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有佳人

　　白昀瞪了澧西一眼，“少跟我装糊涂，你是知道的。”
　　澧西看着白昀，“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是知道的？”
　　“因为我知道你是知道的。”
　　“……”澧西无话，白昀只觉得一阵冷风刮过。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子非我焉知我不知鱼之乐，这话题终于在澧西的沉默声中结束。如果当时，惠子能有澧西一半的功力，也许就不会在庄子面前吃些亏。当然了，这种无聊的话题，我至今也想不明白伟大的庄子为甚要如此计较。这且是后话。

　　见澧西没有继续说话，白昀就顺着刚才还没说完的话继续说道：“我们家和叔叔家是近亲，我阿娘和子之哥哥的阿娘是姊妹。阿娘的然坊和阿姨的奕坊原本本是一家，名叫奕然坊。奕然坊本是外公和外婆的心血之作，在外婆过世之后，外公更加看重奕然坊，兢兢业业，不容许出半点差错。但自外婆过世之后，外公对金钱名利也看淡了许多。阿娘和阿姨出阁的日子，期间相差也不过个把月，外公就散尽家财，把奕然坊分为奕坊和然坊分次当了嫁妆赠予她们姊妹二人。自个儿就披了件道袍，在她们归宁之后的些许天，了然当个道士去了。至今音信全无。”
　　白昀说道此处不由地顿了顿，但没有停多久又继续说道：“这些都是我出生之前的事了，我也是在他人的嘴里杂七杂八拼凑个大概。”
　　“呃……你明白么？”白昀想着澧西澧西也许没听清，于是转过身子问他。没想到澧西一直跟在她身后听着，只不过白昀讲得太入神一时间没发现。待转过身子看见澧西在离她半步的地方站着，不由惊了惊，退了一步，这退一步不要紧，却踩上一块凸起的石子，白昀一个不稳险些倒掉。幸好澧西眼疾手快，一伸手搂住白昀的腰，便把她接住了。
　　待白昀从惊吓中缓过神来，澧西早已放开放在白昀腰间的手。两人就这样在杏花树下站着，好不尴尬。
　　“澧西，你看，书上的鸟儿，多肥硕。能帮着抓来炖着吃吗？”白昀胡乱编个事儿，好让澧西不那么干站着。
　　澧西抬头，望了下杏树。“嗖”得一下，便上去了。

　　白昀还没有回过神来，澧西又“嗖”的一下，下来了。澧西站在白昀对面，还是那个姿势，只不过手中多了一只鸟。
　　从鸟这个角度来看白昀和澧西，两人都是容颜姣好。可这只鸟就想不通了，“相由心生”这两人怎么会想着把我炖了吃呢？

　　澧西低头看着白昀，见白昀的神情由害怕转到震惊再由震惊转为喜悦，不由更打趣地一直看着她。
　　待白昀回过神来，笑了，那笑容似乎比以前更加灿烂。只见她伸出双手拽着澧西的衣角，说：“瞧你刚才那身手，是不是有几把刷子？”
　　澧西愣了愣，点头。
　　“那你教我成不成？”
　　澧西笑道：“那样也好。”
　　“那就这么说定了，你教我习武，也不能亏了你，要不改日我做件衣裳赠你？”
　　澧西依旧笑，说：“也好。”
　　这会儿白昀可开心了，开心到一直冲着澧西笑，还扯着澧西的衣角商量着教她习武的日子。澧西也任由她扯着，碰到白昀的问题，例如，“你多大开始提剑？”，“你师从何派？”，“你听说过江湖上传闻的‘封喉雀’么”，“你打算教我哪招哪式？”等等诸如此类无聊的问题，面对这些问题，澧西都一一耐心地回答。

　　庭院中发生的这一切，一一都落在了王氏父子的眼中。可是这父子二人的表情却恰恰相反。王茂一脸笑意地打量着他们二人，而王子之却眉头紧锁，一脸阴暗地看着白昀扯着澧西的手，一言不发。

