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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带雨(一)
澧西从没见过姑娘家哭,也最害怕见姑娘家哭,尤其是白昀这种一哭起来梨花带雨,怎么也停不了。
好一会儿,白昀才哭回神来。她已没有似先前般放声大哭,只是偶尔抽动一下肩膀。澧西顺手拈起她鬓角淡粉色的樱花瓣,向她淡淡地说道:“怎么?哭够了?”白昀听见声音自她头顶传来,猛地抬头给了澧西一记白眼,说道:“你管我。”澧西见白昀如此反应,没忍住,一时笑了起来:“我刚还在想如何安慰你,想不到……是我想太多。”
白昀抽啜了下,擦了擦鼻子,抬眸看着息子湖上忽上忽下的花瓣儿,失神说着:“我常见娘亲一个人在西厢房前的榕树下呆坐,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娘亲的神情总是怏怏的,那时候我还小,不知道娘亲在想什么。然后,稍大一点,在夫子给我的书上见着这么一句话,人生在世,命若飞花,生不由己。不知为什么,每每见到这句话,我的眼前心里总会浮现起娘亲一人对着榕树时的表情。而现在,想起一些事来,总觉得心口闷闷的,难受的很。而眼泪,说出来不怕澧西你笑话,我想忍住,可是我越尽力,眼里的泪水越多,到最后,就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越流越多……”说完这些话,白昀苦笑了一阵,“不过,还好,眼泪是这世间最好的药剂,流过了,也就好多了。”白昀说完这句,回头冲澧西笑了笑,仿佛想向澧西证明自己哭过了,真的没事了。
白昀身后的澧西,静静地听着,没说一句话。他不晓得,面前这位十五六岁的姑娘,心里究竟装了什么,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而等她吐完苦水,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他的心,不经意间开始微微为她心疼起来。
澧西松开右手紧握着的缰绳搭在白昀的肩膀上,说:“有人把心里的委屈藏得很好,你大可不必这样。”说到这的时候,澧西顿了顿,仿佛在犹豫些什么,但那也只是一会儿。只见他的右手从白昀的肩上离开,然后拿着一块锦帕递到了白昀的面前。
白昀定了定神,瞧着澧西手里的锦帕,一时间没忍住,一颗眼泪又“啪嗒”一声,滴在澧西的手上。
虽说白昀平时话很多,但在陌生人面前全然不会像今天这般把自己软弱的一面展现给他人看。可是,今天连白昀自个儿也弄不明白为什么会对只有几面之缘的澧西说那么多。这也许就是所谓的“缘”,不计较时间、地点和谁,该来的时候,怎么挡也挡不住。
白昀从澧西的手中接过锦帕,用很笃定的眼神看着澧西,字正腔圆地对着他说道:“澧西,你这朋友我交定了,日后,有我吃香的喝辣的的一天,自然也有你澧西的份!”
澧西听完,抓着缰绳的手不由抖了抖,身子也微微晃了晃。白昀见状用帕子擦了擦眼泪,嘟哝个嘴,拍了拍追风,说道:“追风,走稳点。”
……
澧西和白昀在息子湖边兜兜圈圈走了两三回,等回去的时候天色已渐渐暗淡下来。湖边两三人,和来时不同,热闹已冷却,息子湖又回归自身最纯粹的样子。
澧西和白昀没有回老地方找王之子和吕濛初,他们二人乘着兴致一同骑马到了王子之的别院。
下马的时候,白昀听见屋内一阵笑声,还没来得及细想这声音出自何人,前方一出现来人的身影。
待白昀看清来人,不由加大脚步子,向那人跑去。
“小昀,几日不见,长大了,先前还到王叔叔肩膀,这会儿已经超出许多。”王茂在说的同时还不忘把白昀拉倒身前比划比划。
白昀笑起来很想李惗人,尤其是那双眼睛,弯弯的,乍一看,竟分不出些许差别。只不过李惗人的下睫毛下有一颗泪痣,笑得时候总比不得现在白昀笑得这般开怀。
“叔叔,有没有给小昀带些新奇的玩意儿?自叔叔走后的第一天起,小昀就开始扳着手指算着叔叔回来的日子。近来算算日子,也就是这几天没错,果不其然……”白昀话还没说完,一旁的王子之就打趣道:“爹可要听清,妹妹可是为了爹的玩意儿才日日盼望着爹回来。”
白昀听罢,收敛了笑容,嘟着嘴朝王子之说:“我就知道你见不得叔叔对我好。”王子之笑笑,却用宠溺的眼神望着白昀,一言不发。
这一切都被吕濛初看在眼里,她握着帕子的手不由收紧,指甲嵌进肉里,手心生生地被勒出不小的口子。
王茂把目光从白昀身上移到她身后的澧西上,问道:“敢问,你是?”
还没等澧西开口,王子之便上前一步对着王茂轻声说道:“他正是上头派来取锦缎的。”
李惗人同李念人的阿爹是苏城的织锦大户,苏城大大小小的锦缎都出自他手。在李惗人记事起李然的织锦坊已有不小的规模。渐渐地,在李惗人阿爹和阿娘的经营下,李家的织锦坊名气越来越大,方圆十几里只要问到哪家的锦缎是数一数二的,对方的回答的都是,李家的。因此,也引来许多达官贵人前来千金求一锦,自然,其间也有许多是为了讨帝王欢喜而前来挑好料子的。这次数多了,他人也见怪不怪,直至现今,李家主要的金钱来源还是给上头织段子,选好料子。不过,这生意虽说利润极大,但却是把脑袋往上系的,这也难怪王之子如此谨慎。
王茂心头已有些许数,低声对澧西说:“快了,就在这几日。”澧西听后也就点点头,没说什么。
等王茂同王子之进里屋商量正事的时候,白昀用胳膊肘儿戳戳澧西的手臂,说:“原来你是到叔叔这儿讨锦帕来着,要不改天你到我家的坊子看看,你喜欢哪个就挑哪个,算是我给你的见面礼。”
澧西听罢,只是挑眉“哦”了一下。
白昀以为这声“哦”是看不起他,于是就转过身子,正视着澧西说道:“我们家织缎是没有叔叔家强,可是织绫却是数一数二的。你来苏城的时候没有听说过么,‘白绫,王缎’,王缎自然不必说是叔叔家,那么这白綾你应该清楚指的是谁吧?”
澧西笑笑说:“还真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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