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与江山

作者:悠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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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桀骜君主珠暗投


      梦里场景纷繁复杂。

      是谁低柔轻语:“任凡世清浊,为你一笑倾覆。”是谁幸灾乐祸:“妹妹终于如愿,成为名符其实的公主,以此等身份嫁到盈国真是体面啊。”又是谁无情诀别:“公主放心,臣定不负长翁主的情谊!”

      是怪她命运不济,还是怪他轻许誓言?

      她感觉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压得自己透不过气,还有胀满的酸楚。眼前层层白雾吹拂开来,待她看清四周景象才知这是战场的硝烟。刘彧孤身战于沙场,一把长剑透过他的铠甲穿透他的胸膛,而握剑的人竟是她。文絮慌忙失措地抽回手,惊声尖叫着。

      梦中的她叫声很大。现实中的她却是手捂着胸口,呼吸异常困难,发不出任何声响。这是梦,她一边提醒自己,一边急于摆脱,眼睛猛地睁开,已是夜尽天明。

      大口喘息着,呼吸依旧紊乱。忽然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宽大的床忽然变得狭小了,裹得严实的被子散开了,耳边是谁的呼吸声虽然很轻但清晰。

      慢慢地转过头,外侧躺着的竟然是苏显恪!他——怎么会睡在她的床上?!瞪大眼睛,坐起身子,看着枕边人声音卡在喉咙。

      显恪本就是醒着的,而且一直在等她睡醒。感觉到身边的动静暗觉好笑,旁若无人地睁开眼睛,只当她是空气。她似乎不想善罢甘休,一定要问出个所以然。刚张嘴,一个“你”字还没说出口就被他伸手捂住。

      “别出声,有人来了。”说完抽身离开,从枕边抓了什么就掀开帷帐下了床。

      她听到开门的声音、细碎的脚步声,还听见有人说:“公子大喜,公主大喜。”

      文絮起身撩起帷帐,显恪正巧背对着她,他面前躬身站着一个婢女,婢女手托合欢银盘。盘中放着一方圣雪白锦,这好像就是他刚刚从枕边拿的东西。她缓缓走近显恪,她想问他那是什么。

      他虽然背对也注意到她的一举一动,转身面向她,恰巧挡住了身后的托盘。

      她想越过他去看是什么,那名婢女被他一挥手就打发走了。

      “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看着身上仅穿着单薄里衣的他,“你为什么睡在我床上?”

      他抿唇冷笑,“整个公子府都是我的,舞雪小筑自然也是我的,我在自己房中过夜,有什么问题吗?”

      在人屋檐下怎敢不低头?她无言以对。

      恰巧伊莲和碧荷端着水进来伺候他们梳洗,才草草结束了这尴尬的场面。显恪倒是觉得让她尴尬总好过让她逼问他怎么留在这里过夜。

      约莫半个时辰后,她被显恪拉着出了房门。显恪一身玄色朝服,俊朗间更显威严。文絮做新妇打扮云鬓尽数挽起步摇斜插,丝质长袖窄腰长裙拽地,华贵不失秀雅。

      姜成蝶躲在廊下木柱之后,定定看着他们并肩执手宛如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心中哀戚无限,也是嫉妒无限。今时文絮也不过是滕妾,居然享有同正室一般的待遇,不觉间清泪两行缓缓坠下。

      “你带我去哪?”文絮眼看着公子府外早已备好的车马,终于问出心底的疑惑。

      显恪无奈,嫁为人妇的她竟不知昏礼第二日要行家里,见长辈、拜宗庙。但想起她早早失去母亲,没有人会同她讲这些,只得回答她:“带你进宫,见我君父和母后,然后拜宗庙。”

      “可我是滕妾,没有资格……”

