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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换骨
过几日,工部开辟临时山路,总算改善了交通堵塞的情况。越过浔陈关,时隔一年,我重回蒙舍的皇都太和。
这一路仍是十分无趣,唯一值得一提的是我结识了浪穹国的一位纨绔公子。说这件事值得一提,并不是针对他的殷实家底或者挥金如土的纨绔作风,纯粹只是因为我曾在容彻的命格上读到过他。这位桓公子,单名一个寅,其风流在浪穹出了名,这让我觉得大约名字里带了“寅”的人都是十分风流的,比如桓寅,再比如某朝某代“任逸不羁,颇嗜声色”的桃花坞主。桓寅是浪穹国尚书之子,他虽流连花丛,却也不是毫无品性的下流胚子。桓寅有个收藏癖的爱好,诗书画集之类的风雅之趣不必提了,特别之处在于他还爱收藏美人的鞋。历史上风流才子拿三寸金莲饮酒作乐确实也曾有典故,我对此的看法是你怎知这美人有没有脚气。诚然我考虑得比较实际,但由此也可看出我是个没甚情趣的男人。而桓寅显然与我不同。倘若命格不曾改变,他将在太和遇上棠月,美人一笑倾城三笑倾心,寅欲求其鞋,求而不得,最终反倒促进了棠月与容彻的情感进程。这着实是一件喜闻乐见的事情,除了对唐寅有些残忍。可如今棠月和容彻未曾相识,就算有甚么关系那也只能是杀父之仇。没有他们已是互相爱慕只待捅破一层玻璃纸的前提,故事就无法正常地进行下去。
我此行要做的正是改变这一现状,当然这对我来说是个极大的挑战。
桓寅初见我时是一个傍晚。夕阳余晖斜落,几分暮色渲染开荒野上的微凉寒烟。我开了一坛自妖界带来的酒,他寻着酒香而来,被护法养的金环蛇吓得退避三步,没过多久又依依不舍地围着我们的轿子绕来绕去。我被他晃得眼晕,隔着重纱问道:“何人在外?”有道轻佻声音答我:“悠悠迷所留,酒中有深味。寅与公子同堵此处,可谓是缘。不知寅今日是否有幸,能同公子以酒会友?”我正好闲得发闷,听了他的话又觉得很有趣,便邀他同饮。他得了酒,一边赞叹着实佳酿,一边对绯衣这等美人竟不是女儿身表示深深惋惜。而我得知了他的身份,亦是生出要同他结交的念头,于是投其所好,与他聊了聊大昭几个十分出名的花楼女子。
这倒是让我听闻了一件趣事。
桓寅问:“阿绯你可曾听说过皇都最有名的妓院缀红楼,里头的花魁柳烟烟是当世第一的美人。”我心想我当兰生时还是从那里出来的,可我却不曾听说那天下第一名妓。关于缀红楼里的美人,我的印象还停留在十年前平分秋色的那四位花魁,但大约是后浪推前浪,美人迟暮实在是一件令人叹惋而又无可奈何的事情。我摇了摇头,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他果然得意,接着道:“前些年,瑾卿先生作的一首《山河慕》在京师广为流传,柳烟烟与一个歌女争唱那曲子,还为此摆了擂台。烟烟自幼为黄莺之嗓,歌女却姿色平凡,歌喉亦无甚特别,不想瑾卿先生竟没选烟烟,反倒挑了歌女。年初皇家的正月宴上那歌女献了此曲,被彼时的三皇子一眼看上,封了侧室,正是当今圣上恩宠盛加的楼妃。烟烟气不过,在京城广招文人雅士填词作曲,不惜重金寻一首比《山河慕》还好的曲子,可据说已经寻了一月有余也未曾寻到。瑾卿先生的手笔文采,自然是常人比不得的。令我疑惑至今的是,先生当初为何不选烟烟?”
我想想,猜测说:“兴许是先生与那歌女有过甚么不解之缘?”比如露水情缘。
桓寅却笑起来,扇下垂着的白玉坠儿摇摇摆摆:“阿绯乃江湖人士,是否许久不关心大昭政事?瑾卿先生从三公之首的太师,到邓赕国的监国相,与镇军大将军秦烈的关系在朝野之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瑾卿先生纵然风流,却对秦将军一向真心。”说着,扇子遮住半面脸,竟有些羞赧道,“先生和将军,皆是我所崇拜之人。”
我深深讶然。不知一对断袖该断得如何品德高尚不同流俗才能双双成为他人偶像。但显然桓寅这是将心事告诉了我,若我想与他交友,就万不能对此显示出一点点的视之为异,这便装作十分感兴趣地问:“那先生和将军,现今是如何了?”
