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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末发点糖
………………给我去问仓颉啊。
玄霄对个人形象的爱惜注定了他只能将这句吐槽锁在腹里,因此表面上他依然是深沉地缄默以对。
太上忘情。忘情而至公。
这是玄霄早已烂熟于心的教诲,远非夙沧一个后辈弟子轻飘飘的三言两语所能摇撼。他本想着这一回无论她怎样诡辩也要驳斥到底,谁知严阵以待了大半晌都迟迟不见下文,倒是肩头被无端落下的重量压得一晃:
“师姐,勿再嬉闹。你这是……”
“………………咻……”
回应他的,只有少女唇角半弯娥眉轻展、安逸得像是回到了娘胎里似的睡脸,以及恍若微风拂面一般纤细而温暖的呼吸。
“…………师姐?”
没有一点点防备,也没有一丝顾虑,她就这么跟个棒槌一样静悄悄直挺挺地冲玄霄横倒过来,磕在他肩头时顺势翻了个身,然后“扑”地面朝下埋进了他重重叠叠的白衣里。
“咻……咻…………”
“……”
饶是玄霄早已见惯她花样百出的恣肆行径,此刻也不禁哑然失声。
“妙龄少女扑倒在血气方刚的年轻男子身上睡得跟狗一样”……无论从当代伦理规范、社会公序良俗还是晋江审核标准的角度来看,这都是顷刻便会激起警铃大作的微妙景象。
——要是让人撞见就没脸在门中混了。
玄霄在危机意识驱使下本能伸手推她,这一微弱的摇晃却使得夙沧袖口翻开,鸟羽般鼓鼓囊囊挤在其中的大捧白花顿时一气倾倒出来,随风扬起了一场小小的春雪。
(……原来如此。)
至此玄霄方才明白她凭空从掌心亮出花朵的机关,心下不免慨叹:若是能将这些灵巧心思用于修炼精进上——
也便是在这一刻,他的余光捕捉到了夙沧衣袖底下若隐若现的青紫瘢迹。
“这是……?”
是伤痕。
夙沧的小臂很细,两指捏一个环便能轻易扣上。但那手臂却不柔美更不晶莹,而是鱼鳞般密密布满了深浅不一的瘀伤,其间又交错着不知多少道划伤擦伤的血痕,有些伤口曝露出正在生长的细嫩新肉,多数已经结痂。深红暗褐的血痂错落在青黑肤色之上,几乎看不出是生人手臂,倒像一截发了霉长了蛀虫的朽木,显出种叫人望而生畏的狰狞。
再凝神细看,她手腕以下的部位都覆了厚厚一层白色粉末,拿手指一触就扑簌簌地掉,想来是为了掩盖无法藏在袖底的伤痕吧。
“…………”
尽管明知此举于礼法不合,玄霄一时间仍是难以从那过分异样的伤痕上移开视线。而当他试图从记忆中追溯夙沧负伤的缘由时,这一月来与她偶遇时种种离奇古怪的画面走马灯似的自脑内晃过,转瞬照开一片通明。
对了……不仅是自挂枝头引体向上,她似乎还频繁操演过手刀断铁块、胸口碎大石、隔着山打对面的山……
夙沧身负异秉,称得上一句“天生神力”,但生理方面终归还是肉体凡胎。挨了冻会咬紧牙关打哆嗦,喝高了会趴在街边大吐特吐的十六岁小姑娘,熬过这种自残式的苛刻锻炼又哪可能毫发无伤。
她是真的想要变强。不是她怠惰懒散,只是他从未关心。
而她却始终都是关心他的。
“师姐。你这是……”
这是——何等愚钝、偏执、没正经,而又何等孤独惨烈的努力啊。
【我已经想通了,剑术真的不适合我,不如就把拳击练到登峰造极吧,起码打群架还能派上点用场。】
那原非玩笑。
她确实再也不曾对他撒谎。虽然彼此对仙道理解迥异,但她说了“一同努力”,便是当真拼了命也要做到。
纵使玄霄心坚如铁,这一刻也确确实实惊异于那份纯粹到叫人悚然的妄执。
“与师姐相比,此等困境着实不值一提……今次确是我急功近利了。”
玄霄沉声自语,同时以近乎温和的动作托起夙沧肩膀,将她从自己身上翻转过来。
“咻……咻…………枣……还想吃……”
少女嘟哝着梦话任人摆布,显是疲惫已极了。
任由她这么张牙舞爪地趴下去实为不妥,若将她直接搁在潮湿的草地上又是另一种不妥。因此玄霄寻了个中庸之法,以手肘垫在夙沧脑后将她上半身略微支起,身体其他部位则尽可能地同她拉开距离,就这样让她呈现“靠着无形躺椅熟睡”的半悬空状态。
……如此,也可算是修行罢。
这姿势分明不自在到了极点,连日躁动的心神却不可思议地沉静下来。仿佛是为了再真切感受一回夙沧披着累累伤痕绽放开的清爽笑容一样,他将手伸向散落于两人衣摆上的洁白花朵,郑重地拾起一瓣含入口中——
然后。
玄霄端正的脸庞,在一瞬间极其鬼畜地扭曲了。
“这……是…………”
“……咻……咻……………………噗。噗噗噗!!”
