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若专宠

作者:妖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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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潮退


      街头,华灯初上,点点灯火如同离人的眸子,清凉、悲伤。

      云懿霆催马疾奔,在街巷间横冲直撞,夜色沉重的压下来,将天色最后一抹亮色吞噬,也几乎令他疯狂。

      一阵风静静的吹过,竟让他打了个寒颤,一丝凉凉的感觉从心底扩散,越来越深的凉意,最后变成疼痛,他不由的勒紧缰绳,将腰身慢慢前倾,缓缓吐一口气,可是痛楚并没有减轻,反而更加严重了。

      目光一凝,再度策马往前,若胭,你究竟在哪里?

      低低的哭泣声从墙角隐隐约约的传来,在夜色中幽幽漂浮,云懿霆心口一跳,蓦地拔身而起,竟然弃马而去,循着声音踏墙如飞,然后,就那么静静的停住了身形。

      墙后,一辆马车萧索的停在阴影里,哭声就从里面断断续续的透出来,声音嘶哑无力,蕴含着无尽的哀伤与绝望,他寻了许久,终于在快要崩溃的边缘找到她,恨不得一步冲上去把她揉碎在心口,偏偏寸步难行,脚上如同钉了铁钉,生生的扎在地底下了。

      于是,他又清晰的听到马车里传来透心寒的哭诉,“我后悔了,我后悔嫁给他……”

      后悔?心像是被极锋利的匕首嗖的捅进去,再拔出来,鲜红、温热的血随之喷出,于伤口处一瞬间沸腾,把身体和意识全部爆裂,他一个箭步上前,猿臂往里一捞,就将一个软绵绵的人捞了出来,使劲的挤压在胸口,几乎是咆哮的喊道,“不许后悔!永远都不许后悔!”

      初夏从马车里爬出来,尖声怒喊,“你做什么,不许伤三奶奶!”

      若胭被他这么粗暴的一拉一带,晃得眼冒金星,紧接着耳边如惊雷一样炸开他的怒吼,根本听不清说的什么,隔着薄薄的衣裳,微弱的意识还能感受到另一个心脏像进攻的军鼓一样咚咚的跳动,胸膛剧烈起伏,却压得她喘不上气,连呼吸也艰难,迷糊中动了动嘴唇,想喊一个名字,终是没有喊出来,也不记得究竟要喊谁,就失去了知觉。

      这一觉睡的好累,像是身体里的力气都被抽走,动动手指都疲惫不堪,若胭就拖着沉重的躯壳晃悠悠的、漫无目的的走,四周景象恍恍惚惚的变换,不知怎的都变回到瑾之,这里的一桌一椅、每一件东西都熟悉到刻尽了心里,这应当是一种温暖安宁的感觉,可是若胭却觉得所有的物件都长出眼睛,在嘲讽的看着自己,还长出嘴巴,在尖利的取笑自己,她就站在中间,不知所措。

      忽见两个女子并肩从影壁后转出来,嘴角挂着殷红的血迹,原本俏丽的面孔狰狞可怕,赫然是早已死去的灵儿和巧儿。

      两人站在庭院中间,就在她们死去的地方,指着若胭阴飕飕的道,“当初,三奶奶是不是觉得只要我们死了,你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如今怎样,云三爷就是云三爷,他的身边永远不会缺女人,你只是其中一个而已,与我们没什么区别,我们就在这里看着你,看你像一粒卑微的尘土,被他厌倦的抛弃在身后、踩在脚下……”

      血,从嘴角缓缓流下,滴滴答答的掉在地上,很快,红了两人一身、脚下一地,像是地狱的血池,还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腐臭味,惊悚骇人。

      若胭吓得不由自主后退一步,却听背后传来铮铮之声,回头一看,不知何时,琴儿就坐在自己惯常坐的那张椅子上,半垂臻首,慢慢的拨弄着琵琶,十指纤细雪白,在丝弦上跳跃如蝶,悠扬的音符就在她漂亮的手指间缠绕翩飞,只见她缓慢的抬起头,露出一张妖冶艳丽的面孔,朝着自己妩媚一笑,娇滴滴的道,“三奶奶是不是伤心了?我劝你还是看开些吧,你连一个我都容不下,还想怎么应付后面数不清的女人?这不,又多了一个她——”说着话,好看的手指往前一指。

