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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荷塘杀机
不是忠王李三却又是谁?
陆孜的呼吸慢了一瞬,收敛住心中快要溢出的激动,故意扬声道:“王爷不必说谢,不过是婢子的职务!”
不知道她为何突然刻意说话那么大声,李嗣升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但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又笑着去和寿王李瑁谈话。
狂喜过后的失落,希望过后的绝望。陆孜浑身忍不住的发抖,仿佛瞬间从天堂掉进了地狱,失魂落魄地杵在一旁。
承佑哥哥看她的目光是如此平淡,抵不过那日他看妻子的万分之一的温柔。
他仿佛是在看一块石头,一根青草,一抔黄土,是多么平淡无奇的事物。
承佑哥哥为什么认不出她来,而她却看他的第一眼便毫不犹豫的确定他就是曾经陪她许诺的人。
陆孜的心紧紧揪在一起,仿佛丢了魂一般,连寿王李瑁要她倒茶都反应了很久才反应过来。
李瑁喝了一口茶,十分热心地说:“三哥啊,弟弟前不久听说你在皇宫北苑的校场跟那群禁军小子们比试马术跟射箭,不是弟弟多管闲事。只是三哥身为皇子,与他们那些人一起难免失掉身份,遭人非议。”
李嗣升笑笑并不说话,李瑁又说:“虽然皇宫的校场规模到底要大些,但父皇最近赏赐给我这一片荷园,我又在荷园旁兴建了一个校场,规模虽不比皇宫但至少也比三哥府里的要大上好几倍。以后三哥想要练箭骑马尽管到我这儿来,反正都是自家兄弟客气什么。”笑容使他的眼角起了一道褶子,高高扬起,隐隐有一丝得意的意味。
当今寿王最得玄宗宠爱,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一件事。如今皇上还没立储君,寿王无疑是大家看好的第一人选,至于这第二人选便是隶王李琰……
李嗣升喝了口茶,似乎想掩饰眼底的尴尬,不一会儿落落大方地笑道:“七弟有心了,只是这骑射不在于地方大小,不过一块地一只靶的事,你看当年秦王府比东宫如何?”
李瑁嘴角抽搐了一下,表情有些讪讪。不是最近父皇忽然莫名其妙的想到了忠王,他才不屑请他来荷园观景,屡次想在他面前示威,他却总能用巧妙的话语化解机锋。来来回回,李瑁也觉得没了意思,便说:“喲,瞧我都忘了,我下午还有客人要招待。”
李嗣升十分识相,顺着他的话接着说:“正好我也有些乏了,不如就先告辞了。”
李瑁十分客气地笑着送他走到石亭外,说了几句保重之类的客套话,便吩咐陆孜恭送他出府。
陆孜颤颤巍巍地走在前面,心想自己哪里认识路,不由盼望承佑哥哥能够走快点。但李嗣升却背着手一步一步走的极慢极稳,因为他生来教养如此,一举一动要端庄合宜,长久来就养成了这种‘急死人’的走路方式。
而且她现在是主人家的婢子,理应当恭迎在客人前头带路的,哪里有畏畏缩缩地跟在客人后头的道理。
令人悲剧的是,前面正好出现了一个岔路口,究竟要往哪边走呢?
陆孜脸上笑的若无其事,心里却像是煎在热锅上的蚂蚁。频频回头向承佑哥哥求救,李嗣升却左顾右盼赏视着周围的秀丽风景,一付惬意悠闲的样子。
好吧,应该往右边走,男左女右嘛。
陆孜交握着双手忐忑地往右边这条小路走去,后面果不其然又传来了主人的呵斥,“笨蛋,右边这条路是去莲池的,你想把客人带到哪里去?你是哪个屋的婢女,怎么连府中的路都不认识?!”
李瑁慢慢走上来,质问着陆孜,似乎起了怀疑。陆孜缩在原地不敢有所动作,用背对着他。
李瑁打量着她的背影,命令道:“转过身来。”陆孜乖乖地转过身去。李瑁又说:“抬起你的头来!”陆孜便抬起头来,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婢子是…新来的…记性不好…”
眼前这名婢女面容秀丽,虽说不上妩媚美艳,但身上却蕴含一种特别的灵动气质,让李瑁觉得是从未在长安女子身上见过的。一双清澈如溪的大眼睛正咕噜咕噜的打转,竟似流云牡丹,浓丽十分。他心中一荡,寻思着眼下府里的管事物色人倒也有几分眼光。
李瑁端详着她,说不出是高兴还是生气,陆孜正等着李瑁说:你这个不中用的,给我退下。可他却说:“我看你也算乖巧,今晚就调到我屋里侍奉吧,你原先归哪个长婢管?”
且先不说这侍奉二字的隐含意思。
她哪知道归哪个长婢管?!
两个人的目光都焦聚在她身上,空气里仿佛有种无形的压力,让她浑身不好受。
胡乱蒙一个再说,“呃…春桃…?”
