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若专宠

作者:妖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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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劝解


      若胭半合着眼,昏沉沉的靠在榻上,安静的像一片羽毛,柔弱的落在锦毡上,让人心酸到不敢触摸,听到脚步声,迟钝的睁了睁眼,就看见佟大娘一脸关切的走进来,突然就觉得自己变成了襁褓中的小儿,在被至亲抛弃后,终于来了个领养的人,刻意压抑和淡化的委屈,轰然推倒自己努力砌了一早上的高墙,浩浩荡荡的喧哗着冲了过来,从心的最低层一路高涨上窜,眼圈一红,就滚落两行泪水,晃悠悠的站起来,轻轻的喊一句“大娘”,声音嘶哑低沉,哭音颤抖。

      佟大娘鼻子一酸,几步上前将她扶住,又坐回榻上。

      晓萱犹豫了一下,想到有佟大娘陪着,应当无妨,慢慢的退出去。

      “昨天晚上,晓蓉突然去古井胡同找老妇,问三奶奶是否来过,老妇就猜,三奶奶必是和三爷又闹了别扭。”佟大娘帮她擦了泪,叹口气,说道。

      若胭因此知道佟大娘回来的原因,也不说话,垂着眼皮发呆。

      佟大娘轻声道,“既然三奶奶已经亲眼所见,老妇也说不得什么,只问问三奶奶,打算如何?”

      打算?若胭茫然摇头,如今脑子里乱哄哄的哪里还想过打算,只恨不得睡死过去,无知无觉才好,今听佟大娘问起,才懵懵懂懂的想这个问题,事实摆在眼前,云懿霆另有新欢,自己虽为正室,却冷落一旁,该如何?如他所说,大方娴淑的接纳新人,还是一山不容二虎、拼一个你死我活?

      接纳?已经有了琴儿和菡娘,将来还不知有多少会源源不断的送来,要全部接纳吗?灵儿和巧儿说的对,他身边永远不会缺女人,自己也终将只是他生命里的一粒尘埃。

      拼命?还用说吗,云懿霆的心在谁身边,谁就是赢家,而自己,无疑是输了吧。

      “还不死心吗?”

      若胭突然想起这句话,心就陡然间冰凉刺骨,连死人都来嘲讽、警告自己,还能如何?

      “三奶奶就准备这样放手?”佟大娘问。

      不然怎样?若胭动了动眼皮,没回答。

      佟大娘道,“三奶奶不想想当初是怎么嫁过来的?再想想三奶奶出嫁前对老妇说的那句话,尽人事,听天命,三奶奶当初肯为了三爷苦学礼仪,又为了一家和睦不断的忍受,好不容易走到今天,却要放弃?要听天命也罢,可当真尽了人事?”

      若胭忍不住苦笑,“大娘别说了,别的事尚可努力尽人事,感情的事怎么好说?”

      “既知不好说,总要试试,人生数十春秋,三奶奶与三爷夫妻缘分才不过半年,难不成因这一桩事就要斩断?”

      佟大娘坚定的注视着若胭,劝道,“老妇说句难听的,三奶奶当初在定亲前就知道三爷的秉性,其声名在外,总难免放纵,既然嫁过来,心里多少也做了准备,倒怎么这样看不开?”说着略略一停,无奈的叹一声,又接着道,“三爷年轻,偶有控制不住,三奶奶多包涵些,如今这世家子弟,有几人家里头没养着三个、四个的?倒是三奶奶遇上云家的家规好,言明禁止纳妾,三爷虽然糊涂,看着也还听侯爷的话,不至于真的把人带回来给名分,最多也就是在外面闹上一阵子,时间长了,自然回来,再说,谁不知道侯爷偏疼三奶奶,有侯爷在,三奶奶在府里的地位也是不易撼动,这应是可以安心的。”

      若胭默然不语,她想不到佟大娘竟是这样劝她,我在乎的岂是这侯府三奶奶的位置,若是丈夫离了心,即使倚仗公公的威势依旧做着这个三奶奶,又有何趣?到那时,“三奶奶”这个称呼才真正是囚牢了,转又苦涩的明白,佟大娘到底也是这个世界的土著居民,并且还是一个最善于保护自己、融入环境的高手,“适者生存”这四个字,没人比她更懂了。

      可自己两世为人,骨子里的高傲怎么容得自己屈尊低下,与人同侍一夫?也许,其他异世降临者都能聪明的融于现状、或者不得已为了生存而压抑本身的尊严——诚然,在这个世界里,本无尊严可议——自己却实难丢弃自我,如果可以忍受,上辈子就不会结束,自然也不会来到这里,既然来了,就说明有些原则是无惧生死、必须坚守的。

      放在外面、不给名分就可以不介意吗?

      等着他在外面玩腻了再回来,这可能吗?

      对不起,梅若胭做不到!