      若胭顺着她指的方向转身看去,只见菡娘手持碧玉酒盏款款而来,容颜娇艳不输琴儿,却是冷冷的看着若胭道,“梅若胭,我来了,你就该退场了,你给不了他任何东西,我却自有法子将他留在身上,你也亲眼看见了,他主动把我从太子身边要走,我一哭闹撒娇,他立刻就会抛下你来找我,你还不醒醒吗?”说着,哈哈大笑,笑声肆意张狂、蔑视之情尽显无遗。

      不知从哪里又变幻出许许多多的女子来,姿态各异,风情万种,她们无不带着讥讽,或掩嘴,或指点,或搔首弄姿,朝她围了过来。

      若胭又退一步,却正好撞在一个人身上,慌乱的扭头去看,一下子就怔住了,只见云懿霆挽着琴儿亲昵的走过,路过她身边,连看也没看一眼,径直走向菡娘,又挽过她,三人说笑着远去,那些飘忽的女子也都纷纷跟上。

      灵儿和巧儿落在最后,回头冲着她阴森森的咧嘴一笑,吐出一句“还不死心吗?”刹那间,两人就变成了一具骨架。

      若胭再也受不了,尖叫起来。

      “不怕,不怕。”云懿霆用力抱紧她,温柔缠绵的吻她的额头,那里细汗密生,舔在舌尖,带着淡淡的苦涩,他抓紧她的手,不让她在睡梦中乱动,慢慢的感觉到她在放松,一手托着后颈,细细的吻,辗转回味,从额、到颊、到唇、到颈……突然不再动了,眉头一皱,低低的喘了口气,目光从迷离到压抑,过一会,松开她,坐了起来。

      窗外,晨光微熹。

      窗纱像流动的雾气一样,将越来越亮的光线欲迎还拒的推在外面,却不经意间忘了紧闭心扉,刹那间被照的清亮。

      云懿霆坐在床边,望着烛台上两只并燃的红烛出神,随着屋里渐渐明亮,烛焰变得暗淡,一点点失去其原本鲜艳的颜色,苍白、清亮,如褪色的石榴花瓣,如……若胭的心,他突然不可抑制的心口一疼,耳边响起那句嘶哑的“我后悔了,后悔嫁给他”,不由的重重捏了捏被子下那只纤细的手,柔滑、无力的垂着,陡然,烛光扑腾了一下,加速暗了下去,烛泪却一行接着一行的滑落,最终凝固在托盘里,他忽感烦躁,拂袖将烛光熄灭,倦怠的后仰。

      门外传来细微的动静。

      云懿霆微颤了颤眼睫,没有动,没有说话。

      外面安安静静的,过了一会,又传来声音,云懿霆仍是没动,门外又等了等,这才有人说话,“主子,菡娘请您过去。”压得低低的声音,有些忐忑,是晓莲。

      云懿霆垂眸看又沉睡过去的若胭,许是昨天晚上又哭又吐伤了身,脸色苍白、眼眶微微下陷,嘴唇却被自己咬的血一样红,静静的看了又看,终是起身出门。

      晓莲三人跪在门外,垂首不语。

      “安排好了?”云懿霆平静的问。

      晓萱答道,“是,按照主子的吩咐安置在一处院落,清静。”

      “嗯。”云懿霆没多话,略仰起头,看看围墙外浓绿的树枝和梢间缠绕飘动的晨雾,快步往外走。

      “主子。”晓萱低喊,俯身磕头,是在请罪。

      云懿霆回头看她一眼,目光复杂、凝重,只说了句“务必看好了三奶奶。”转过影壁不见,还能说什么呢,这一次,自己也有错,又怎么责罚丫头们?

      当第一缕阳光柔和的透过纱窗落在大红拔步床的地平上时,若胭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晓萱和初夏同时扑上来,两颗脑袋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四只眼睛瞪得圆圆的,若胭看得眼花,又合上眼。

      还是又回到这里。

      已经想不起究竟是怎么回来的,隐隐约约感到全身被缠的紧紧的、耳边炸了个惊雷,比梅家恩的暴怒还要可怕许多倍,若胭记得那个声音那个威力,似乎要把自己的身体炸成碎片,于是自己被爆破的昏迷。

      现在想想,那个雷应该是云懿霆炸得,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那么做,也不记得他说了什么,负心的是他,伤人的是他,弃自己而去的是他,他有什么理由点爆炸弹,脑子里乱成一锅浆糊,越搅越稠。