与此同时,本应枕着他手臂“酣睡不醒”的夙沧终于克制不下双肩乱颤,两手环抱住自己滚到一边伏地大笑起来:
“噗噗…………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上当了,师弟你到底还是上我的当了!何厚铧恍恍惚惚红红火火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而另一边的玄霄只是麻木听着她不成调的高亢爆笑,感觉到几乎令人味觉坏死的猛烈苦味在舌尖上汹涌奔腾。
苦。真苦。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师弟你别生气,我、我也没想到能成功……这花你没见过吧?是我和琴姐在山下发现的,清心降火助消化,就是味儿苦到能叫人五官都移位,我看你最近面瘫得厉害才想着拿出来逗逗你……”
夙沧已经笑得扑在草丛里连头都仰不起来了,只能颤巍巍抬手抹去眼角泛起的泪花——这眼泪一半是笑出来的,另一半则是强忍苦味憋出来的。
“我答应过不向你说谎,所以这次一点假都没做,真是下了血本拼了老命了……你知道么师弟,为了能在你眼前面不改色地吃下这种花,我可是用它下了三天,整整三天的饭啊!不过能看到你这种表情,让我再吃三个月也值哈哈哈哈哈哈……”
“…………”
……真苦啊。
被人玩弄感情的滋味,真的好苦啊。
“不过竟然真被我料中了!师弟你这人果然不够坦白,在我跟前死要面子,我一装睡立刻就忍不住动口了。我想这一定就是琴姐所说的‘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呃,师弟?师弟你拔剑做什……哇呀不要突然扎下来啊又不是打地鼠!!不、别,有话好说别动刀子!火也别喷!会伤到花花草草的!!”
…………
“呵呵。”
不远处的树影下,始终屏息潜形的玄靖不由手捻下颚暗笑出声,狭长双眸眯成一线,清秀更胜女子的面庞宛若一匹算计得逞的白狐。
“这便是善有善报么?我不过出于担心来探望师弟一眼,却撞见了这般好风景……呵呵,年轻人感情热络得这么快,真叫人眼红呐。”
“……玄靖师兄,你不是被宗炼长老唤去剑台了么?站在那里笑什么呢。”
背后忽有道冷肃的女声传来,玄靖回头看去,却是恰巧路过此地的夙瑶疑惑驻足。
“啊,瑶瑶你来得正好,快瞧那边。玄霄师弟那般手忙脚乱的模样,你我都是头一回见吧?”
“师兄自重。什么瑶瑶,别因为师兄弟都唤你‘静静’就企图拖我下水。”
夙瑶依旧摊着张冰霜脸孔,瞥见对面鸡飞狗跳的热闹景象亦是一怔,下意识就以细如蚊蚋的声音呢喃了一句:
“玄霄……他也有今日。”
“是呀,这情景真叫人怀念不是么?瑶瑶你刚上山时也是那么个一本正经的严肃样子,脾气却爆得很,我稍一捉弄你你就涨红了脸冲我发火,可比现在精神多了。我还是喜……”
玄靖看得兴起,一面热切追忆往昔一面就伸手去揉夙瑶发顶,然而掌心却只触到了寒意沁骨的三尺青锋。
“……咦?瑶瑶你拔剑做什……诶!哇?!啊!!别害羞啊瑶瑶,谁还没个年轻的时候,当然你如今也是一样年呃唔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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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卷完。今天的~沧沧也在花样作死~(x)写作糖但味道是苦的不服不撕
夙沧小强体质,身体比常人结实,伤好得很快,但并不是不会受伤。她这么拼命想变强当然是有正经理由的,这个咱们就之后慢慢讲啦w
玄霄这个人,说难搞很难搞,说好哄也很好哄。自己争点气,对他好点,大多数问题都能解决。他其实是接地气又懂得反省的一个boss,只要不是血冲脑门基本都明白谁在为他好,连头皮痒疯了的时候做梦都只记得天青夙玉的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