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

　　“哎呦！”满瑛一声痛呼，捂了腿跌坐在地上。紧随着，清脆的碎瓷声陡然而起，却不知为何声音尖利地让一边的满娥身子一颤。
　　满瑛疼得眼泪汪汪，她被这一砸砸地懵了。她揉着腿，眼尖地瞅到自己秋香色的流云纹襦裙上有大片的暗色。这可是前几日夫人新赏的衣料啊！她心痛地惊呼出来。
　　“鬼哭狼嚎个什么！”秦不语不悦，冷冷地盯着坐在地上的满瑛。
　　满瑛自从知道秦不语不是秦府的小姐后就一直不愿服侍她，今个儿被满娥这个小蹄子羞辱，又被秦不语给莫名其妙地砸了，心里的火气越烧越旺。她愤恨地抬起头想要找个说法，却被秦不语的样子给吓得没了声。
　　秦不语面无表情地盯着满瑛，眼神冷幽幽的，让人如坠冰窖，那寒气像钢刀一样一点一点地剜着满瑛的皮肉。
　　以前的大小姐即便个性娇纵，却绝不会露出这样的眼神。况且大小姐待她一向亲厚，如今怎的......莫不是听到她说的那些话了......满瑛一个激灵，不顾隐隐作痛的腿，忙跪在地上扬手就扇了自己一个嘴巴，“都是奴婢这张嘴，都是奴婢的错......”
　　巴掌声十分响亮，像是打得十分用力，却半点没见脸上红起来。秦不语冷眼看着满瑛，眼里尽是讥笑，这点小伎俩她在永灯巷那个地方可是见腻了的。
　　“自然都是你的错。”秦不语看了半晌，才不紧不慢地开口，“你身为奴才，难道连如何服侍主子都不清楚吗？主子房里的热水十二个时辰都得备着，我在床上躺了两日，你们懒怠点就罢了，可如今我醒了想喝口水，你却端来一杯凉水。难不成是想让我得病？还是说现如今我连个主子都不算了！”
　　这顶帽子扣的老大，满瑛鬓角生出点点冷汗，连呼“奴婢不敢”。
　　满娥在一边觑了一眼秦不语的脸色，嘴里那些求情的话一下子又给咽了回去。
　　更漏里的细沙一点一点流逝，满瑛跪坐在地上，却一点也没慌。她方才那声叫唤定引了人来，总有那些个机灵的去报信。她瞥了眼那更漏，心里飞快的算着，这会子应该要到了......
　　“哎呦，大姑娘可醒了！”外头传来清亮的女声，一身绛紫碧藤暗纹襦裙的妇人携着几名丫鬟婆子从门口走了进来。
　　满瑛见到那妇人，脸上满是欣喜，张了张口：“刘婶......”又想起秦不语还在看着，立马闭嘴低了头不再看那妇人。
　　秦不语冷眼看完满瑛的小动作，转过眼看向妇人。
　　刘氏自然听见了满瑛那声叫唤，却权当作没听见，笑盈盈地走到秦不语床前福了福身，慢条斯理地嘘寒问暖，磨蹭了好一会儿后，才自然地将话题引到了跪在地上的满瑛身上。
　　“......姑娘身子无大碍就好......哎呀，这不是您身边的满瑛嘛！怎么跪在这呢？”刘氏故作惊讶。
　　秦不语瞬间红了眼，声音哽咽：“你让她起来就是了，我本就不配让她跪......”