      要得到,就完整的得到,如果必须分享,我宁愿放弃。

      放弃,总可以吧。

      我不高尚,所以做不到兼容,我不卑鄙,所以不愿意设计伤害别人,唯有一点自尊,只想小心的保护。

      若胭轻轻的冷笑,“大娘,我是个自私的人,不愿意与人分享呢,不管有没有名分,他要是心走了,我就不留。”

      “三奶奶!”佟大娘把语气加重了两分,目光灼灼,“三奶奶既然这样自私,就努力把三爷的心再抢回来,倒也不必与人分享了。”

      抢回来?若胭愣了一下,随即就摇了摇头,心是靠抢的吗?我不抢!和那些娼妓抢男人,我丢不起那脸!

      佟大娘见她不作声,又道,“三奶奶还记得半缘庵的静云师太否?当时太太过世时,老妇与师太一起料理太太丧事,也曾说起三奶奶,静云师太和老妇一样,也认为三奶奶性子过于倔强,万事不肯低头,与太太当年颇有些相似,三奶奶对太太之事想来十分清楚,可是事情到了自己身上却仍是执迷。”

      提起杜氏,若胭又是一阵恍惚,却觉得自己和杜氏对待感情完全不一样,杜氏面对梅家恩不停的纳妾,仍然能默默忍受,什么都憋在心里,甚至还能厚待妾室,自己可没那么仁厚宽阔的胸怀,一个女人都容不下,更别提和平相处了,所以,杜氏最后死于自己的心病,而自己,并不想如她一般死去。

      忽又想起静云师太对自己说的“须知情深者易为情伤,义重者反被义害,希望二小姐以小玉为戒,凡事想开些、看淡些”,见自己披着云懿霆的衣裳,又说“但愿二小姐能收敛些执念,身上这衣裳就能多披一阵”,当时自己懵懂不解其意,现在回想,倒是有所指了。

      想开些、看淡些、收敛些执念……这些话都只能用来劝说别人而已,不真真的临到自己头上,就永远不知道,有些执念根本不可能想开、看淡。

      我只想要完整的感情,不与分享,只此执念。

      “大娘这一路辛苦了,才刚回来,该喝口水休息休息。”她软软的站起来,声音幽幽不明,缓步往外走,“初夏,准备一下,我们出去。”

      “三奶奶哪里去?”

      佟大娘惊问,初夏和晓萱也同时冲过来,齐声问道。

      若胭静静的道,“去看望一下王大夫,昨天就和初夏说好的。”

      初夏傻眼,佟大娘也不好再说什么,失望的摇摇头,晓萱忙道,“奴婢务必陪同,初夏,快去准备外裳、点心、茶水、帕子、靠枕。”就这点要求了,你走到哪里我跟到哪里,别再半道打发我回来取东西,我把吃的穿的用的全带着,这总行了吧。

      不多时,一辆马车缓缓出了侯府,最终陪同若胭同去的,不仅有晓萱和初夏,还有晓蓉和晓莲,由佟大娘带着几个小丫头看守瑾之,其余几个全跟上了,里里外外的把她围起来,主子虽然临行前没多话,但是她们都知道,再出现一次意外,自己就主动死去吧。

      晓莲把车赶的很稳,以至于若胭仍是恍惚在榻上,继续保持一脑袋的浆糊,搅啊搅啊就到了杨总管的庄子,初夏已经来过多次,晓萱三个却是第一次来,垂目敛眉的跟在若胭身边,直到看到萎缩在阳光下晒太阳的老者,晓萱不由的挑起眉毛,她恍然想起这是王大夫,杜氏死时曾见过的,接着杨总管等人惊诧的迎出来,这几个也都是在杜氏的祭礼上打过照面的。

      晓萱就有些庆幸,昨天若胭只是去了另外的街角,若是出了城来这庄子,只怕一夜也找不到了。

      王大夫阖着眼,气息沉静的好像没有了,远离尘世所有的苦乐哀离,也将时光凝止,有两丫头撑着伞在一旁遮阳,倒是细致。

      若胭轻步走近,忽觉悲从心来,死亡与离去的阴影连当头的太阳也不能削减,令人心寒。

      杨总管眼色好,一眼就瞧出若胭精神不对,也不多话,先请入厅内奉茶,只叙些闲话,若胭应了两句,就直言来看望王大夫,一行人又都来到王大夫的身边,却见王大夫仍是靠着摇椅睡着,大家只好又返回厅内说话。

      因晓萱三人紧贴着若胭不走,尤其晓莲冷着一张脸,双目如利刃一样有神,杨总管不知底细也不便多说,若胭只好问起王大夫的病情,杨总管摇头道,“年纪大了,百样尽衰,心如槁枯,不过这样吧。”

      若胭心中黯然,侧目往外望,看不见王大夫,但能看见半个影子,清瘦的盖在伞下,一动不动,不觉潸然泪下,突然觉得自己好无能,身边的人一个也保护不了、留不住,杜氏、章姨娘、王大夫,还有云懿霆,死的死、走的走,只剩自己,依旧孤身一人。

