府中,又差人给我做了一桌的菜。我实在是饿疯了,拼命将饭菜送进口中,差点噎到自己,他便在一旁拍了拍我的背,说,“别急,都是你的,慢慢吃。”
      他叫于漱石,是帝京里著名的医官,宫里有什么疑难杂症治不了的,都要靠他去解决。帝君也曾邀他进宫,做宫里的一名御医,他却是拒绝了,说,“我还是喜欢在外面,更自由些。”
      他很温柔,又很关心我,每日起来,他便在书房里读书,我想着他这么帮我,我却不会做一点家务,只能在他身畔磨墨递纸,但他却也非常开心。陪在他身边,我却也是无端安心,我想我一定是喜欢上他了。
      就这般过了一个月,我梦到了烟苒正在被他们捆起来抽打,一下子便惊叫着醒了过来。过了一会儿于漱石便来了,问我是不是做噩梦了,不要怕,他会一直陪着我。我心里苦闷,一下子便扑进了他怀里,说我来帝京其实是来找人的,只是家里看管严厉,这才偷跑出来。
      他伸手拍了拍我的背,说,“且告诉我是什么人,我这便差人帮你找。”
      我说,“宁烟苒。”
      自那之后,于漱石对我更加温柔了。这之间气氛突然拉进,却叫我有些开心。那日他咬我去赏月,本是闲扯着一些琐事,他突然就问我,“月姑娘,你看我这人……怎么样?”
      我知道他在问什么,却害羞不知怎么去回答,便装傻问他,“……什么怎么样?”
      他低笑,伸手牵了我,“我是说——若是做你的夫婿,你觉得怎么样?”
      我的脸刷得一下便红了,心里就像是有只小鹿在乱撞,脑子里却都是他的身影。“你这个人,当真是不害臊!”我别过头,却是因为脸红。
      “对,我不害臊,可若害臊还不知要拖到几时呢……快告诉我,你愿不愿意。”
      我止了笑,终于说了一声,“我愿意。”
      于漱石这便向我家里下了聘,于家家世清廉,又比爹爹高了一品,爹爹虽然是恨我私自出走,看我寻得金玉良缘也是很开心的,便也同意了这门亲事,时间便这般定了下来,可是烟苒,却一直没有消息。
      我成亲了。我很喜欢他,他也喜欢我,我当时便想,要是这样过一辈子,该有多好。
      一个月后,烟苒的消息终于传了出来,她被穆昭赎了回来,现在正在穆大人的冲锋营中做事。我别提有多高兴,便叫漱石备了马车一起去,漱石也为我开心,道:“寻了这么久,终于是找到了!”
      到那时已经辗转了近两年,我已然有快两年没看到我的烟苒。
      到军营的时候,我远远便看到了她的身影,她着了一身军装,正在训练士兵枪法,一枪一式,举手投足竟然是意气风发,竟然让我呆了一呆。对啊,这就是我的烟苒!我转头正要向他夸赞,却见他也是呆住,两眼看着她,眸中是一片赞赏。
      他初遇我时,眼中也是这副表情。
      我虽然见到烟苒无比开心,却也不开心,这一点情绪来得莫名其妙,但却真的存在,叫我怀疑我是不是过于小心眼了。
      这世间的罪,十分都来自于这一句“我以为”,只是终究还是止不住我疑心生暗鬼。
      烟苒也看到了这边有人来,便策马而来,到我面前十尺处才停下。“小君?”她大喜,下马便来抱我,“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应该还在白鹭洲吗?”她又急忙把我扯开,仔细端详,“你是不是偷跑出来的,这路这么长,有没有受伤?有没有人欺负你?你怎么变瘦了,是不是又没有好好吃饭?”
      我看到她还是忍不住心中感动,霎时眼泪就掉了下来,“傻烟苒,你一下子问我这么多问题,我倒是应该先回答哪个?”
      她又把我抱在了怀里,说,“一个也不要回答,现在我看到你,心里有什么苦也都变成糖了!”
      身后的漱石终于清了清嗓子,开玩笑道,“你便这般当着我的面和我夫人说这种话,却也是太不礼貌了吧?”
      “你夫人?”她抬头看看我,又看看他,问:“小君,你这是……嫁人了?”
      我心中一阵甜蜜,缓缓点头。却是她抡起长枪,直指漱石,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大呼着你要做什么,只是她也便是象征性地一指,说“好好待小君,她可是我的心头肉。”
      漱石说一定。
      她又转过身来,问我先下在哪里住着,我答她说在于府,漱石是帝都有名的名医,我便是和他成婚的。
      “名医?”烟苒眼中一亮,“这下倒好,我还有一事要请教您呢,入冬以来,冲锋营的兵士却是毫不怠慢,只是寒冬如虎,有好几个士兵已然被冻伤,神医可有什么能防止他们皮肤皲裂的得力方子吗?”