      “你嫁给我,安心听我吩咐便是了。有没有资格,自然我说了算。”姜成蝶初嫁盈国时就是如此,如今姜成蝶为妾,显恪同样也要带着文絮把各种礼节做得齐全。

      她听言禁声,纵然心里对他的“专制”千万个不满,也只能同他上了车驾。

      ---------

      车驾在盈国东侧宫门前停下,盈国宫门不似唐国的以高大雄伟突显君主威仪,而是以华丽意境著称,朱色宫门,金钉以缀,屋顶铺铜瓦,刻有龙凤天马图案。

      “晨晖门,好雅致的名字。”文絮仰头看着门上高悬的三个苍劲大字,喃喃自语。

      显恪来到她身边,无意瞥见远处树荫下的华丽车驾悄然进入他的视线。原本前行的身子略微停顿。

      文絮感觉到他的异常,顺着他的眼神找到了似曾相识的车驾。

      “我们进去吧。”显恪忽然挽起她的手。她就这样匆忙被他拉走,穿过晨晖们时,她想起那辆车似乎和长翁主府上的极为相像。

      前朝宫殿大约有十余座,大大小小排列整齐。显恪领着她绕过举行朝会的朝非殿,来到延政殿。

      今日天色有些许的阴沉,殿内盏着几点灯火。

      经宫人禀报后,显恪先行迈进殿内,文絮低了头尾随在他身后。好似夫唱妇随的情形。

      “儿臣携顺安前来拜见君父。”

      盈侯沉默地看着显恪和文絮对自己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

      显恪再三向盈候承诺,在两年之内夺回望国,才应允这门亲事,甚至应允身为滕妾的顺安同正室无异,可以进宫面见盈侯、拜祭宗庙。

      文絮听到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平身。”

      稍稍抬眼向上看去,盈国的君王比她的君父年纪还要大些。胡须花白,旒冕下的黑发屈指可数。眼尾的褶皱如刀刻,一双眼睛却澄亮有神。

      殿内就响起了另一个人的声音:“慎远还真是处处做到不偏不倚,成蝶当初有的,顺安公主皆有。”

      显恪装作才看见他,用眼神寻了过去,却没有行礼:“原来白侯也在这里。顺安与成蝶同是一国翁主,自然不能有所偏倚。”

      见他说得一派坦然,文絮心下揣测,这是在故意激怒白国国君。或许他早就知道姜长缨在延政殿,否则他不会带着她来,即便是来也不会专挑这个时候来。

      “不偏不倚自然是好的,希望如盈侯所言,唐国和白国于盈国而言,同样重要。”说着看向盈侯,眼神半是警告。

      盈侯也不恼,神情平静,只有旒冕下的双眸晦暗难辨。无意似的,抬手一捋花白的胡须。
      “在动荡局势下,多一个盟友远远好过多一个敌人。”显恪刻意地暗示着什么。

      “盟友,盟友。”姜长缨反复念着,“我不知唐国许你一个有乱国谶语的女子,算什么盟友。”

      姜长缨竟还擅长揭人伤疤。文絮顿觉如鲠在喉,星象、谶语……天下人却都认定了这种虚言妄语。

      显恪淡淡地看了眼身旁的她,依旧本分地低着头,不言一语。才说道:“她不仅有乱国之谶语,还有乱国之实。”

      他居然也这么说,她终于忍不住抬起头,瞪了他一眼。他的表情却很是坦然,注视着她:“但我不在乎。”随后低头在她耳边低语,“你且随内官先去见母后,我随后就来。”

      还是免不了地瞥他一眼,分别向盈侯和姜长缨行礼,独自出去了。

      她离开不是因为听从,而是愤愤不平。如果不是有意气她走,他还真的有些拿不准,到底能不能把她支开。

      向姜长缨看过去,一副傲然之气不仅不去敛去反而显露无疑:“不过白侯要明白,当今山河无主大局未定,各国动荡皆可称乱国。”

      姜长缨露出些许轻蔑神色:“那依你看,一旦两国交战,唐国会不会依照盟约出兵相援?”

      “白侯似乎很是好奇,我们倒也不妨一试。”显恪心里比谁都明白,唐国是不会出兵相援的。无疑,是有意惹祸上身。

      姜长缨和显恪四目相触,犹如阵前对决,相持不下。

      空气像是凝结了一般,僵冷得很。盈侯打破僵局,缓和着:“即将入冬,我国有围猎的习俗。如果白侯不急于回国,不如多呆些时日。”

      姜长缨无声地收起锐利的眼神,对盈侯笑道:“孤正有此意。听闻世子骑□□湛,到时好与世子比试比试。不过,”他故作沉思,“此番入盈怎不见世子?”