      重活一生,回头来看,与上辈子仿佛也没什么区别,只是更痛一些。

      上辈子是从没有得到过,这一生却是短暂的得到后,不断的失去。

      还不如从来没有拥有,也就不会失去、不会痛苦。

      直到日头西偏,王大夫也没有醒来,若胭就静静的坐在他身边,好几次以为他是不是就要这样永远的睡过去,却见他又轻轻的动了动、哼一声,证明尚有气息。

      晓萱看看天色,连催三次,若胭只好叹口气,起身告辞,杨总管只是低沉的叮嘱她,“不管发生什么事,二小姐都应该保重自身,莫让太太泉下挂念,但有任何用得着杨某的地方,二小姐开口便是。”他依然叫她二小姐,就如同杜氏还在。

      晓萱等人愣了愣,没说话。

      若胭微笑着谢过,又转身看昏睡中的王大夫,突然泪落如雨,她知道,似这样长时间的昏睡不清,看来,这位老人真的时日不多了,刹那间想起第一次见他,他在东园为杜氏诊治,自己悄悄的去问真相,他说“从脉象所示,太太已然五脏俱衰”,杜氏将去时,他说“太太大限已至,二小姐,准备后事吧”,现在,是不是轮到自己为他准备后事了?

      “杨总管,王大夫的后事……”若胭含泪问。

      杨总管黯然点头,“二小姐能亲自过来看望,已是难得,请放心,杨某已将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绝不会寒碜。”

      若胭一听这话,越发忍不住哭起来,俯身抓住王大夫的手,哭了又哭,站起来,掉头就走了。

      初夏看看杨总管,什么也没说,点点头,飞快的追上去。

      回去的路上,若胭慢慢止住哭声,叮嘱初夏这几天多过来几次,又一一交代置办丧用物质,虽是杨总管明说已经准备好,自己也多少要尽些心意,也算是为了杜氏吧,虽不知王大夫究竟与杜家什么关系,就冲他数十年为杜氏诊治开方,也极是难得,今杜氏已去,若她在,必定要一手操办,还不知怎样伤心。

      许是这两天费神过度,又来回奔波,半路上,若胭竟倦极而睡,昏昏沉沉的靠在初夏肩头,晓萱怕她颠簸,双手攀扶着,与初夏形成合围,将她挡在中间,又撩起帘子轻声吩咐晓莲,“把马车停到瑾之门口去。”

      马车入内院,这是少见的,晓莲略略一怔,点头。

      不多时,马车入了侯府侧门,刚上车马跑道,却见后面追上一骑,从马车一侧冲过,勒马挡在前面,“主子。”晓莲神色一凛。

      云懿霆飞身下马,撩起帘子来看,若胭挨着初夏的胳膊沉沉入睡,下巴尖尖的半隐在初夏衣袖后,脸上泪痕浅浅,目光一动,伸手来抱,若胭睡梦中被移动,潜意识的往后缩,抓紧初夏的衣裳不松。

      初夏不知如何才好。

      云懿霆愣住,刚刚才触及她一片衣裳,又轻轻的滑走,手心里空空的,他动了动手指,犹豫着是进是退,初夏小心翼翼的将身体前移,试图带动她靠近云懿霆,不想若胭刚碰到云懿霆的手,又反射性的避开,藏在初夏身后。

      气氛瞬间凝固,初夏和晓萱都呆呆的,一动也不敢再动。

      云懿霆僵直着手指,半晌,缓缓收回,低沉着声音道,“走吧,到门口再说。”自己后退一步,也不上马,就牵了走在一旁。

      烈日当空,云懿霆却从没觉得如此苍凉过,手掌心像是受了魔咒一样僵硬,他使劲握成拳头,试图感受握紧的温度,却是徒劳,因为握得越近,掌心越是一无所有。

      车里车外,一睡一醒,不知入睡者梦着了谁,悲还是喜,清醒着的云懿霆只出神的望着身边那薄薄的、慢慢晃动的帘子,心中难受的快要抓狂,却是静静的陪在旁边,一语不发,连空气都变得沉重。

      这段路变得尤其的漫长,好似走过千山万水,才终于到瑾之门口,晓莲勒马下车,从一侧打起帘子,低着头看地上。

      云懿霆忽有些怯意,怕她再次避退,那沉睡中无意识的一个细微的动作,却让他深受打击,眼前瞬间闪过她无数次欢快的跑出来迎接自己的画面,她总是像只灵巧轻盈的小鸟,软软的、毫不掩饰喜悦的扑在他怀里,那种满满一抱、满满一心的感觉是今生最大的满足,然而如今,她连熟睡都在拒绝。

      攥了攥拳头,云懿霆暗暗吸一口气,他已经没有勇气再慢慢的过去尝试,然后忐忑的等着拒绝,索性一步上前,出手利落的直接从初夏身后将她抓了出来,近似于蛮抢,不管你拒绝还是接受,我先抓住你再说。

      才睡不久的若胭正恍惚入梦,就感觉自己猛地跌落悬崖,惊得扑腾的醒来,一睁眼,就看到近在咫尺的云懿霆,一下子愣住,等反应过来,已经进了门,这才想起挣扎,猛地一把将他推开,自己踉跄着后退两步,不管不顾,在所有人的目瞪口呆中,仓皇跑进内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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