      漱石说:“有倒是有,不过这营中军士众多,材料却是要很多的,还有一味甘油现在帝京中正是稀缺,我这边正好就有一批甘油在路上,到时我帮你配好了,你来拿便是。”
      “那就提前谢过小妹夫了!”烟苒向他比划了个感谢的手势,回头又看向我,“小君,今日我还有要事在身,虽说重逢本来是该陪你的,可我这边实在脱不开身,加上最近天冷,不然你便先回吧,等我得空了,便去于府找你。”
      我说好。
      那晚正要睡眠,我偎着漱石,问他,“你觉得烟苒是个怎么样的人?”
      他歪着头想了很久,嘴边却是带了一抹笑,“飒爽,唐突,就像一阵飓风。”
      “那我呢?”我有些不悦,问。
      “你就像……一阵清风,不知不觉,就吹到我心里了。”漱石调笑,伸手来挠我的痒,我又羞又喜,伸手去推他。
      “睡吧。”他终于停手,将我揽入怀中。
      过了三日,烟苒终于是来府中看我。我一见到她便停不下来,拉着她絮絮叨叨说了这几年的经历,又问她经历了些什么,她便也讲述了这些年的经过,从被变卖,像运垃圾一般运到落霞洲,又被买走送到帝京,这其中的酸苦却是不提,更多说的是在冲锋营中的经历。我心疼她,问她以后有什么打算,她便说以后等时机成熟,她便要帮爹爹平反昭雪,再将所有亲人都寻回来。这时却是漱石回来了,说,“到那时你家里纵是有千万姐妹,也都已经人老珠黄。川流馆的掌柜是我的至交,不如我去求他帮忙,知道了家人在何处,做起事来便更得心应手些。”
      烟苒很是感动,道,“你我不过一面之缘,却因为小君如此帮在下,在下当真是感激不尽!”
      漱石笑道,“君儿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只要你时常来陪她说说话,就好了。”
      我也开心,抬头去看漱石,他正看着烟苒,眼中一片温柔。我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得劲,便说我乏了,改日再和烟苒叙旧吧。烟苒还以为我真的饿有了什么毛病,连忙探手来摸我的额头,她的掌心里都是茧子,却让我感到格外安心。
      “我没事,大概是昨日又梦到了你被他们带走,心里害怕便没睡好,现在只是有些犯困。”
      烟苒终于伸回手去,说,“那你快些睡吧,等到下次,我再来看你。”
      我点头,笑着看她,心中却有个声音说你最好再也别来了。我有些震惊,烟苒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怎么会这么想?
      那个声音继续道,“她勾引你的夫君,刚刚你夫君的眼神你也看到了吧,若不阻止,你就什么都没有了!”
      “你是谁?为什么要挑拨我和烟苒的关系?”我问,那个声音笑了笑,说:“你便是我,我便是你,你问我是谁?”
      我问:“那我该怎么做?”
      那个声音迟迟没有回答,最后才说了一句,“自然是要惩罚她的,不然现实便会惩罚你。”
      我摇了摇头。虽是这样,烟苒的为人我却还是很清楚的,她绝不会背叛我。
      当时是十二月,转眼间便又跨了一年,来到了新的一月,漱石却是很少回家,而是跑去了川流馆,一得到什么消息便往冲锋营跑,和我一起的时间渐渐少了起来。我觉得这样下去总归不行,若是实在没办法,按照心里的想法小小的惩罚她一下,也是好的。
      我多想当时能够相信漱石和烟苒,他们都是爱我的,可是终究还是做了,在那一批新制的防皲药里,加进了蛇鳞散。
      事情很快就发展起来,那蛇鳞散本没有什么大的危害,只是与配方中的一味药相辅,便成了一种足以致命的毒药,冲锋营几乎是瞬间陷入了一种死寂,烟苒一时走不开,漱石知道之后也是飞速往那边赶,我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心中悔恨之余却也是担心这两个人的安危,便也跟着去了。
      漱石几乎是拼尽了全力,只是还是损失了近一百的将士。烟苒全身发抖没有说话,问他他的防皲药向来灵验,为什么这次突然便成了这样。
      漱石说怕是有人动了手脚,这是他的疏忽,罪是在他。
      烟苒说不行,漱石是小君的夫君,若是他去认罪,到期限又查不出来,那便要小君守寡了。这件事,我来背,你认识川流馆的人,且放宽了心去查,就是查不出来,死我一个我无牵无挂,死了你却是要叫小君伤心到死的。
      漱石惨白着一张脸不说话,烟苒生气,伸手便是一巴掌,说,“你说好!这件事便就这么定了!”
      漱石说好。
      烟苒便这样被抓了起来,我无能为力,却是漱石和穆昭在跑东跑西寻找证据相救她一命。我在家里实在待不住,便通融了守卫去看她。她瘦的厉害,几乎是皮包骨头,见了我眼中便发出光彩来,我心疼她,又恨我自己,问她最近还还不好。
      “见到你我有什么苦也都变成了甜!”她傻笑,用脏脏的下巴蹭我的额头,“不过小君啊,这次我恐怕是在劫难逃了,若是便这么死了,你一定要记得帮我找回亲人,再帮我爹爹平反昭雪。”
      我心里难过,一时之间落下泪来,“我的好烟苒,你为什么这么傻……”
      她执着我的手,说,“我不傻,宁家现在已经成了这副模样,我不能看你也失去家人,和我现在这样一般痛苦,你是我最重要的人——小君,你懂吗?”