      这才是姜长缨来此的目的,朝晖门前停有长翁主的车驾,想必是受长翁主之托,好让盈侯早日把世子放出来。如果说世子的骑□□湛,那么盈国人人都可提剑上沙场了。

      姜长缨不会不知世子被禁足,既然知道还要特意提及。盈侯脸色微变,难道他是要插手盈国的内政么?隐含道:“本以为长缨同显恪如手足兄弟,不想还和显恒颇有交情。”

      --------

      内官薛采领文絮穿过巨型圆拱石门,来到宫殿内苑,水榭楼阁星罗棋布,借助原有的灵山秀水依势而建,花木不似北方衰败尚余生气,脚下的几盆深秋晚菊虽正值凋谢之期,还算有些颜色。

      文絮沿路而行,渐渐舒缓了由显恪勾起的不快心情。经过一处庭院时有吵嚷声窜进耳朵。
      “君父关我在这里究竟要关到几时!我受够了,再也忍不下去了!”

      文絮留在原地,惊诧盈宫里竟敢有人如此大吼大叫,不过看园外砌墙瓦砾都是新的,如此干净舒适的地方,里面关着的也该是盈国的什么大人物。

      薛采见文絮没有往前走的意思,揣摩着她的心意,如实回道:“十几日前,世子惹怒了君上,大发雷霆,才下令将世子禁足于此。”

      “你们都不肯为我向长姐送信,是不是?既是如此,就别拦我出这个院子!”

      文絮正要离开是非之地,这时候偏偏世子跑了出来,与站在中央的她撞到了一处。内官来不及伸出手去扶她,她早先被莽撞出现的世子撞倒在地。后脑撞在坚硬的石板上,她倒抽一口冷气,拧紧了眉头。

      几个宫人跟随在苏显恒身后才跑出来,眼见得他们的世子栽倒在地,七手八脚急急忙忙地将他扶起。

      “是谁挡了本世子的路!”苏显恒还没站稳先问出口。

      文絮由内官搀扶起来蹙着眉,碍于他的身份不仅不能埋怨他莽撞,相反还要行礼:“顺安见过世子。”

      “顺安?”苏显恒觉得这个名字很是耳熟,思索再三才想起这个名字出现在长翁主让他誊抄的一章奏折里。了悟道,“你就是乱国祸的絮女,我落得如此下场都是因为你,撞见你真是晦气!”一边说着,一边拂袖弹着身上的灰尘。

      文絮原是低着头,闻言不禁看向他:“我与世子素未蒙面,何以令世子落此下场?”

      苏显恒不耐烦地指着文絮:“还不是因为我向君父递了关于你……”他本想要呵斥几句,却在见到文絮的容貌后愣是忘记了后面要说什么,忘记了呼吸。只是傻愣愣地半张着嘴看着她。

      入眼的女子竟是个绝代佳人,见之忘俗,背后的济济秋色,和煦秋日也都成了陪衬。如果她此时穿的不是盛装华服,可比仙人过之无不及。他把眼神遗忘在文絮身上,心底不住感慨这女子眉目清冷都如此摄人心魄,若是笑上一笑……

      想着想着,竟还朝准了文絮的脸颊伸出手,忍不住想去摸上一摸。文絮侧脸想要躲过那只无礼冒犯的手,不想已被人及时挡住了。

      “你撞到了世子,还不快道歉行礼?”

      显恪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不再怒瞪与市井徒无异的世子,但没有听从他的话,低声道:“你们苏氏后裔总是能做出惊世之举,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他负手立于她身侧,装做没听见,示意那名内官离开,不必再跟着他们。又对苏显恒道:“大哥被禁足思过这么多天,不但没有悔过之意,反倒是更甚从前。”

      苏显恒观赏美女的雅兴被他的突然出现搅得烟消云散。本就烦乱的心情此时犹如火上浇了油一般,火势愈加凶猛:“我被禁足,你也不要太过嚣张。你以为就凭你一句话,君父就能信任你吗?长姐不会让你得意太久,等我解禁以后绝不会轻饶了你!”

      如果世子在朝中有实权,那么就不会依附长翁主的势力了。面对世子的暴跳如雷,他神色极为淡漠,不去理睬:“奉劝你一句,想得君父器重,最好放弃凡事依靠长姐的想法。”

      “我好歹比你年长几岁,不用你来教我!”苏显恒怒意不减,拂袖而去。

      在他走远之前,显恪又道:“已经有人为你求情,过不了几天就可以出去了,你耐心等着就是了。”

      苏显恒站在原地好久不敢挪动,似乎迈出一步就会把解禁的梦打碎一样。一母所出的兄弟,相差却如此之大,相见却像仇人一样。无奈也成习惯,垂着眼帘,默默牵起身边的那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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