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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赋新词强说愁
卫微到了周村,已是一月之后了,一个多月的风尘让他很是狼狈。
“大爷,咱这村子里有姓楚的人家吗?”卫微呼扇呼扇前襟,问村口乘凉的老大爷。
老大爷先是把手里端着的半瓢大麦茶灌下去,才慢悠悠地说:“姓楚的?这儿有好几户嘞?我看你这娃子像是来找人的,你要找哪一家啊?”
卫微答道:“我是来投奔亲戚来着,人家姓楚,老爷儿们叫楚云兴。”
老大爷愣了一会,仔细想想,蒲扇一摆:“那,那边!顺道儿走到头左拐,院子里栽着李子树的便是。”
日光毒辣,照的卫微直眼晕。小路是条土路,尘土飞扬,把本来湛蓝的天空浸染成一种说黄不黄说蓝不蓝的别扭颜色。卫微在土路上走着,灰土和沙子几乎像是往云袜里钻一样。风餐露宿车马辗转了一个来月了,身上也没有走这条路来的狼狈。
卫微走到路的尽头,首先入眼的是一棵高大的歪脖李子树,大半个树身都探出院墙来。楚云兴家看着生活也不错,土墙垒的整齐,上面还抹了石灰。
卫微上前敲门,一时之间恍若隔世。
“谁呀?”一个细弱的声音从门缝里传出来,似乎连风也摇得动。
“请问……是楚云深老先生家吗?”卫微问。
屋里的女声顿了一顿,说道:“麻烦多等一下吧,我去找。”
卫微只好在门外等着,继续饱受日光的暴虐摧残。
没多时门枝桠一声开了,开门的是个身材高大的老书生,卫微看着他有些面善。他虽做书生打扮,但宽肩长臂,粗颈钢髯,像是屠户老兵多过书生。眉眼自然带着三分煞气,有些江湖草莽味道,隐约和老头子相像。
“找我作甚?”他的气势有些逼人,卫微不自觉退了两步。
咂摸了片刻,卫微才道:“楚云兴从小养我,将我视同己出。他临终前吩咐我来投奔您,我是孤儿,小时候家里惨遭贼人,是他将我抚养成人。”话语之间,又揭开了他一个月来快要痊愈的伤疤。
楚云深有些呆滞,嘴里不住念叨什么,豆大的泪珠便直落下来,在地的尘埃中上点开深色的花瓣。
卫微深吸一口气:“没错的,他已经……”
二人一齐哭起来,先是小声地抽泣,然后痛哭失声。哭声在并不算空旷的乡间回响,将门里的小姑娘吓了一跳。
等二人有些接不着气时,小姑娘才推开木门,怯怯地探出头来。
“爷爷,回家吧。”
楚云深狠狠攥着袖子抹了一把鼻涕眼泪,拽着卫微就走。
“你以后就是我孙子!在这地界,没人敢欺负你!大哥走了,我养活你!”
楚云深望向天空,又望向卫微。
卫微没说什么,只是抽了抽鼻子,随他进了宅子。
楚云深刚进门里,便咬着牙扯脖子大嚷:“老太太!快给倒腾个屋子出来!我大哥的孙子来了!”
里屋应该是楚云深的妻子,不紧不慢地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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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之后。
卫微把手中的柴火放下,接过楚泠手中的汗巾在脸上和脖颈擦了把。
楚泠是楚云深的孙女,当初就是她第一个招呼的卫微。楚泠挺怕生,总是一副怯怯的样子。
楚泠命也不好,小时候贼人劫道,一大家子就活下来三个————楚云深和他的老伴,还有楚泠。
楚泠和卫微关系很好,两人平常便在一起嬉笑打闹,楚云深一家也都把他当孙女婿看。
俗话说,一个女婿半个儿。一个孙女婿,怎地也抵得上是半个孙子了。
楚泠常常在空闲的的时候望向远方,仿佛天空在飘落雪花。
卫微想起了句词,但隐隐约约又感觉有些不对劲。
【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
他刚想要脱口而出,但又生生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不是怕这句话开罪楚泠,而是觉得楚泠似乎是真有些点点滴滴的惆怅无法言语。这惆怅平日里嬉笑打闹时有,生活起居里有,每时每刻都仿佛是浸入到楚泠的骨子里。
楚泠是极聪明的,所以她愁绪满怀,却又用一个瘦弱的躯体来包裹住正在极快成长的心。她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不合时宜,她努力地让自己生出些少年心思。说到底,卫微还是猜对了。就是正儿八经的为赋新词强说愁。愁是没什么来由的,只不过是少年人都有的叹息。而卫微也是极聪明的,所以他能发现楚泠刻意掩饰又暴露的愁苦。
卫微和楚泠都是早慧且极聪明伶俐的,所以楚泠向往着广阔天地,而卫微向往着楚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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