　　等白昀发现王子之望向她的时候，她松开了扯着澧西衣角的手，向王子之走去。澧西望着走向王子之的白昀失神片刻。不过那只是一会儿，转眼间，澧西的脸上又浮现出笑容，同时，跟着白昀的步子朝王子之走去。
　　“在聊什么呢，兴致那么好？”王子之看着白昀问道。
　　“没什么，只不过在和澧西谈论着苏城好玩的去处罢了。”白昀转过头，向澧西眨了眨眼睛，示意他不要乱说话。
　　澧西见状，笑着朝王子之点了点头。
　　可这一切在王子之眼中看来显得有些亲昵，不觉间，他心头涌现出一丝不快。但好在没有怎么表现出来。
　　这时候，王茂说道，“也好，改些天叫小昀带澧西去外头转转。”
　　“子之哥哥，你去么？”白昀问道。
　　“不去了，还有些事要忙。”王子之打量了白昀一眼，淡淡地说道。
　　“哦。”白昀的话还没有落下，里屋便传来吕濛初的声音。一则是白昀的声音太轻，二则是吕濛初的声音过响。白昀回应声里的落寞就这样被生生地盖过去了。
　　“用膳吧，我已经张罗好小菜，就等你们上桌了。”吕濛初迈着碎步，款款地从里屋走出。
　　王子之望了望吕濛初，低头用余光扫了下白昀，有些许犹豫，但还是迈着步子便进了厅堂。没打一声招呼，单留白昀一人站着。
　　“走吧，刚刚不是还嘟囔着饿了么？”澧西经过白昀身边的时候轻轻地说了句。

　　饭桌上吕濛初一人忙的热火朝天，不是忙着介绍菜名，就是叫大家多吃点。
　　王茂夹了面前的蒜蓉酱茄子，吃了口，忍不住说道：“还是濛初贴心，知道我喜欢吃蒜蓉茄子。”濛初听了，放下手中的筷子，用帕子轻轻擦了下嘴角，说道：“舅舅的喜好，濛初自然牢记在心。”王茂听罢，哈哈大笑，“这蒜蓉切的细腻，酱汁溜的刚好，茄子入味。出门在外，连吃个自己喜欢的菜也属不易。”说完，王茂又夹了块茄子。
　　吕濛初颔首，用余光瞟了瞟身旁的王子之，然后拿起筷子，为王子之夹了块红烧狮子头，“子之哥，尝尝看，味道如何？”王子子拿着盘子接了吕濛初递来的狮子头，看了看白昀，吕濛初见状，不由失声道：“你看看我是什么记性，竟然忘记了妹妹也是极喜欢狮子头的。”说话间，又伸出筷子给白昀夹了块狮子头。
　　白昀这会儿正低头扒饭，丝毫没有留意这块吕濛初递来的狮子头。一旁的澧西见状，帮着白昀递上盘子。待狮子头稳稳地放在盘子上时，澧西把狮子头放在白昀能够得到的地方。白昀筷子还没伸向狮子头，吕濛初便起身又给白昀夹了块糖醋排骨，低声说道，“我妹妹倒是极喜欢这种酸酸甜甜的味儿，方才我尝过了，味道还是不错的，你试试。”
　　白昀抬头，递上被趴了半边的饭碗。
　　那一头，正在吃饭的王子之见着这一面，伸出的筷子不由顿了顿，一小块狮子头便掉在了衣襟上，他似乎没有发现这一点，不过，脸色却莫名地沉了几分。一旁的吕濛初连忙拿出身边的帕子，递上去说：“子之哥怎么那么不小心。”王子之回过神来，看着吕濛初只是淡淡地笑了下。
　　当王子之接过帕子时，看到吕濛初白皙的手上横现着一小块一小块大小不一的红斑，便问，“怎么了？”吕濛初忙把手抽回，说道：“没什么。”
　　一旁立着伺候用膳的满意乐呵呵地插嘴，说道：“还能是什么，只不过是为了让王郎君吃能吃上一口喜欢的菜罢了。”吕濛初听罢，不由地红了脸，佯装怒道，“你这小蹄子，依仗着王家对你的好，越来越没上没下的了。”
　　王茂哈哈大笑，“难为濛初用心，每次来都张罗着饭菜，下次叮嘱厨房的婆子烧就成了。”
　　吕濛初急了，说，“那可不成。”
　　众人一听，笑了。待笑声过后，只听闻又一阵声响，“是濛初贴心。”
　　大伙儿寻着声音的来源望去，李念人，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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