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前夜

作者:李阿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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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化在等待与追逐


      慕端端醒来已是三天后,靳斯言抱着阴龙剑像块石头似的守在她身旁,擦手擦脸的是全都亲力亲为,荀裳雪曾怯怯的提醒他男女授受不亲只说,却被凌厉的眼神杀了回来,便艰难的咽下后半句话眼泪汪汪的走了。
      她早晚会是我媳妇,摸摸手摸摸脸有何大惊小怪的。他心道。

      逸王与十二连环坞的事情不了了之,听闻逸王府如今重兵把守连只苍蝇想飞进去都可能会被劈成两半,再加上仁德皇帝亲赐的二十名皇家影卫,想要不动声色的获取秘密,显然不可为之了。
      慕端端最终醒来,是做了个噩梦。

      梦里她躺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之中,随着波涛摇曳,白色羽翼的海鸟从天空掠过,带来惊涛骇浪,她被巨力拍进了海水之中。溺水的带来的失重让她拼命地转动着身体,企图游出水面,可以呼吸一口新鲜空气,却不知怎的,这咸腥的海水似千万斤重的铁块几乎要压弯了她的脊背。
      奋力不成她渐渐放弃希望,周身场景变化,所处之地变作了怪石嶙峋的峡谷,身后是还翻滚着岩浆的山口,火红的浆水咕嘟咕嘟冒着泡泡,氤氲出的热气好似可以绵延往天上,慕端端身处山口旁边,整个人像被扔进开水里的虾子,燥热难忍,身上的负重感依旧明显。

      她的眉头紧锁,不安的扭动着脖子,难过的表现明显。靳斯言发现后便慌了手脚,赶紧起身叫人。

      荀裳雪急匆匆的赶过来,差点被气晕。此时的慕端端哪里还有人影,全被靳斯言摞上去的一层又一层的棉被给藏了个严严实实,额头还被搭上了莫名而来的灰色抹布,露在外面的只剩双紧闭的双眼。
      她还真是头一次觉得靳斯言讨厌,竟也忘了平日的倾心,结结实实给了个白眼。
      好不容易救活的,被热死重死了,这可真是天下的笑话了。

      三层棉被忽的被揭开,秋日的风欢快的窜进慕端端的每寸皮肤,凉爽拯救了她。
      从梦魇中醒来,她早已精疲力尽,浑身被汗透湿,头晕眼花见也分明看见了身上还剩了的两层被子,以及……额头上她擦鞋的抹布。

      虽说以经入秋,天气有些打冷了,可这两层被子也太过厚实了。她艰难的抬起胳膊把额头的那块脏东西拿掉,开口询问的声音嘶哑干裂,像是十几年没经过甘霖的施福,寸寸开裂,“我是中了冰蟾毒吗,为何将我包的这么严实。”
      荀裳雪甩了甩刚才因为掀被子而酸疼的手臂,皮笑肉不笑道,“先前我为了散散屋里的病气,便开了门窗,大概是怕慕姑娘病体虚弱再着了凉,靳大哥便给你加了几层被子。”
      她说这话时,眼睛有意无意的往墙角的三层棉被处使眼色,慕端端鹈鹕灌顶。

      “靳斯言你看不惯我直说,怎么能用这种手段来害我,若我真的死在这五层棉被之中,来生也不会放过你的!”
      昏睡了三天的病人因为这件事瞬间有了体力,靳斯言被她骑在身上狠狠掐着,委屈之间却又难得的勾了勾嘴角。
      “你还笑!想到我的死相你觉得好笑吗!”

      鸡飞狗跳的日子重又来临,荀裳雪轻轻阖上厢房的门,望着早就站在木桥之上的夏侯笑了笑。
      有些人天生有种本领,一旦出现在你的生活中便无可替代。慕端端就是,她的言行举止都带着活力,吸引别人不由自主的靠过去,想趁机汲取些温暖。

      她选择让步,大家的笑脸都会多些。
      夏侯的白衣如雪,飘扬起来的时候与枯木相映为寂寥,卿在世,苟相望,笑颜开,长生宁。
      希望他能懂得这个道理。

      跟靳斯言发完脾气后,慕端端又打蔫儿了,半困不困的躺回铺盖卷里,窗外的有朵将开的菊花,青绿带黄苞,好似有人藏在窗台底下,只为悄悄送花一枝。如此岁月静好,让人差点就忘了前几晚的变故,忘了故人相见不能相认的苦涩。
      “老靳,你是独子吗?”

