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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瞧不起女人吗?
已是深秋时节,西夜国国主扎烟,终于结束了三个月的漫长跋涉,到了京都,风尘仆仆,却也不减风华,太子慕容宇轩出城三十里迎接,算是给了西夜国主极高的礼遇。
出城之前,慕容宇轩还不忘叮嘱小柳子,“今儿出城得空,我有凌洛陪着,你悄悄地去凌府送些东西,叮嘱凌府的人好生照料小姐。”
“太子爷,奴才还是跟着您去吧,奴才素来没离开过您身边的,万一您要是出了什么差池,奴才就算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叫你去你就去,废话什么。”慕容宇轩恨不能亲自去府里探望,只是现下他也明白,必得耐得住性子,这太子妃的位子,觊觎的人多了,别说那些朝中的权贵们巴望着,就是母后存的那份心思,他也不是不知道,他和曦儿之间,委实有好长一段路要走,急不得。
“殿下,今儿风大,西夜国主一时半刻也未必到得了,不如先去驿馆歇息,微臣安排侍卫们守着,一有信儿了就来通禀您。”凌洛有些忧心慕容宇轩的身体。
“怎么,本太子有这么娇贵吗?”慕容宇轩打趣道。
“微臣是担心殿下……”
“我当然知道你一切为我设想,只是西夜国主不远万里进京朝贺,我若是耐不住这点风寒,怠慢了国主,岂不有失天朝太子的威仪。”慕容宇轩的语气淡然而不失威严,凌洛颔首,“是微臣浅虑了。”
“欢迎西夜国主的宫中宴饮、仪式可否妥当?”
“微臣已细细查过,俱已妥当,请太子殿下安心。”
“你办事,我自是再放心不过。”
“凌洛,你瞧。”顺着慕容宇轩眼神凝视的方向,有尘土飞扬的迹象。
“西夜国主就快到了。”慕容宇轩似是喃喃自语道。
“确是,终于到了。”凌洛心领神会。
果然不到一炷香的工夫,马蹄翻飞,仪仗队在前,各种车马、辎重,套着各种贵重贡品的马车紧随其后。
西夜国主下车见礼,“西夜国主扎烟,参见太子殿下,愿太子殿下吉祥如意。”扎烟先是用汉语问候慕容宇轩,随后又右手握拳,紧贴胸前,以其部落之礼兼以西夜语再次向慕容宇轩行礼,慕容宇轩大气从容,二人一一见礼完毕。
“国主不远万里而来,父皇欣喜异常,翘首以待,特遣儿臣出城亲迎,宫中以备下宴席,请国主上车,一同回宫。”
“谢太子殿下。”这西夜国主话音铿锵有力,长得也是孔武有力,很是彪壮,凌洛好奇,不是说带了小公主前来吗,怎不见得公主下车向太子行礼。
然而毕竟是大阵仗,情势紧迫,凌洛也顾不得多想,便随同慕容宇轩,两人双双上马,赶回宫中,误了吉时便不好了。
话分两头,这边儿,小柳子领了慕容宇轩的旨意,匆匆赶至凌府,病中的凌曦清减了不少,水灵的眸子应消瘦了几分的缘故,有些凹进去,瓜子脸儿愈发瘦削,面色也有几分白中泛青,精神头倒是极好,府中下人来请夫人,说是太子身边的柳公公来了,母女二人俱是惊异,凌夫人忙赶至花厅。
“劳公公久等,臣妇失仪。”
“凌夫人哪里的话,真是折煞奴才了。”小柳子拨弄了两下书中拂尘,笑语吟吟。
“不知公公今日来寒舍,可有要事吩咐?”
