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决定是你了

　　一切都糟透了。
　　我没再联络段。我删掉了他的一切联络方式，连同他兄弟姐妹们一起，全部列入黑名单。或许我该找个新的地方重新开始，忘记段先生，忘记二少爷，忘记这一年里发生过的一切一切奇异而坑爹的事情。
　　我以为这世界上有一种情况叫做触底反弹，但事实告诉我，没有最糟，只有更糟。
　　第二个月月底，老虞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但是我亲戚没来看我。我以前一向很准，从来都没有过生理期混乱的情况。
　　更可怕的是，我开始反胃，感觉什么东西都吃不下。顾盼晨难得回来一次，做了美味的大餐邀我品尝，我却吃了就吐。
　　顾虞二人交换眼神，面面相觑。
　　我本来是想装得平静，尽量不让他们发现我身上出现的变化，但我们生活太过紧密，想不穿帮都难。
　　“小姨，你不会是怀孕了吧！”我真不想听这种话从顾盼晨嘴里说出来，但他说出了我一直恐惧的话题。
　　“怎么可能！第一次就怀孕？”我激动地喊了出来，说完就意识到自己不打自招，悔得肠子都青了。真是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
　　顾盼晨怒目横眉，用筷子指着老虞。
　　老虞即刻摆手，眉头紧皱：“你指我干嘛，又不关我事。”
　　“你得带小姨去检查呀！”顾盼晨以一种命令的口气说道。
　　“我没空，月底清账，加班。”老虞推了推鼻梁上的近视镜，摆出张臭脸。
　　“那我带你去吧！”顾盼晨总是自作主张，不等我同意就自行决定，“明天周六，我有空，就这么定了。”
　　“这不合适吧！”我连忙阻止。顾盼晨现在大小也算是个公众人物，陪我做检查，被人家误会可怎么办？
　　“没什么不合适的，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我的确是在做象征性推辞，要我一个人去看病，我宁愿在家病死。
　　于是便出现了这样滑稽的一幕：
　　医院
　　一个便装女子身边站着一个全副武装的男人——墨镜、口罩、鸭舌帽，夹克、长裤、运动鞋——虽然不是夏天，但这身打扮也足以让银行职员吓得报警了，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你心里有鬼么！
　　我做了血液检查，坐在走廊里等待结果，心里七上八下。
　　“如果真的怀孕怎么办？”顾盼晨顿了顿，又问，“是不是去酒吧那天......我出去找你的时候你已经不见了，打手机又不接。哎，都怪我，没好好看着你。”
　　“哎呀，跟你没关系。”我态度恶劣，想想却又于心不忍，深吸口气，平复心态，仰着脖子叹气，“是我自己不好，怨不得别人。”
　　顾盼晨沉默片刻，又问我：“可以告诉我孩子他爸是谁吗？我不告诉别人。”
　　“已经不重要了。”我长吸口气，又叹息，转过头去问他，“我要是把孩子生出来，能上得了户口吗？”
　　其实现在中国对待非婚生孩子是给上户口的，只不过过程繁琐的厉害，要这证那证办手续，看了就头疼。
　　不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血检报告证明——我怀孕了。
　　这个消息就像是晴天霹雳，我眼前一黑，浑身瘫软，跌坐在椅子上。
　　我从来没想过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心乱如麻。
　　我说：“我想把孩子生下来。”
　　虞：“你知道养一个孩子有多贵，多困难吗？你一个人不可能给孩子幸福的！听我的话，把孩子打掉，重新开始。”
　　顾：“不能听他的！那是你的孩子，一条鲜活的生命，你怎么忍心就这样放弃他？”
　　虞：“你想要这个孩子吗？你做好成为妈妈的准备了吗？你自己都还是个孩子，连自己都养活不了，怎么养活孩子？”
　　顾：“你当然有权自己做出选择，但你该告诉孩子的爸爸。”
　　虞：“告诉了又能怎么样？就算是他能同意奉子成婚，未来能幸福吗？”
　　顾：“可孩子是无辜的，他也有生活生长的权利。”
　　虞：“长痛不如短痛。”
　　顾：“好死不如赖活着。”
　　顾虞二人的激烈争论不停在我耳边回响。
　　其实他们说的我都懂，但是我依旧无所适从，心里憋着一口气，出也不是，咽也不是，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只能一直拖着，拖到不能再拖为止再做决定。
　　事情已经发生了，无论如何弥补，都无法恢复原先的天真美好。无论如何选择，未来都一定会后悔，一定有人在你旁边说三道四。正因为这样，单亲妈妈这一话题才永远不会过时。
　　俗话说，坏事总是接二连三。
　　有人拍到了盼晨带我去医院的照片，放上网，说盼晨和我隐婚生子。
　　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重点不是被造谣，被炒作，重点是我妈也上网啊！