桓寅愣住,手中折扇都忘了摇,就这么堪堪停在胸前,半晌,方才答我:“秦将军一年半前身葬边塞沙场,瑾卿先生受百官弹劾,正关在狱中。”
这回答着实令人始料不及。我纠结着要不要同他一起感慨几番世事,司命突然掀开帘子露出半个脑袋,那神色急切得仿佛火烧屁股,一看就有大事在身。护法向来很有眼力,见状便下了轿子,桓寅也很识相,拎了我两坛酒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司命见周围没旁人了,立即本性暴露收起刚刚的急切模样,随手变出个银杯,不紧不慢地拿起我的酒给自己盛满,小酌一口后满足地长吁气,赫然一副享受人生之状。我睨了他一眼:“你就是来我这儿蹭酒喝的?”他面上一红,嘿嘿笑道:“我是给尊上送妙计来了。”我眼睛亮了亮:“撮合容彻和棠月的妙计?”他说:“呃,这倒不是。小仙思来想去,觉得若是让侯爷爱上棠月,隐藏危险还是太大,倒不如就按现今发展顺其自然。今日来,为的是换骨。”我一愣:“换骨?”他点头道:“尊上有所不知,新君近日秘密派人在凡间寻失传已久的换骨,领命办此事的人正是淮阳侯容彻。尊上既手持换骨之方,不失为一个接近侯爷的好机会。”
我晃了晃手中酒樽,稍作思考。换骨换骨,分换骨丹、换骨酒。百家于换骨众说纷纭,有道曰仙酒金丹,化骨升仙,是为换骨,有医曰取换骨日进三服,温酒送下,半月即神轻眼明,不隐神效。然这世上却没多少人晓得,那换骨只缺一枚药引,便可魂魄易主。我手中的换骨方子是由东方净琉璃世界的药师佛亲自所授,在九重天乃至六界可谓是独此一份。药师佛素来心善,又与我爹有些交情,他一听闻我讨方子的目的美名其曰为“报恩”,特特下了莲花台将方子交予我。凡界君王要换骨,倘若他要换骨是为的升仙,那自然是没门的,我也没必要为了接近容彻装作个骗吃骗喝的江湖道士,不过想来君王求长生这种事一般都是在完成某个千秋大业之后才会想的,比如某位帝王一统六国之后,要是商尧他刚登基就寻思这种事,那委实没甚出息,可这个命里注定要名垂千史的帝王显然不会这么没出息。若说是求医,商衍也正值壮年,皇宫里储着的御医都是大昭顶顶好的大夫,唯一会有的毛病只能是肾虚,绝无可能为了“神轻眼明”去大费周章地寻换骨。这样一分析,君王大约便是从哪晓得了换骨那最不为人知的作用,想给自己或者给其他人换具身体,换个身份。
半撩珠帘,看到的是万重繁花,一行白鹭饮歌长鸣直上青天。就着这掩在暮色中的陌上盛景,我思考完,最终冒出一个字:“好。”
这么决定好,司命便和我紧锣密鼓地开始商讨细节。不过真要实施这个计划,却是在十几天之后。
我近来运道说好不好说差不差,前些日子去洛安城,赶上七夕和武林大会,热闹虽热闹,人挤人的感觉体会一次也就够了。不料来了太和城遇上新君登基,客栈几乎都已人满。护法金钱□□都不成,最后只好放蛇逼迫掌柜抢来一间屋子。其实大家不太了解,金环蛇这种蛇毒性足,却也害羞得很,几乎从不咬人,陌生人也不咬。而且据护法说金环蛇的毒性比不上银环蛇,特别出乎我这等凡夫俗子对金银的认知,因在我印象里金灿灿的玩意总归要比银灿灿的好。
统共只一间房,我和护法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我没甚么,却着实有坏护法名声,护法说江湖中人不讲那么多规矩,要跟我一人一半床。可她还有个很要命的习惯。裸睡,还是抱着她的小金环裸睡。我觉得这简直在挑战我的男性尊严,于是当机立断,在轮椅上坐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起来,眼皮子底下变成了青的 。护法觉得很不好意思,给我的轮椅靠背垫了个绣花枕头。
可这样连续几天,绯衣那双漂亮的凤眸彻底让我熬成了熊猫眼。第四天的晚上终于熬不住,脱了这身躯壳,飘出去寻个地方睡觉。大约是困狠了,我被客栈后院的桂花香引过去,随处挑了一根不粗不细的桂花枝靠上去,不一会儿便睡得迷迷瞪瞪。
头上高悬一轮明月,晚风徐徐拂来。这一晚,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最初见到的是一片氤氲雾气,渐渐的有岚风吹开雾气,呈出一泊镜湖。湖面腾起嫣嫣流霞,湖边飘摇柳絮似漫天飞霜,云水穿过湖光,晕开那一幅渺远山色。犹如二十七天的幻境。我穿一袭紫衣,如同睡着时那样半倚在桂花枝上,只是在那里我没有困意。鼻尖嗅着淡淡桂花香,手里拎着一壶酒,时不时地仰头灌一口。喝得热了,便半敞衣衫,紫纱下露出一只赤足摇摇晃晃,不甚逍遥。偶有风起,未挽的长发遮住视线,发色是如同身上衣裳的紫,却还要艳上几分。隐约中我知道我是在等人。可等了很久,迟迟不见有人出现。一刻,两刻……终于,有道翩翩身影朝我走来,穿着墨色长袍,分外英挺的身姿。我丢掉空了的酒壶,手背擦过唇,眯起眼待人一点点靠近。一步,两步……只剩半步的距离,胸膛里的心突然加速跳动。那人却没有停留,直接忽略我走过去,仿佛从来不曾看见树枝上的人。我不恼不怒,手指一挑勾起他的黑发,青丝如涓涓细流从指尖滑过。他最终还是停下脚步,腰上佩戴的虎形玉符白如凝脂,衬得神色十分冷漠。我看着他,清风拂起馥郁桂香,几瓣淡黄色的落花飘在我和他之间。时光仿佛在这一刻稍作停歇,岁月静止。良久,已看不见那纷繁花影,我眉眼一弯,盈盈笑来:“我是桂花树修成的小妖,仙君惹了我,就想走?”