　　刘氏一惊，忙赔笑道：“姑娘这说的是什么话呢，您不配还有谁配呢。”
　　秦不语不开口，瞥了一眼身边的满娥后，又低了头呜呜地哭着。
　　刘氏见秦不语真哭了，眼泪簌簌地下来，叫人看着好不心疼，她有些手足无措，狠狠地瞪了一眼跪在地上一脸慌张的满瑛。
　　“都是奴婢不好，方才与满瑛谈论姑娘，哪知满瑛反应这般大，张口就辱骂姑娘。说，说姑娘......”满娥看到秦不语的眼神后，立刻会意，“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刘氏听满娥说到一般，吞吞吐吐地不说下去，心微微一沉，蹙眉问道：“她都说了什么！”
　　满娥身子一缩，犹豫了半晌，像是下定决心般说：“满瑛说姑娘不过是个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出来的货色，便宜她当了这么多年的小姐......满瑛她自从打听到那些关于姑娘的流言碎语后就一直对姑娘心存不满......妈妈可要将这些话回禀太夫人，让太夫人给姑娘做主啊！”
　　“你！”满瑛又惊又怒，看着满娥的眼神像淬了毒的刀片。
　　刘氏被这些话听得心惊肉跳，再看一眼满瑛，见她满是惊恐眼巴巴地盯着自己，就知道这些话多半是真的。她咬牙，对着满瑛斥骂道：“你这黑心肝的东西，讲的都是什么浑话，还不给姑娘赔罪！”
　　满瑛一听，抹着泪，头磕了又磕：“姑娘恕罪，姑娘恕罪，奴婢知错了......”
　　秦不语不理，抽抽搭搭地没停的势头。
　　刘氏拿着巾帕拭着秦不语的脸，凑到她耳边轻声劝道：“姑娘消消气，可别为一个奴才气坏了身子。这种奴才就交给奴婢吧，您可别忧心了。”
　　秦不语泪眼朦胧，微微一颔首表示同意。刘氏一喜，忙扬了头对着还在磕头的满瑛说道：“你管不住自己的嘴，掌嘴十下，降为二等丫鬟，罚一个月月钱。”又看向满娥，“你也管不住自己的嘴，若不是你开的头也不会惹得姑娘不快活，掌嘴十下，也罚一个月月钱，都下去领罚吧。”
　　满娥应下，而满瑛却赖着不走，急切地看着秦不语，“姑娘，姑娘，念在奴婢是初犯的份上，饶了奴婢吧，奴婢求您了。”
　　这个蠢笨的东西！刘氏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满瑛，只想上去将她的嘴缝上。她气恼地看向一旁的婆子：“你们两个还愣着干什么，快把她带下去。”婆子一听，赶忙上去生拉硬扯地将跪在地上哭的凄惨的满瑛带了下去。
　　刘氏这才松了一口气，端起笑脸看着秦不语：“姑娘两天没醒太夫人睡的也不踏实，您快些起身去给她报个喜吧。”
　　私下置喙主子，以下犯上已是大罪，惩罚却与满娥相差不大，看来这满瑛身后的靠山很大呀。秦不语思量着，面上乖顺地应下。
　　刘氏使了身后的一名丫鬟将秦不语扶下床，另几个去取了铜盆衣物侍候在一旁。
　　“啧，你们几个怎么做事的，这么大个碎瓷在这儿没看见么？赶紧收拾了，没得伤着姑娘。”刘氏眼风一扫，那闲着的婆子赶忙上前收拾了去。
　　秦不语由着她们摆弄，借着铜镜打量着刘氏，从头到脚，一点小细节都不放过。或许是她的眼神太过炙热，刘氏像是感应到一般，朝她走了过来。
　　“姑娘看着奴婢做什么？”刘氏笑得和煦，走到秦不语旁边，将她面前的铜镜调了调位子，“您看看，这一打扮气色都好看了。”
　　秦不语依言看向铜镜，十四岁的姑娘已有了少女的模样。肤色如玉，眉眼盈盈，只是眼睛周边略有些红肿。
　　“折腾了好半天，姑娘还没用膳吧。这会儿太夫人刚起身，您现在过去刚好能与太夫人一同用膳。”丫鬟将霜膏细细抹在秦不语眼睛四周，待红肿消下去了一些，秦不语才搭着刘氏的手起身，往门外走去。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