“奴才是奉了太子旨意前来,凌小姐的病,贝子爷很是忧心,贝子爷的事儿,咱们太子爷是最上心不过的,凌小姐是太傅千金,又是贝子爷的胞妹,太子爷待她也是格外看重,所以特意遣了奴才来,送些滋补的药品、果品来,给小姐享用。”
“臣妇谢太子赏赐,还烦请公公代臣妇一家,转达对太子殿下的谢意。这些权当给公公喝茶了。”凌夫人顺手抓了一把桌案上的金瓜子塞进小柳子手中,小柳子喜不自胜,谢了赏便摇摇地出来了。
凌夫人吩咐下人,好生把太子送来的补品收着,又重回凌曦房中,心中疑惑不已。
见女儿刚服了药,倚着碧色绣有青莲的靠枕睡着了,不禁细细打量起自家女儿来,十一二岁的小丫头,眉目已渐渐长开,虽在病中,却天生一种袅娜风度,细看眉眼,更是秀丽异常,朱唇一点,柔情百种。
“娘?”凌曦醒来。
“是娘亲吵着你了吧。”
“没有,女儿素来就浅眠。”
凌夫人的手附上凌曦白净的小脸儿,“生得这样标致可人,真不晓得是你的福还是你的祸。”
“娘亲,你说什么?”
凌曦没有听清方才娘亲的嗫嚅,又因刚从梦中转醒,睡眼惺忪,更添几分妩媚。
“娘亲在想,不知道我的小曦儿,将来要嫁给怎样的好夫婿呀。”
“娘亲怎地打趣起女儿来,女儿只想终身侍奉爹娘,不愿嫁人。”说话间不觉羞红了脸。
“又说傻话了,女儿家哪里能不嫁人的,我的曦儿这样美貌聪颖,真不知,将来何人有福消受啊。”凌夫人没承想,今日的一句戏言,竟成了日后的一语成谶,当慕容宇轩和慕容宇瞻二人,为了凌曦纠缠半生之时,想是凌夫人忆起今日戏言,也会叹感世事难料吧。
慕容宇轩一行,行了约摸一个时辰,便到了勤政殿外汉白玉铺就的轩庭。慕容长卿携了一众文武百官,步出殿外,轩庭上侍卫、大臣肃然屹立,尽显天朝之威。
“西夜国主参见吾皇万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扎烟行了传统之礼,慕容长卿爽朗地大笑:“国主不远万里而来,朕心甚慰,朕心甚慰啊,国主一路劳顿,着实辛苦了。”
“还不快来见过皇上。”扎烟回头一招,只见一个穿着轻便狐敞、身量苗条王子模样打扮的青年男子近前。
“凤凰参见皇帝陛下,愿皇帝陛下万福金安。”凤凰并不行礼,态度也很是倨傲。
“你的膝盖不会打弯儿吗?”慕容宇轩见这男子态度如此倨傲,不免有些不满。
“轩儿不得放肆。”慕容长卿虽也心有不悦,毕竟有外宾在场,不由得给他三分颜面。
“国主,朕的太子,年少不懂事,还请国主见谅。”慕容长卿眼神中尽是自豪。
只是旁边的那男子甚至连打招呼的意思也没有,只定定地打量着慕容宇轩,慕容宇轩自出生到现在,向来没有人敢给他颜色看,没想到这异邦的家伙,竟如此放肆,便有些气恼,心下觉得对方无礼,却也不好发作。
“怎么,西夜的男子,都和你一样‘骄傲’吗?”慕容宇轩特意在“骄傲”二字上咬得重重的。
“哈哈哈哈——太子误会了,这是小女,凤凰。”扎烟笑道。
慕容宇轩有一瞬局促,“公主?”
“怎么,你瞧不起女人?”