      我拼命点头,简直想杀了自己,“不……烟苒,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怀疑我?”
      她愣住。
      “是我做的。”我说,“都是我的错,是我不想漱石和你走太近,才这么做的,我不知道会变成这个样子……”
      “好了你别说了。”她全身颤抖了起来,“这事和你没有关系,滚,我不想再看到你!”
      那日晚上烟苒承认了所有罪过,说是心怀仇恨想报复大家。军士们都不信,在牢外跪了一路,说宁教习若有什么难处和我们讲,这一年来你的努力我们看在心里,我们都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烟苒没有说话。
      穆昭却没有停手,一路追查了下去,最后疑点落在了漱石身上。那日官兵来要带他走,说这事要好好审审他,他突然就冲过来,在我脸上落下一个巴掌,“好你个月照君!竟然背着我私自勾结野男人?”
      我痛得哭了出来,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我做了什么?你为什么要打我?”
      “你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月照君,我真是看错你了!”他铺开纸墨,几乎在一瞬间写了一封休书,“从今之后,你不再是我于漱石的妻子!滚!”
      我悔不当初,说来于家的库房除了他便只有我有钥匙,他想到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但是他为什么要说我勾结野男人?他自己不也是把宁烟苒看得很重?
      烟苒还是来了,她从狱中出来,瘦的不像人样,她说,“小君没事,先随我回穆府去,我会想办法救于漱石的。”
      我几乎是嚎啕大哭,“漱石他已经休了我了!你开不开心,开不开心?他不要我了!”
      烟苒没有说话,只是硬生生将我拖上了车,带回了穆府。
      我不知道那几日是怎么过下来的。谋害军士是抄家的大罪,漱石承揽了这一系列罪名,自然是要被抄家的,那时我才明白,他休我并不是因为什么野男人,而是为了让我活下去。
      对啊,漱石爱的是我,烟苒爱的也是我啊……他们知道是我下的手,却仍旧愿意为我去死,而我都做了些什么?我疑心生暗鬼,一意孤行,终于是把自己也推进了深渊。
      怀中是那日离开,在房中偷偷拿的断肠散。
      我不知道我活下去还有什么脸面还有什么意义,只想就这般死了就好,以后便不用带着这种悔恨独自一人活下去了。我抬头,将瓶中的毒药一饮而下。
      断肠散可真毒啊……我痛得撕心裂肺,却突然很满足。
      “小君!小君!”混沌之中,却是有人在叫我。是烟苒回来了吧……我努力睁开看,看着她,眼泪却忍不住落了下来。
      “烟苒,对不起……”我想看着她,可我越想看着她眼泪就越多,最后她终于斑驳成了一眼的泪花,“若是有来生,你我再做姐妹……那时我一定……一定不会……”
      我一定不会背叛你了……
      那句话最是重要,可是我永远都说不出来了。

      (二)宁烟苒视角
      帝京的春天来了,却架不住倒春寒的威力,足足把人冻得无法出门。
      她还是去了。那日于家被抄,城中却满是爱戴于漱石的人,一时间满目素缟,全城痛哭。我也很想哭,可是我不能哭,爹爹说过,宁家人骨头硬,可以流血,不能流泪。
      后来穆大哥娶了个嫂子回来,过了年便怀了孩子,嫂子问我生男好还是生女好,我说生了男孩子就把他变成将军,生了女孩就叫她当和我一样的女将军。嫂子说好,要是和你们一样,我这一生也就值了。
      那日生产,嫂子几乎是费尽一身的力气才把她生了下来。那个孩子是个女孩儿,自小就水灵,就和嫂子一样好看。
      又过了几年,她长得大些了,嫂子文静,我却活泼,穆大哥给她起名穆清欢,希望她一生开心快乐。清欢与李府的千金交好,穆大哥却不喜欢李贺,更不愿让两人来往。清欢不开心,就来找我说话,我说我以前也有个朋友,他爹爹也不愿我去找她玩,我就翻墙去找她,还带她溜了出来呢!
      清欢听闻眼中一片惊讶,“哇,姑姑,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你和你的好朋友出去,又都做了些什么啊?”
      “那日是花灯节,白鹭洲可热闹呢,我们一起吃了糖葫芦,猜了灯谜——她读书多,脑子又灵光,自然一猜就是,我却一个都猜不出。猜完灯谜,我们就去放河灯了。”
      “我正在写,她却偷偷探头过来看,我笑着把她挡了回去,说,‘不准看,不然就不灵了!’她便怏怏地缩回头去,琢磨自己的河灯了。”
      “其实当时并不是不想她看,只是我实在是羞,因为我的纸条上写的是也是羞人的话……”
      “哇,姑姑写了什么?”穆清欢闻言凑上来,好奇地看着我——
      “愿我们永不分离。”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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