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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未至此心已沉沦
说到柳湘莲,贾瑞难免想到尤三姐,禁不住叹惋起来,如何才能挽救这个女子的性命呢?
这厢,凌銮与薛宝钗礼成后,宝钗被送入洞房,喜宴开始,凌銮挨桌的敬酒。他往日里为人冷漠,不苟言笑,朝臣倒不敢多放肆。许是今日人逢喜事精神爽,倒是随和了很多,于是平日里攀不上交情的,这回可着劲的敬酒。凌銮也是来者不拒,爽快地令人不敢置信。
等到贾瑞这一桌的时候,他已有了些醉态,栗色的皮肤上泛着酡红 ,狭长的凤眼里水光氤氲。贾瑞没有看他 ,却觉得有道目光盯着他,那温度好似要将他灼伤。
桌上的人依次敬酒,凌銮一一饮了,到贾瑞时他唇角勾了勾,凤眼半眯着,有些迷媚,贾瑞以为他不喝时,却见他夺过自己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擦着他肩膀而过的时候,低醇的声音幽哑地道:“如你所愿。”
贾瑞身子僵硬。如我所愿么?难道不是如你所愿?他苦笑着回头,便见隋唐端着酒杯笑模笑样地向凌銮走去,他看向凌銮的目光是粘稠的,如胶如蜜,“又得位佳人,真是恭喜了。”
贾瑞知道他说那句话的时候,心情是与自己相同的,又有些许的不同。
凌銮冲他饮了杯酒,两人便去别的桌上敬酒。
贾瑞讷讷地道:“你们可知道隋王妃?”
冯紫英三人对视了眼,最后是卫若兰开口,“略有耳闻,据说是瑞王还在封地时娶的,不幸早逝。”
“他们还有个儿子是么?”
“也在封地。”
贾瑞想自己不知道这些不是因为凌銮隐瞒,而是自己没有询问过。他与隋唐或许真的有什么过节,所以才刻意不告诉自己他们的关系。人与人之间总归是有些秘密的,距离产生美。
凌銮去了很久都没有回来,酒宴过半,贾瑞准备先撤了。卫若兰他们不放心,要与他一起撤,贾瑞阻止了,“我没事儿,薛大哥请了席,我过去略坐坐便直接回了。”
卫若兰还要说什么,被柳湘莲拉住了,“让他一个人静静也好。”
前院宾客来来往往,贾瑞不想麻烦便绕过花园,从后门出去。经过蔷薇花架的时候,禁不住止住了脚步。
想来此时节,茅屋里的蔷薇花也开了吧?当时说好的在花下置几品茶,如今……
他望向喧闹的前院,那个人,此时应该在席间接受众人的贺喜。
早知道结局会是如此,早知道。既便从来没有奢求过,此刻依然心痛难当。
他抚摸着带刺的蔷薇,透过一处稀疏的绿叶,见花架后依稀有人。他好奇下绕过花架,便见侧躺在藤椅上酣眠的人。
他显然喝醉了,眼角微红,修直的睫毛垂下来,很宁静地感觉。性感的两片唇微张着,全没有平日的冷漠,显得异常柔软。
贾瑞忍不住覆上这唇,细细的舔吻着。
明知道不该爱上这个人,却还是忍不住沉沦了。答应与他交易那天,便知道是在饮鸩止渴,所以,纵然此刻再心痛、再难受,也都是自作自受。
他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颊,手指顺着衣领划到衣领内,摸索了阵,并没有找到那枚悬挂在胸前的戒指。然后愣愣看着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
原来他已经不要自己那枚戒指了。
我予你慰籍,你予我欢情。失去谢沾青的时候,以凌銮作为慰籍,那么失去凌銮了呢?又该拿什么做为慰籍?
“喝醉了?”突如其来的声音让贾瑞清醒,回首便见隋唐站在自己身后,手摇着折扇,姿态从容。
贾瑞起身,温和的唤了声,“佩玺兄。”
隋唐笑道:“我们是否该喝一杯。”
“诚然,同是天涯沦落人。”
他这话显然是别有深意的,隋唐倒也坦然,“我倒没有想到,你会与我合作。”情敌么,不是应该像敌人一样么。
贾瑞笑笑,“都是大男人,这点胸襟还没有么?得到与否,各凭本事罢了。争风吃醋,那是女人的事。”
隋唐挑挑眉,笑意宴宴,“你倒越发令我欣赏了,喝一杯?”
“改日吧,我还有些事情,先告辞了。”又看了看凌銮,这才转身而去。到门口骑了自己的马来到薛家。
自宝钗入宫选透后,薛姨妈与薛蟠就搬回京中自己的宅子里,这里虽不及荣宁两府豪华,也十分阔气。今日更是披红挂彩,喜汽洋洋。
四大家族同气连枝,贾府诸人当然也受到邀请。贾瑞原在瑞王府就喝了不少,又敬了番酒便借故躲了出去,正准备寻个地醒酒,听人道:“瑞大哥,你怎么在这?”
