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路·温存

　　这封信是谁写的？这个问题才是陈然此刻最想搞清楚的。

　　半夜，陈然仍然在想这件事情，始终没有睡着，起身上厕所。
　　宿舍外有一扇很大的窗，此刻周围异常的安静，透过玻璃窗，外边也只有那橘黄色的路灯在静悄悄地值着班。它们静静地伫立着，彼此对望，却不能向彼此走近一步。正是深秋时节，如果说，傍晚的风给人些许悲凉之感，这夜半的寒意倒是更多了几分惆怅，仿佛就连一丝微风，也能吹凉了人的心扉。

　　(现在大概是12点了吧。我等了好久，才终于有一辆车经过，静谧的街道上，对这一瞬间的依赖竟也成了奢望。车里的是陌生人，他们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为什么在深夜仍然急驰远航……？为什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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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什么呢，上课不认真上。”陈然一把被郑杨拍醒，恍惚了一会儿仍如刚睡醒一般。
　　“你说，那封信会是谁写的？”
　　“管他谁写的，和我又没多大关系。搞不好是沈凯凯自己请人写，故意弄来装腔作势也不一定。或者说，可能是恶作剧啊。别想了，说到底这也是人家的隐私问题。”
　　“这样啊……也许是吧……”
　　尽管这么说，陈然还是说不出的难受。到下课也究竟没有听进去什么东西。
　　“郑杨……看起来我今天作业要靠你了……”
　　“哦。”

　　“是不是你说出去的？”感到背上一阵麻辣辣的疼痛，陈然一瞬间清醒了，虽然这并没有带给他多大好处。
　　回过头发现是沈凯凯，虽然一瞬间的疼痛几乎让他整个人跳起来，但毕竟是舍友，只当是没掌控好力度，于是揉了揉眼睛，“你说什么？”
　　“情书的事。”
　　“我没和别人说啊。”
　　“哼，最好没说。以后自己注意点，唧唧歪歪你当自己是女人啊？真他妈恶心。”说完扬长而去。
　　陈然很愣了一会儿，眨眨眼睛没说什么，继续趴在桌子上，和刚刚一样。只不过这时候，疼的，不再只是背。远处，不知道郑杨在和韩忆说了什么，只看见韩忆似乎很开心，眨眼间，似乎眼神和韩忆对视了一秒，又似乎没有。

　　教室里的味道有点重，这一点学生党可能更好理解一点。长时间把教室的门窗禁闭，里面的人可能察觉不出来，但是如果你出去上一趟厕所回来，你就知道教室里味道是多么难闻了。这时候陈然的教室里就是这种情况，还是九月份，夏日的余晖还没有完全褪去，暴风雨依旧匍匐在一角，伺机爆发。天空变得很暗，加上久高不下的温度，给人一种窒息的压抑感。“蛋蛋？”
　　听到有人叫自己，陈然终于懒懒地转过来，是侍茜茜，“嗯？”
　　“别难过，”似乎是同情，“沈凯凯那人本来就这样……”
　　“我没事。”说着，陈然向门外走去，“教室里好闷，我出去会儿。”
　　刚走到门口，就被人拦住了，此时陈然正低着头，并没有看见是谁，他知道是熟人在和他开玩笑，但是他现在好累，现在的他没力气开玩笑，也开不起玩笑。“让下好么，我想出去。”
　　“那么冷淡？”是韩忆的声音。
　　陈然抬起头，看着韩忆。他似乎从来没有那么细致地观察过韩忆，尽管天色昏暗，韩忆的肤色看起来依旧很白，这和一般人白得不一样，隐约透出一种粉色。“闷，我想出去吹吹风。”
　　没想到韩忆抓住了他，“别去了，快上课了，我给你扇扇吧。”
　　硬是被韩忆给拉了回来，趴在桌子上，“你不是说要给我扇风吗？”
　　韩忆似乎没听清，“你说什么？”
　　陈然懒得搭理，把头埋到臂弯，不愿再说一个字。陈然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感觉好累，好累。过了一会儿，他感觉到一点风起来了。
　　［大概是韩忆在扇吧………谢谢……］
　　没过多久，风就停了。只听见韩忆伏在耳边说:“老师来了，我回去了，你…”
　　陈然自己也不知为什么，他只看见自己在韩忆站起来的一瞬间抓住了韩忆的袖子。
　　“别走……校本课，老师不知道位子的。”
　　“……”
　　“给我扇风。”
　　“嗯。”于是韩忆坐在了郑杨的位子上，默默地给陈然扇风。不过，衣袖，变成了指尖。
　　“别想太多。”韩忆分明感到陈然的手指在颤抖，是很虚弱的那种，充斥着茫然与无助。想要帮助他却不知从何下手。去找沈凯凯打一架？不行，这是在学校，分寸还是要把握住的。对了，他不是想知道谁写了情书吗，会不会是他？