      “三奶奶,您醒了?”初夏哽咽着问。

      “嗯。”若胭咽了咽口水,却觉得嗓子干的冒火,连声音都变得陌生。

      是啊,醒了!若胭心里发苦,她知道,应该是他所为,他有本事让自己说睡就睡,想何时醒就何时醒,他只需要手指轻轻一点,自己就像一具木偶一样被他控制。

      可是,他身边的木偶何其之多啊。

      “晓蓉,快拿水来。”晓萱看若胭动了一下喉咙,立即冲外喊起来,下一瞬间,晓蓉就端着杯子到了床前。

      若胭看了三人发了阵呆,木然起身,接过杯子,慢慢的将水喝尽,又接着发呆。

      云懿霆呢?他还和菡娘在一起吗?若胭往外看了看,失望的收回目光。

      “三奶奶。”晓萱小心翼翼的喊。

      若胭摆摆手,轻轻的、长长的叹口气,自己扶着下床,早有三人左右服侍,手忙脚乱的为她整理衣裳、梳洗打扮,没人说话,更不会提云懿霆一个字,气氛沉闷的让人烦躁,“走吧,去给二夫人请安。”

      “三奶奶身体不适,今日可不必去,奴婢代三奶奶去磕头就是了。”晓萱阻道,主子不在,三奶奶独身前往,这个憔悴的样子怎么去,要是二夫人问起来,又该怎么答?

      若胭愣怔的看她,慢慢的似乎明白了,点点头,“好,你去吧。”竟是十分好说话,平和到惊人,似乎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只是病了一场,身体有些虚软而已。

      晓萱到底也没有自己去存善堂,而是让晓蓉去的,自己寸步不离的和初夏守在若胭身边,只是看着若胭不哭不闹、目无表情的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一个字不说不问,反而吓得面面相觑,几次擦着边的试探,她却只是梦游的愣了愣,又睡着了一样。

      这样的若胭让两人束手无策。

      正不知所措时,香棋又来送药,初夏迟疑的看若胭,欲语又止,昨天已是说好,如果再送药来,就留下来跟云懿霆说明真相,不想出了这样大的变故,不知三奶奶怎么想?

      初夏低头想了想,没有请示三奶奶,径直往外走,问她做什么,她如今还没昏着头呢,我自去将药留下给三爷看,三奶奶这边提心吊胆的应付着毒药,他倒是有脸在外面混帐?我也豁出命去,若不换他自责回头,就将这一碗汤药砸他脸上,也要给三奶奶出这口恶气。

      “初夏,收下就倒了,还和以前一样。”若胭突然开口了。

      初夏却愣住了。

      “三奶奶?”初夏急着喊,当着晓萱的面,却不好直说原委。

      若胭恍若早已忘记,“难道还要我喝了?我已说过,晓萱以后不再试药,我也不喝药了。”

      初夏呆看着她,终是应了个“好”,退下去,先依着她吧,等她情绪稳定了再说。

      香棋送了汤药,和初夏说笑几句就走了,初夏正要倒要,却听脚步声匆匆由外传来,抬头一看,见佟大娘领着麦冬进来,忙迎上去,不禁自喜,“大娘回来了。”

      佟大娘点点头,面带忧色,拉了初夏低问,初夏一肚子怨气正愁无处撒,佟大娘既问,就将昨天之事劝倒了出来,愤然道,“三奶奶已是伤透了心,奴婢也无法子了,原本还瞧着三爷不错,倒不像背着三奶奶那样行为,莫说三奶奶,就是奴婢也看不过眼。”

      佟大娘听了也沉下脸,半晌不作声,忽见她手里的汤药,骤然止步,问,“这药做何用?三奶奶大病?”

      “倒不是大病。”初夏略作迟疑,将端午节的事情几句话简述一遍,才瞥一眼这药,低声道,“已经让王大夫看过,不能喝的,大娘说此人心歹是不歹?”

      佟大娘紧盯着汤药,伸手接了过来,细细的闻了闻,又抿嘴尝了一口,最后用一根手指蘸了些汤在手背推开,极其严肃认真的察看,又绷紧了脸嗅了又嗅、舔了又舔,全不顾平常端凝、精致的形象,过了好一会儿,抬头看初夏一眼,面容恢复平静,只淡淡的道,“王大夫说的对,这药不能喝,倒了吧。”说罢就匆匆进屋找若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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