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时间尽头

　　吴邪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三叔的楼下。那晚他被三叔叫去看龙脊背，他想着最近生意不好，带到店里即使不能卖掉充一充门面也算不错。于是下午早早关了店面，打发了王盟那小子回家，有些迫不及待地开着他那辆小金杯去往三叔说的那个据点。吴邪却忘记了那个时间是下班放学的高峰期，在路上了堵了好一会儿，待到三叔楼下时正好与那位拿走龙脊背黑金古刀的年轻小哥擦肩而过。吴邪心里暗恼被别人抢了先，却不曾想这竟是自己迈入深渊的第一步。

　　因为一张战国帛书，吴邪发现自己好似来到了一处迷宫入口，路的前方一片迷雾，伸手不见五指，他害怕前进，却又被幻想的假象迷惑，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他看不清未来，也不知此时他究竟身处何方。值得他庆幸的是那时他还有身边人的陪伴，三叔、潘子、胖子，还有……小哥，对，他们的铁三角。但是，吴邪发现这个迷宫好像永远也走不到出口。每一条路都有无数的分支，每一条分支又能被分出更多不同的路。每当对于终极有一点线索眉目的时候，他又能触碰到更多不可探知的秘密。

　　它到底是什么，究竟是谁在精心布置，等待猎物自投罗网？

　　当吴邪发现种种迹象都指着一个方向，一个他没有资格去探知的地方的时候，他想退路已经晚了。也许在途中的时候他还有一丝希望退出这个迷局，但是那个时候也许是他太狂妄无知，或是因为被知道谜题真正答案后的美好所迷惑，他已经，万劫不复。潘子的死亡，三叔的失踪，这些因为在寻找终极的路上所发生的悲剧，吴邪已不想，更不愿看到发生更多……但是，终究是他太过天真无知。

　　最后的最后，小哥还是替他去守那十年青铜门。胖子留在了巴乃，那个曾经在山中自由的，鲜活美好的女孩儿云彩，早已化为森森白骨。

　　一切物是人非，所有人都离他而去。他后悔了，他想要阻止这一切的发生，但是却也无能无力。他不想去想，当发生了这一切之后，他还有什么资格拥有美好的结局，他还有什么资格……再次去拥抱……张起灵。他不记得他们之间的一切，没关系，自己记得就好。但是，就算是不记得，为什么还要去替他守那十年，为什么要骗他，为什么……记得了，也不告诉他。

　　果然是他太弱小了。

　　他想成为可以与张起灵并肩面对一切的人。十年之后，即使他又再次将他忘记，他也有能力好好照顾他，自己挡在他身前，正如当年他对他那样一般，让他感到安心。

　　于是，吴邪接手了三叔以前的铺子。他终究是双脚都迈进了这个大门。这次没有人可以再保护他，身边除了王盟他甚至没有一个可以信任的人。

　　在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生死边缘之后，他终究是被迫着成长了起来，那些开始不服气他的人渐渐归顺了他，吴小佛爷这个名号在道上也开始传开。

　　他现在以微笑作为假面，甚至连处置叛徒敌人用那些残忍的手段的时候，他都可以面不改色，好像没有丝毫可以动摇他的微笑。有些面具戴久了，就再也摘不下来了。现在的吴邪，让人不寒而颤。有个三叔铺子里的老人说他从吴邪身上看到了他三叔年轻时候的影子，果断，狠辣，不服输，以前的那个天真无邪，好像再也回不来了。

　　空闲的时候，吴邪总会想等到三叔那个老家伙回来的时候一定要好好说说他，把什么烂摊子都丢给了自己。但是之后又一笑而过，抱怨什么的，自己现在已经不会做了。

　　这都是他的命。

　　这十年里，吴邪的发小解雨臣常常会去看他，胖子和黑瞎子有时候也会跟着去。在收拾三叔铺子的时候，他们都是一份不小的助力。

　　“只要是你想做的，我都会帮你。”解雨臣说。当吴邪细问为什么的时候，解家九爷十分不雅观地翻了翻白眼，好似他问了什么天大愚蠢的问题，他笑容明媚：“因为你是吴邪。” 天真无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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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他是……吴邪么？他早已将自己忘记。

　　***
　　在那个还带着夏天火热的秋天里，吴邪再次来到了长白山。十年里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去那里，他每年都会来到青铜门前试着打开它，但是每一次都会无望而归。不管他多么努力，结果都会失败，他探寻不到青铜门后的任何秘密，终极与他之间好似隔了千山万水。但是，他并不真的想知道终极是什么，他真正想要的，只是让张起灵回家。他曾说过：“如果你消失了，至少我会发现。”他是发现他消失了，却也无能无力去阻止。他恨自己的无力。

　　站在青铜门前，吴邪握紧了拳头，胖子走前一步，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声的安慰。吴邪扭头，胖子、王盟、小花、黑眼镜，还有他铺子里的手下，都站在他身后，他的眼睛有些泛酸。这些年，多亏了他们还在。

　　“十年后，如果你还记得我，就带着这个鬼玺到青铜巨门来接替我。”张起灵的话回响在他耳边。他怎敢忘记，他怎能忘记。

　　“十年了，小哥，我带你回家。”吴邪默念。他把鬼玺放到青铜门上的槽子里，随着扑面而来的白雾，门渐渐打开了。

　　吴邪浑身颤抖，一步一步地走进了青铜门，胖子他们也紧跟在他身后。在一处玉棺里，吴邪发现了张起灵，除了长至小腿的头发，他和十年前一模一样。吴邪轻抚张起灵的面庞，头埋在他的颈窝处，熟悉的，一如既往的带着丝丝凉气的气息扑面而来。蓦的，泪流满面。现在的吴小佛爷，在张起灵面前，崩溃掉了多年的面具。

　　***
　　张起灵一直处于昏睡状态，胸口几乎看不到起伏，要不是强有力的心跳，吴邪几乎以为他已离他而去。小心翼翼地将他抱起，拒绝了胖子他们的帮助，带着他离开了青铜门。

　　回到了杭州西湖旁的古董店里，屋里的摆设还和当年一样。即使吴邪早已不在那里经营他的小铺子，再忙也会每周自己回到那里打扫。看着熟悉的一切，他时常会幻想张起灵还在。吴邪摇摇头，看着怀里的张起灵，露出一抹微笑。幸好，他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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