贾瑞见是宝玉,舒心了不少,“酒有点上头,出来吹吹风。”
宝玉笑道:“正好,薛姨妈专程为姐妹们开了一席,就在后院,这会子他们正玩着呢,你也随我去。”
“我不能再吃酒了,去了白白扫了他们的兴,你自去吧。”
宝玉自顾扶起他,“去吧,三妹妹云妹妹时时念叨着你呢。”
贾瑞受央不过,只得随他去。到后院便见女孩子们聚在一起抽花签,这时正轮到探春,只见签上画的是杏花,上写四个字,“瑶池仙品”,有一句唐诗,“日边红杏倚去栽”,又有一行注:“得此签者,必得贵婿。大家恭贺一杯,共同饮一杯。”
李纨等人不由打趣起探春,说得她脸都红了。宝玉凑上去为她解围道:“说到杏花,我最喜陆放翁那句‘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好一幅明艳生动的春光图。”
湘云推攘着他道:“爱哥哥,你可算来了,这回轮到你抽签了。”
贾瑞正被探春拉着入席,听了湘云的话蓦地一顿,“你刚说什么?”
湘云莫名其妙,吃吃地道:“……轮到你抽签了……”
“前面。”
“……爱哥哥……”
贾瑞眼睛霍然雪亮,“是了!原来如此!”
大家皆不解地望着他,“怎么了?”
贾瑞拿起挂在屏风上的披风,对诸人道:“我有急事先告辞了,帮我向薛姨妈说一声。”说着径直离开院子。
湘云不解地望着大家,“我说错什么了吗?”
宝玉道:“许是你说了什么,对他案子有启发,他一惯如此,我们且顽我们的。”
贾瑞没有骑马,他到门口叫了辆马车,对赶车大叔道:“去客楼巷。”
车夫看着他的眼神儿都暧昧起来了,“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像您这种公子哥儿还是别去的好。”
“那是什么地方?”
“那是条暗娼巷,住着些最低等的窑姐相公。像您这种人品的公子哥儿,要什么样的人儿没有?何必去那等地方?”
“我去长长见识,你驾车吧。”
客楼巷的位置有些偏,颇走了会儿才到,贾瑞付了钱后进入巷子里。
如那车夫所说,这个巷子里充斥着俗媚之气,弄堂两侧斜倚着些衣着艳俗的男男女妇,浓厚的妆容也掩盖不了她们眉眼间的沧桑与风尘。贾瑞觉得看向自己的目光都带着粘腻的欲|望,他不觉眉头微蹙,顿了顿朝着位瞧起来年长的女子走去,“劳烦请问下,这里可有人名字里含有‘晴’字?”
那女子见贾瑞朝自己走来,眉眼都飞扬起来,见他只是询问不由失落,“什么情呀爱呀的,灯一吹不都一个样子么?公子何必单恋一朵花?”
贾瑞道了声“多谢”,又去问旁人,那女子暧昧地笑道:“公子让奴家陪一晚,奴家便告诉你晴姑娘在哪儿?可好?”
贾瑞汗颜,“我找她只是有事相询。”这时一个卖花的小孩儿扯扯贾瑞的衣摆,“你找晴素?”
晴素么?诗里确也有素字。
“你知道她在哪?”
“跟我来。”说着蹦蹦跳跳地往小巷深处走去,指着张木门道,“喏,就是这里。”
是间十分古旧的小楼,青瓦矮墙被岁月斑驳,青石台阶上布满苍苔,木门两旁挂着乌沉沉的楹联,玄青色的笔漏刻着: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应该就是这里。
小孩儿对贾瑞伸出手,“一两银子。”
贾瑞愣了下,这小孩儿可真精,苦笑着摸出块银子给他,“她至少两个月没回家了吧?”
小孩儿惊奇,“你怎么知道?”
“门锁都生锈了,你知道她去哪里了么?”
“不知道,她半年前就忽然不见了,没有人知道她去哪里了。”
贾瑞拣块石头砸门锁,小孩儿警惕地望着他,“你不会是坏人吧?”
贾瑞挑挑眉,笑得温柔可亲,“你觉得呢?”
小孩儿想了想,“你给钱这么大方,应该不是坏人。”
这什么逻辑?贾瑞无语。三两下砸开锁,推开木门,刹时一阵花瓣雨零零落落洒下,沾满他衣襟。原来小院之中,竟有株合抱粗细的杏树,绯红的杏花千朵万朵压枝低。
杏树后是座两层的小楼,乌木的回廊、雕花的青窗、竹制的湘帘、碧绿的盆栽,古意中韵含着清新。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这么古旧腐败的巷子里,竟有如此清幽别致的院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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