      他们虽结伴走了很多路,共同经历了风浪,她是他心口的痣,他也是她危急时的依靠,可彼此从未试图窥探过对方的过往,像是不成文的规矩,尽管无人开口立,却都明白这是关系维持长久的好办法。所以慕端端今日开口这句话,还是让他有些吃惊的。
      她昏迷的这三天之中,靳斯言也是好奇过的,那晚追杀的女子确为逸王栽培出来暗卫。
      如若相识,对方的满脸诧异又是为何;如若陌路,又何必执着于放过。她向来不是个心胸宽阔之人。

      他将阴龙剑放置身侧。淡淡的回答道,“我在家中排行老三,上有两位姐姐,下有一位弟弟。”
      原来四处漂泊的天下第一也有家啊,慕端端艳羡的笑看着他,她是真心的高兴,毕竟这世上,孤单的人只她就够了,“你们兄弟姐妹关系可好吗?”

      关系可好?
      靳斯言低头认真的沉吟了会儿,摇头道,“谈不上好不好,我六岁便被送到师父身边学武,偶有逢年过节可以回去吃顿团圆饭。我两位姐姐从商,早出晚归常常出远门,也不大回家。唯独我四弟,家里的老幺得宠些,身子也不大好,便长久在家陪着父母了。”
      他说完有抬眼看了会儿,不声不响的抬手放在慕端端的额头上。

      “你干嘛呢?”
      他垂眸,低沉地说,“我倒愿你永是你,这样多愁善感的模样实在与你不配。若想相认便去,若装作不识也随你开心,如若有苦衷相认不敢认,便尽力解决,或者吞下这苦水。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情况了。”

      慕端端听了,把棉被拉至头顶,泄了闸的眼泪顺着经外奇穴流到耳朵上,再星星点点的落在了枕头上。
      等明日太阳升起来,她就会好了。

      清晨薄雾,远方的朝霞将天地化作嫣红,潺潺着流水的河渠带着鱼虾存活。看门的小童岭冬迈着小碎步往大门处走,今个儿是农庄老伯来送粮食的日子,他要去接他们。往往这个日子是他最欢喜的,因为模样憨憨的惹人喜欢,老伯经常带来些农田里的稀罕玩意儿给他解馋。
      这份好心情戛然而止到看见门口大滩的血迹和昏迷不醒的人影。

      几个来送粮食的农人倒是吓坏了,站在旁边相帮却无从下手,见岭冬来了就赶紧说道,“我们今早来的时候这姑娘就倒在这不省人事了,冬儿你快带路,带她去禅院里止止血啥的。”
      禅院唯二的屏障就是风雨如晦阵和路卿唤的武功,因此贸然带人入庄也是不可取的,岭冬壮着胆子过去观察那受伤之人,轻轻撩开她遮住脸的如瀑黑发,却发出一阵惊呼。
      “张伯伯,快帮我把她抬进去。”

      这丘晨禅院竟变成了医馆,慕端端半靠在墙壁之旁,吃着清甜的橘子观望荀裳雪救人。这次焦急的人从靳斯言换作了万年无波澜的路卿唤。
      难得见他这般样子,双手焦急的绞在一起,平日温和微笑的脸此刻却挂满了焦虑,来来回回在屋子里踱步,别说医者,就是她这个被强制扔在墙角的蘑菇都看不下去了。
      头晕。

      “路兄,你这样就影响荀姑娘施针了,”慕端端懒洋洋的说道,并且见某人确实听见后像被点了穴,霎时就停住了脚步,硬生生的原地盘腿坐了下去,便不得不感慨情爱的力量真伟大,愣是将道骨仙风化成了鸡头鹅脑,“荀姑娘得药王前辈真传,医术高超,连我这种见了阎王爷帽子的人都被捡回来了,你就放心吧。”
      路卿唤心不在焉的冲她笑了笑,称是是是,荀姑娘定有办法。
      这话是说给别人听的,但作用却是给他自己的安慰。

      确定靳斯言那块绊脚石不在,慕端端跟只猫似的爬了过去,坐落在他身边,正碰上路某担惊受怕的眼神,随着针灸的穴位变化而动。
      “你心上人?”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原本是可以光明磊落宣示主权,像靳斯言这样圈了养在身后
      路卿唤却摇了摇头,满脸的欲言又住,身上的袍子因为脸上的寂寥竟显得宽大,只有坐的离他近了,才发现他其实并不强壮,在男性之中,尤其是习武之男性中,称得上削瘦。
      “心上人,用来称呼两情相悦终能结良果的人。可惜,她只是我此生最想守护的人罢了。”

      现实说来残酷,远不及院中的风景温婉。
      从慕端端的厢房恰巧可以望见禅院东南角伫立的亭台,红柱青瓦,宛在水中央。
      亭台的三根红柱之上,分别刻了一字。
      连起来就是她的名字。

      是当年为了余生而建的美好事物,可惜了女主人选择了更广阔的天地。
      而他这条懦弱的鱼,只能呜咽着躲在水中,等待她疲惫后的短暂歇息。

      路卿唤收回目光,重新放在身受重伤躺在地上的青衣女子,熟悉的容貌,每夜里安慰寄托。
      “若你回来的代价是这样,那我情愿茕茕孑立守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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