慕容宇轩见这一身男子打扮的异域公主,不由好奇了几分,细细打量,果然,肌肤胜雪、吹弹可破,眉目中比中原女儿多了几分英气,性子又这样热辣,果然像凤凰花一般。
“哈哈哈哈,素问凤凰公主是‘西夜玫瑰’,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慕容长卿也吃了一惊,小小公主竟如此气度不凡。
“这雅号倒贴切,的确,这世上的百花,香花大多不艳,艳花大多不香,香而艳的花大多有刺。玫瑰亦是如此吧。”慕容宇轩揶揄道。
“你——”凤凰公主心下恼怒,却一时没有更好的辩解之道。
扎烟见这太子和自己的宝贝女儿,一见面就这样僵着,自是不好,忙打圆场“这位是?”目光不由得落在宇轩旁的宇瞻身上。这男子不如宇轩耀眼,却自有一股气定神闲的淡然。
慕容长卿这才往宇瞻一瞟“这是朕的另一个皇子,宇瞻。”那样波澜不惊的语气,是呵,皇兄是父皇眼中至宝,即便一丝一毫的琐碎,在父皇眼里都是顶顶上心的,自己,不过是轻描淡写地另一个吧……早已习惯了,只是心里为什么还会渴望,还奢求会有一天,父皇也能拿看皇兄的眼光来看自己……真真是痴心妄想。
“国主一路辛苦。”
“皇子有礼。”扎烟很是有礼。凤凰公主也向宇瞻看过,这兄弟二人有七分相像,气度却大相径庭,一个俨然是天生的王者,一个却淡泊如世外谪仙,不过那个一见面就和自己作对的太子,她可不会轻易放过,哼,竟敢不把我凤凰放在眼里,简直太嚣张了。
“皇上,国主,宫里已备下国宴,恭请皇上、国主和公主殿下。”凌洛插言道,适时化解了一场尴尬。
席间,周后携了莲心郡主就座,郡主年方十四,正是一枝梨花春待雨的好韶华,莲心郡主是皇上的同胞兄弟廉亲王的独女,自幼深得太后宠爱,老太后在世时,更是每每将她接到慈宁宫小住,只因廉亲王妃一直身子不好,小莲心甚是懂事,小小年纪便留在府中陪侍娘亲。怎奈三年前,王妃还是没能撑过去,撒手西去,三年孝期已满,又恰逢廉亲王领了圣旨去南境视察边防,周后便接了莲心在凤栖轩住下,才刚来没两日,又不爱走动,合宫上下都还没见过。
“心儿身子弱,还穿得这样单薄。”慕容长卿温语道。
“谢皇上挂心,心儿不要紧的。”
“心儿啊,性子柔顺,最是个懂事的。”周后不禁满脸爱怜。
心儿含笑,煞是婉约妩媚。凌洛不由得瞟了过去,似是命定的巧合,莲心也正往凌洛这边一瞥,四目相对,似是故人重逢般心怀激荡,细看形容,凌洛脑中出现一片空白的混乱,莲心郡主,头挽飞星逐月髻未施过多粉黛,眉蹙春山,眼颦秋水,面薄腰纤,袅袅婷婷,娇媚无骨入艳三分,真真是娇艳如含苞待放的春日芍药。莲心被凌洛盯得久了,脸上一热,不禁别过脸去。
“这位想必是公主殿下了,生得真是美极了。”扎烟由衷称赞道。
“朕只有一位公主,几年前已出嫁,心儿是朕的侄女儿,廉亲王的掌上明珠。”
“郡主,恕在下冒失了。”
“国主客气。”
“郡主如此婉约大气,凤凰,你可要好好学学,不要成日耍小孩子脾气。”
“莲心见过凤凰公主。”莲心起身向凤凰颔首行礼,凤凰心想:这中原的女人就是规矩多,当真麻烦,可碍于情面,不得不起身还礼。
“本宫看啊,这凤凰公主生得真是美艳动人,性子又这般豪爽,真真是咱们的女儿家比不了的呢。”周后含笑称叹,美则美矣,性子到底太豪爽粗犷些,还是比不上琳儿,周后暗自思忖道。
“女儿家,恭顺婉慧最是要紧,心儿自小如此,父皇和母后才这般疼爱。”慕容宇轩这话虽非针对凤凰,但凤凰哪里听不出,他的言下之意,心中怒火再起。
“凤凰在西夜的时候,就听闻天朝的男儿,都是一等一的武功高手,凤凰倒想有机会,见识一下天朝男儿的好功夫呢。”