　　我也真是奇了怪了，他都快包成个粽子了，竟然还有人能认得出他！
　　顾盼晨一向心直口快，第一时间发声明辟谣，表示鄙视那些恶意中伤的人，还表示我是他小姨，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他只是陪我去医院做检查，希望网友不要再骚扰我。
　　随后，盼晨的经纪公司开始大面积散播消息辟谣，回击传言炒作之说。
　　但这似乎并没有什么用。
　　网络上的人开始对我人肉搜索，有个网友开始扒我的底，说我长期和男人同居，在公司勾引老板，做别人第三者什么的——虽然全部是胡扯，但还是说得有鼻子有眼，我自己都快相信。
　　俗话说无风不起浪，任何看起来像是谣言的事情都未必空穴来风。
　　我妈自然是不相信我。就算她相信我和盼晨没有什么，那也不代表她对我百分之百信任。
　　我妈怀疑我是被人骗了，开始对我狂轰滥炸式逼问，直到我承受不了，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当然，我没说的那么细，我只是告诉她，我和男朋友擦枪走火，但是他不想要，所以我才找盼晨陪我偷偷去做血检。
　　我妈知道之后鼻子都要气歪了，恶狠狠地要去找“殳小呆”理论。
　　我死命地拦住她，声称自己会尽快解决，求她不要插手。但事实上，我根本想不到什么很好的解决方案，难道真的把化验单拍在段少棠面前逼着他娶我吗？
　　可怜天下父母心——我妈骂我吼我，最后却抱住我痛哭流涕。
　　她就我这么一个女儿，而我却并不优秀，从不是她的骄傲。人一生有三次命运转折，第一是出生，第二是高考，第三是婚姻，我在可以自主选择改变命运的路口跌倒，正朝着不归路的方向渐行渐远。
　　段氏兄弟居所
　　“颜小易怀孕了，孩子是不是你的？”段先生随手把段少棠手机摔在桌子上，面色严峻，目光阴冷。
　　“大家都是你情我愿，不过就是忘了安全措施嘛——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段少棠坐在沙发上，对着电视打游戏，目不斜视。
　　段先生扯掉段少棠的手柄，狠狠丢在地上，揪起他的衣领，把他从沙发上抬起，逼到墙根，目光如锋利的刀片，闪着寒意，声音低沉，带着愤怒的语气：“为什么要碰她？我说过，如果你喜欢她，就该娶她！既然你做不到为什么要伤害她！别他妈跟我说是酒后乱性，你酒量多少我心里有数！”
　　段少棠撇过头去，不愿直视段少棠的双眼。
　　“段少棠，做人不可以太自私。”段先生激动得双眼通红，青筋暴露，恶狠狠地说道，“我没有你这种弟弟！”
　　段先生推了段少棠一把，瞪着眼睛，愤愤走出大门。
　　商场
　　“真的要把孩子生下来？”老虞走在我身边，神情淡漠。
　　“我的错误，没必要让孩子来负责。”我点点头，扶着小腹，面带笑意。
　　“我明天的机票，回加拿大，以后也许都不会回来了。”老虞顿了顿，又说，“我走了以后，你要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孩子。既然做了决定，就不可以后悔，懂吗？”
　　我缓步走着，走到婴儿用品商店门口停滞不前，目光里满是期待。
　　“有什么困难都要告诉我们，知道不知道？”老虞看看店面，又看看我，笑着说道，“即使我不在，还有顾盼晨，他可以帮你的。无论什么时候，我们都是你坚强的后盾。”
　　“不该麻烦你们的。”我低着头，轻声说道。
　　“你的孩子，总要管我们叫一声哥哥吧。”老虞轻声叹息，“多少年的朋友了，说什么麻不麻烦的！”
　　“谢谢你。”我忽然眼中含泪，拥抱住他，失声痛哭起来。
　　其实我，一直以来都在依靠别人，从来没有真正独立。
　　“虞知夕！”一个声音打破了商场的和谐宁静。
　　我下意识推开老虞，只见景澜站在不远处，面露怒色，像是要喷火。
　　“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你的？”景澜指着我，眼睛瞪着老虞。
　　“怎么又是你，你不是回加拿大了嘛？”老虞也怒目圆睁，扯着嗓子大喊，“这大白天，你又发什么疯？”
　　“回加拿大？哼！我那是上了你们的当！”景澜声音越抬越高，“你是不是为了她才要甩了我的？还说什么我们不合适，说什么自己是gay！你亏心不亏心啊！”
　　“有话好好说......”
　　我正想插话调解，景澜突然调转矛头，冲着我来了：“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说什么要帮我，其实你巴不得我早走，你好和Jensen双宿双栖是吧！”
　　老虞无心恋战，拉着我往楼梯口闯。
　　景澜纠缠着，挡在我们前面，争吵着，推搡着，突然我踩空了楼梯，眼看着往楼梯下摔去。说时迟那时快，老虞拉了我一把，把我了回去，但他自己却失去了重心，向前面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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