我没能听到他的回答,这便梦醒了。
醒来后又重新回想了一遍。梦里我在等人,等了很久,可那人出现了却也不告诉他我一直在等他,反倒诓他说自己是个桂花小妖。原来我在梦里也是这么不会说谎,既然说自己是桂花树修成的,好歹也得穿一件黄衣裳,头发不是黄的也得用法术换成黑的,可我一身轻纱紫衣一头艳色紫发,怎么看都不像桂花精,说紫藤花精还勉强有那么几分可信。
做梦其实是件有意思的事,可大部分人都不会把做梦太当回事,就算真当回事也不过是想知道梦里折射的现实。但这对我来说十分稀奇,因我在妖族的两千年里从不曾做过梦,而之前关在仙池的日子我一直不太能分得梦与现实,以至于容彻第一次出现时我连问了他三遍是不是我在做梦,他也很有耐心地一遍一遍解释这是现实他是真的,可我仍还是不敢放下一颗悬着的心,直到他第二次出现才终于肯相信。虽然现在再回想,却有些奇怪自己那时候的紧张是为的甚么。我对生活的要求一向不高,也能快速地接受残忍现实,如果能在有些事能在梦里满足,那也很不错。就好比倘若有天我发现这一切都是梦,没有什么神君来陪我说话,没有什么属下接我回妖族,没有什么容彻什么换骨,这一场大梦醒来,我仍是关在那个与世隔绝的仙池,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我一定会觉得可惜,但也能很快接受。因我一向觉得只要有些事情做过有些滋味尝过,怎么做怎么尝的皆无需纠结。我果然特别旷达。
做一场梦都脑补这么多,还能思索出人生哲理,我觉得我大约在向哲学家发展。而这次做的梦又着实逼真,让我许久不能忘记,连梦中的景色都记得格外牢固,不过也有些地方始终模糊,比如我调戏的那位仙君长的是什么模样。虽我一向对自己的审美眼光还是很有信心的,可那人是个神仙,还是男的,也不像是商羊那样的可人绯衣那样的雌雄莫辩。我想象力略略贫瘠,最终只幻想出一个满身肌肉疙瘩的雄壮汉子,又觉得有点犯呕。
想得多了,很不符合我往日吃了睡睡了吃的懒散形象,护法表示很好奇,我便同她说了这个梦。她听完,一脸复杂地看着我说:“阁主,你是不是思春了?”
——*——*——
去侯府的那天天气晴朗,是八月伏旱。
我借了溟水阁的势力,有意在江湖上透露出溟水阁阁主绯衣手中有一份换骨方子。容彻的探子果然不是白养的,在消息放出去的第三天便有人送来一封信,面上的因由是淮阳侯十分欣赏绯衣德行,欲邀他一同品新茶。为保证此事的隐秘性,我只带了护法一人陪同,坐在轮椅上被护法推进侯府时稍稍打量了下眼前熟悉的院落,排除天气因素,与一年前离开时的模样别无二致。
既说因由是面上的,可容彻显然是个很重面上功夫的人,居然真拿出了茶地里新采的龙井,也不知是不是以防事情败露他人以此嚼舌根,只能说十分谨慎。
他拿着玉白的瓷杯盖轻划茶水,却一直没有喝,抬眼神色冷淡地看我,“公子知道本王邀你前来所为何事么?”