　　韩忆口中的他叫顾维生，外号二木头，是韩忆三年初中同学。在韩忆的记忆里，顾维生是同性恋，很张扬的基佬，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他喜欢男人，在他的世界里，所有男人都是基佬。本以为初中摆脱了他，没想到，高中还是在一所学校。而且，就在隔壁班。为人喜欢练字，嗜好是化妆。对于韩忆来说，这种人是要敬而远之的，奈何偏偏一直是同学。这次的情书时间，是他搞的鬼也不一定。

　　“哟，这不是韩大少爷么。怎么来找我了？想消遣消遣？”伴随顾维生一起的，是一股浓烈的香水味。说到香水，韩忆搞不清楚的一点是，香水味并没有给人多大兴趣，反而有点刺鼻，喷来做什么。比起香水味，自己还是更喜欢洗衣粉的清香味。书上说由于是男女生理结构的区别，这么说，眼前的这只生物已经跨越这道鸿沟了？
　　喘了口气，“你是不是给我们班一个男生写了封情书？”
　　“你这样是在意我么？”顾维生微微抬起下巴，眯着眼睛看着韩忆。然而此时韩忆心里却万分后悔不该来找他。
　　“不…”韩忆顿时感觉胃里翻涌，缓了好一会才开口，“我替朋友问的，你就说是不是吧。”
　　没想到换来一副更狡黠的表情，“朋友，男朋友？”
　　韩忆没兴趣和这死人妖纠缠下去，干脆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对，男朋友。你满意了吧。”
　　“哈哈哈哈哈，”顾维生一把搂住韩忆，“我早看出来你是弯的了。还不承认。”
　　韩忆厌恶地推开他:“是不是你写的，一句话，问完我就走。”
　　“不是我写的，这破学校还没我看得上的人。”说完，顾维生抢在韩忆一路扭着回去了，仿佛先走还能赢得高姿态。
　　“同性恋真恶心。”韩忆冲着顾维生的背影小声骂了一句。回过头，发现陈然站在那里，“你怎么在这里？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没多久。”
　　“还不开心？”
　　陈然摇了摇头，“突然感觉没人给我扇风了，我就出来透透气。刚好看见你在这里……就等了你一会儿。”
　　“嗯…回去吧？”
　　“嗯。”

　　两人正往教室走，都没有说话。以同样的步伐走着同样的路，却走在两个世界，做着不同的梦。
　　“你…刚刚都听到了？”
　　“啊？”
　　“没事。”韩忆顿了顿，“我刚刚问过了隔壁班的那个基佬。”
　　“嗯？”
　　“信不是他写的。”
　　“我知道。”
　　韩忆疑惑地看着陈然，“你怎么会知道？”
　　“没什么，直觉吧。现在不重要了，是谁写的和我无关。”