“这——”周后没料这公主这般狂野,要知道风清国的女儿们最是温柔如水,何曾见过凤凰这样泼辣的女儿家。
“哈哈哈哈——凤凰公主果然巾帼不让须眉啊。”
“皇上见笑了,凤凰从小被臣宠坏了,才这样没规没矩。”扎烟缓和着气氛。
“哪有男女同台比试之理?”慕容宇轩斜睨了一眼已有“怒发冲冠”之态的凤凰。
“怎么,莫非太子殿下没有信心赢得了凤凰?”凤凰虽是含笑,却一字一字咬得极重,让人听了不由生惧。
“笑话,本殿还会怕你一介女流不成。”慕容宇轩语气里尽是满满的不屑。
“太子殿下想必身手不凡,不如一比便知。”凤凰激将道。
“只怕你输了要哭鼻子。”
“你——”
“好好好,小禄子,传朕旨意,明日在赤焰台搭好场地,所有宗室、皇族、御林军将士,都可前来比试。”
“皇上,您真是豪气干云。”
凤凰举起酒杯“皇上,凤凰敬您。”
“好好好,这个凤凰公主,果真名不虚传啊。”
“哈哈哈哈——”
周后心中有一丝赧然,皇上似乎很是满意这野丫头,她若不去抢夺属于琳儿的东西,那便无事,否则,自己身为中宫皇后,这太子妃之位,也绝不会放任不管。不过看来轩儿对她很是不以为意,若轩儿自己不喜,即便皇上逼迫也是无益。
席间凤凰公主和慕容宇轩两个人虽僵着,慕容长卿和扎烟倒是聊得很有兴致,莲心郡主心里慌慌的,刚才那一眼后,心里便像揣了个小兔子般,突突跳个不停。
席后,莲心郡主跟着周后同回凤栖轩,“儿臣恭送母后。”慕容宇轩抱拳行礼,周后回头冲他一笑,就在这时,凌洛的目光不由得和悄悄抬起头的莲心纠缠在一起,又是电光火石一般,莲心慌乱地低下头,就是这一低头的温柔,凌洛不由得嘴角上翘,这莲心郡主温婉可人,又这般娇羞,凌洛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眼睛已经开始不由自主地在人群中寻找她了。
走出好几步后,像是能感觉到背后的灼热眼神一般,莲心微微侧了侧身子,可女儿家的娇羞让她没有回头,凌洛的眼光一直定格在她身上,伴随着她离开。
“看什么呢?”慕容宇轩见凌洛有些反常。
“没什么,殿下,您也累了一天了,微臣陪您回去。”
周后特意在凤栖轩里辟了一处极雅致静谧的偏殿拨给莲心居住,回到处所,已快二更,莲心自幼服侍惯了的丫鬟兰芷,帮她褪去钗环、华服,一旁,周后拨给莲心专门服侍的小宫女锦衣在帮她铺床。
“锦儿,刚刚,太子哥哥身旁的那位公子是?”莲心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再自然不过。
“回郡主的话,那位是贝子爷啊,是凌太傅的公子,太子殿下的伴读,这贝子爷啊,不仅生得是仪表堂堂,而且文治武功都……”
“锦衣多嘴,还请郡主宽宥。”锦衣也意识到了自己方才的鲁莽。
“不打紧。”既然连锦儿这样的宫人都对他赞不绝口,看来真真是极好不过的。
“郡主,奴婢服侍你沐浴更衣吧。”兰芷问道。
“郡主,郡主。”一连叫了好几声,莲心这才回转神儿来。
一见钟情,今晚之前,对莲心来说,只是诗词上的故句和小小的幻想,当它不可遏止地发生了,惊喜、迷乱,混杂着忐忑和懵懂,搅了莲心这晚的美梦,那梦里似乎比先前多了一个人,抑或说梦中那个曾经出现过的模糊幻影,竟明晰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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