其实绯衣这个身份与他曾在洛安城有过一面之缘,他还替我在武林大会上解了围,应算印象深刻,以他的记性也不太可能忘记,可他却对此只字不提。我摸不清他具体的想法,觉得最有可能的是在拿腔。我在妖族当老大时也出席了不少所谓的政治场合,端架子这种事虽不常做,却也还做的来。于是先喝了口茶,赞一声好茶,这才答道:“知得不全,只知道一些。草民斗胆猜测,侯爷为的,可是换骨二字?”
他依旧没什么表情,没作出一点惊讶的表情,平铺直叙一般地继续说:“不错。公子既然很知道,想必也清楚此事背后站的是哪一位。事关重大,待公子有了完全把握,再与本王细商。在此期间,还请公子小住寒舍。”
我和护法互相使了个眼色,道:“麻烦侯爷安排。”容彻这便唤了下人,只是下人还没过来,倒有个仆从打扮的小人儿跑着穿过厅堂,路过我们,跌跌撞撞地一头钻进他怀里。看不清人的模样,声音放得很柔,可声线有些低:“侯爷前些日子说好今天要陪华摇上街逛市的,华摇记得可清楚了,侯爷不许骗人。”我瞅着那身形猜测是个女孩,眯起眼再看得清楚些,一杯茶没拿稳,倒了一半在身上。容彻揉揉她的头发,万年冰封般的脸上竟浮出那么些温柔:“我还有客人,这样跑来像什么样。”虽是责备,却听不出一丁点儿的威严。小姑娘哼了一哼,仍是埋他怀里。容彻无奈地把人从怀里拎出来:“不会食言的,一会儿我就陪你。”原先还在撒娇的人立刻眉开眼笑。我看见那脸,剩下一半的茶也倒在了身上。连身边的护法都忍不住啧了一声。
容彻冷冷淡淡地朝我们瞥了一眼,递了张帕子给我,低声说:“让阁主看笑话了。”我一边擦一边顺嘴客气道:“哪里哪里。侯爷如此平易近人,侯爷家的小厮也如此天真活泼,真是令人心生敬佩。”护法在一旁拼命咳嗽。我疑惑地抬头看她:“你被茶呛到了么?”
护法瞪我一眼,没说话。那小人儿摇了摇容彻,指着我问道:“这个哥哥好漂亮,是侯爷的朋友吗?”他这么一问,我不由得再把视线转向他。这竟是个男娃,大约是十四五岁的年纪,小模样长得很惹眼。而且……我沉默着,容彻答他:“是侯府的贵客。”答完转头对我说:“阁主脏了衣服,不如赶快回去换掉,本王还有事,恕不能奉陪。”
华摇的一双杏仁眼亮闪闪的,大家也都心知肚明容彻说的有事指的是什么。
我接着容彻的话说:“那便不打扰了。”护法推着我出了侯府。路过前院的一片花圃,我偏头望过去,绿黄相交的枝头结着深棕色的果实。
回客栈的时候,护法对我说:“外边一直传淮阳侯是个多么严明刚正的一个人,今日一见才知真相。刚开始还装得挺好,没想到竟这样公然地养了个没规矩的禁脔,在外人面前也不知收敛,还穿着下人的衣服,以为这样就可以掩人耳目吗?朝廷里果然没一个好东西,都是些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货色。”
我想了想,说:“这可能也是表面现象,既然有流言这样形容他,自然也是有根据的。”护法沉思一会儿,还是选择了鄙视他。护法是个带了严重嫌弃朝廷情节的江湖人士,我就比较公正,可其实我也觉得很郁闷。当初以兰生身份借思慕之由接近容彻虽然不是个好主意,开头也不太美好,之后却一直发展很顺利,每月送帕子抄情诗,时不时凑上去说说话献献殷勤,后来还为他刺杀将军刺杀国公,我都快被自己感动了,要是有人真心这样对我我肯定得娶他。可做得再多,就是不见容彻动心。我原先以为是他比较直,很难掰歪,问题出在兰生的性别上,如今再一看显然他的性向也不如想象中的那样直。虽然情爱之事总是莫名其妙且不好揣测,可万事终归还有因果。这件事别人可以我却不行,而且华摇和兰生还是同一种俗称美少年的类型,姿色不分伯仲,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我不讨人喜欢。这样残酷的事实真是很打击人。
备受打击的我趴在桌上装尸体。
金环蛇卷了堆垃圾从我身旁爬过,我瞥了一眼,突然愣住,连忙让护法叫它停下。它疑惑地停在原地,“嘶嘶——”地吐着信子。我弯腰,从那堆垃圾里捡出一张沾了浅褐色茶渍的素色帕子。
护法说:“这不是刚刚淮阳侯给阁主的帕子,怎么了?”
我眨了眨眼睛,手指抚上那有些模糊了的字迹:“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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