“我怎么不认识?”李瑁冷笑,“你想说跟你一样也是新来的?”话音刚落,“看招!”一阵白粉便扑面撒来,李瑁用衣袖挡开,大喝道:“三哥,帮我捉住她!这个贼说不定大有来头!”
她听到身后传来刀刃的声音,男子暴喝的声音。
一回头,便见一把银晃晃的利剑向她劈来,陆孜躲闪开,腰间的荷包被一剑划开。她怔怔地看着那人,似乎不相信如此,但紧接着第二剑就割开了她的袍子,皮肉上绽开一道血花。
痛楚使她瞬间清醒过来,自己现在可是面临生死关头,他的下一剑可能要的就是她的命!
陆孜闪入地势复杂的树林里,想借助地势来掩护自己。身后传来树枝被挥砍掉的啪啦声,她捂住伤口竭力往树林尽头的荷花池跑去。河边拴着几只小舟,陆孜登上一只小舟快速向荷叶密麻的池心划去。
见贼人躲进了莲池,李瑁便从寿王府召来一队府兵封锁莲池,又派遣另一队府兵进湖搜查,就算将莲池翻个底朝天也要将贼子找出来。
但这只是时间问题,他们相信在这样严密的包围圈下,贼人是插翅难飞的。
陆孜安静地平躺在木舟上,任由木舟挤兑着荷叶随意飘荡。一张张荷叶状若伞盖,团团将她和小舟遮盖住。碧色的阳光通过荷叶间细碎的孔洞照射进来,投在她渐渐没了血色的脸上,像是一块块翡玉。
在这样的掩护下,他们一时间还找不到她,但总会有找到她的时候。
腰间的伤口还在汩汩流血,将白袍子染的殷红。
她也懒得按住伤口,脑子里反复回想的是承佑哥哥那双幽黑的眼睛——充满了杀意,寒人的杀意。
一颗颗珍珠般硕大眼泪汩汩落下,陆孜便撕下一块沾满血的衣料去擦。等到眼泪又掉下来,她就又去擦,不断重复着这个动作,直到哭不出来泪干了为止。
饿了就随手摘花瓣和叶子吃,困了就小憩一会儿。也不知时间到底过了多久,只觉得原本安静的荷塘忽然热闹起来,她知道搜她的人来了。他们用长矛挥开密密麻麻的荷叶,用刀剑不断向荷叶里边刺,察看是否有人躲着。
陆孜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但她心里并不觉得非常恐惧,反倒有一种乐观迎接灾难的心态。
砰——船头轻微地震动了一下,不知撞到了什么东西。陆孜一惊,随后一双大手伸过来捂住了她的嘴巴,对她说:“嘘,别出声。”似乎感觉这人并无恶意,她点了点头,随后身子一轻被人给一把提了起来。
回过头却见石暄正笑嘻嘻地躺在船尾,头顶碧叶接天,歪头枕着手臂,脚翘着二郎腿,十分惬意的样子。看到她满身是血的狼狈样,只是轻巧地打了个招呼:“喲,许久未见了绿姑娘,别来无恙啊。”3320
“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石暄微哂,挑了挑眉说,“在下是寿王请来的客人,不像某些人…”他的语调陡然暗沉下来,充满了异族男子特有的沙哑浑厚,不冷不热道:“小茶在府里撞见我,我将她带了出去,她说你还在里面。”
陆孜听出了他语气里有分责怪,“所以你是来?”
石暄用脚踢了踢船头,眯眼笑道:“是啊,我来看你怎么死的。”
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情开玩笑!
“石暄!”陆孜小声怒叱。
“恩,我的名字很好听的,你不妨再多叫几次。”
***
府兵们正在荷塘里搜人。
荷叶从里忽传来一阵“笃笃笃”的声音。
在莲池搜人的府兵们立即警惕起来,悄悄地向声音的源头潜去,猛然拨开密密麻麻的荷叶丛,只见一个白衣男子半敞着衣衫躺在小舟上,脚正一下一下地敲打着船舷,嘴里漫声吟唱道:“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浊吾足。”
不等在场的人说话,白衣男子便先悠悠道:“在下石暄,因寿王的邀请,所以在此游湖。”
众人听到这两个字,神情立刻恭敬起来。寿王府里的人谁不知道寿王跟这个叫石暄的商人交好,听说是个很有财富的商贾,精通多族语言,所以与波斯大食等多国有往来贸易,一步一步积累起巨大的财富。
带头的府兵首领拱手道:“打搅到石爷了,方才有个小贼跑进了荷塘,我们是奉王爷命来搜人的。”
“哦,原来如此。那我可以走了么?”
“那是当然的。”
石暄摇着船桨,小舟摇摇摆摆地向远处游去,正要钻进荷叶堆里身后却传来喝止声:“且等一等!”石暄身子一僵,干笑着回过头,“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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