　　刚回到教室，陈然就隐约听到有人在说到自己。往前一步，原来是沈凯凯。
　　“陈然那只逼，超恶心，我去他妈的。我听到他和隔壁班的人妖搞，划拳肏屁股，赢了的先上……”
　　韩忆一时间想冲进去打人，但是被陈然拦住了。陈然没有说话，看了看韩忆，默默的转过身打算离开。
　　韩忆追了上去，“内什么……”
　　“我想上厕所，别跟来了。”
　　“你哪天要我打他，一句话。”
　　陈然摇头，“不用了，谢谢。我纯粹想上个厕所罢了。”陈然向前走了几步，又转回来，发现韩忆还在原地，“你相信我吗？”
　　韩忆点了点头。
　　“嗯……没事了，你回去吧。”陈然慢慢地向厕所走去。
　　对于别人的挖苦，不知是麻木还是习惯。此刻陈然的心里回荡的，却是五分钟前韩忆抛下的那句:同性恋真恶心。
　　(同性恋真恶心，同性恋真恶心。为什么我会是同性恋？为什么，觉得恶心还要帮我？面子问题么…哦，他好像不知道我喜欢男的…也不知道这样的普通朋友关系，还能维持多久……)
　　陈然望着洗手间的镜子，呆滞着。他忽略了上课的铃声，丝毫没有察觉到偌大的厕所了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的异样。
　　他看见自己在哭。
　　［允允…这时候，你在Z中学认真学习吧…我却什么都学不进去了…我是渣渣……嘿嘿…］
　　记忆里，那个小小的徐允在给自己擦眼泪，就像现在一样。
　　“谢谢。”
　　［不对…徐允不在G中学，是谁在给我擦眼泪？］
　　抬起头，眼前的轮廓很熟悉，但不是韩忆。
　　“郑杨？”
　　“嗯。”
　　“我都看不清你了。”
　　“傻，眼睛里全是水，怎么看得清呢。”
　　［‘眼睛里全是水，怎么看得清呢？’好熟悉……好像谁也那么对我说过……］“你怎么来了。”
　　“大哥，都上课那么久了，你还不回来，我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一边说，郑杨一边替陈然洗脸，“差点没把我急死。我跟钱老头说，我肚子疼要上大号才能出来找你的。”
　　“机智。他没发现少了个萝卜头么。”
　　“算了吧，你忘了开学的时候他说的什么了？他眼里我们都是质点，你也是个质点，少一个质点他发现不了。”
　　“少一双质点呢？”
　　“……什么意思？”
　　“陪我走走，这节课不想上。”
　　“……好的吧。”

　　学校老师是弹性工作制，没有课的时候不在学校，所以就是在外面大摇大摆走也不会被发现。
　　此刻，那两个质点正在操场上，混入了不知是高二还是高三的体育课人群中，等解散后，就绕着操场散步。

　　“刚才你是不是在教室外面听到了什么？”郑杨试探性地问了问。
　　“没有。”令郑杨惊讶的是陈然的回答很干脆，没有。这让他措手不及，本来肚子里准备好的话似乎突然都没用了，一时间竟不知怎么回答。于是，两人又陷入了一片沉寂。倒是陈然先打破了寂静。
　　“初中的时候。有人问我，”陈然说了一半突然停了下来，远处一群人正为了足球疯狂地奔跑着:‘拦住！拦住它。’一眨眼，足球又飞到了另一个人的脚边，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不知被谁又抢了过去。‘射门！……好球！’球场上传来一声声欢呼。然而，这和散步的两人格格不入。就好像在两个世界，彼此能够互相眺望，却也不知道是谁在羡慕着谁，相安无事。陈然又低下了头，猛然发现那个世界不属于自己，“初中的时候。有人问我:你为什么要做同性恋。那时候我都还不知道基佬这个词。我很无所谓地回答他，同性恋又怎么样，大家都是人，多少有些不一样的地方吧。”
　　“嗯。”
　　“但是我现在突然不知道这个答案了。”
　　“为什么？”
　　“也许，基佬这个词的出现，所谓的腐女，可能是出于一种同情吧，或者说，叫怜悯，是一种正常人给我这种所谓的不正常世界的行人的怜悯，”他突然抬起头问眼前的质点，“郑杨。你一开始听到我是同性恋你是什么感觉？”
　　“……要说感觉倒没什么。一开始有点奇怪，后来觉得很…厉害？”
　　“厉害？”
　　“原谅我语文不好，我想不到其他词了。”
　　“我想，更多的是好奇吧。你以前从来没有接触过同性恋，所以充满一种好奇的新鲜感。你不知道同性恋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它会给你带来什么养的结果……”
　　“你知道？”
　　“从前的我不知道是懒得去想这些，还是害怕去想。但是现在，”陈然冲着郑杨凄然地笑着，“我好像不得不去接受这一切，不得不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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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杨心里莫名的难受，他抱住了陈然，没有管边上的人……

《田园日常[重生]》
剧情勾人兴趣，文笔流畅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