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门泣(清穿)

作者:丁丁执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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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拾玖



      胤衸看着奶娘怀里睡着的小婴儿,觉得很有意思。婴儿才不过数月大,睡得香甜,一边吮着自己小小的拇指。
      胤衸好奇地走过去,近一点、再近一点,最后终于站在奶娘身边,仔细观察那婴儿的小脸。
      然后,轻轻探出手去,用指尖小心翼翼地触碰婴儿的衣服和小手,最后,抚上那柔嫩的脸颊。
      手一下子被抓住,胤衸抬起头,睁大眼睛,不解地道:“额娘?”
      含漾他拉近自己身旁,柔声道:“小阿哥正在睡觉,不要把他吵醒了哦。”
      胤衸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坐在对面的凌雁放下茶盅,冲他摆摆手,道:“没关系,十八阿哥你随便玩,不必顾忌什么。”
      含漾忍不住白她一眼:“你就是这样养孩子的?”
      凌雁撇撇嘴:“谁让他长得像他阿玛,丑死了。”
      含漾还是第一回听母亲这样评价自己的孩子,不禁一笑,搂过十八阿哥,问:“胤衸,你说小阿哥长得好不好看呀?”
      胤衸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道:“好看。”
      含漾、凌雁和天一都忍不住笑出声。
      凌雁眼眸一转,笑道:“说到好看,我就想起来德妃娘娘身边新来的那个小宫女。叫什么呢?让我想想,啊……是叫织巧吧。”
      含漾神色一瞬间变得淡淡,也不去接她的话。
      凌雁恍若未觉,仍一个劲地往下说:“那个织巧,长得漂亮也就算了,偏偏有八九分像娘娘您,这样一来,让个十三阿哥神魂颠倒,整日地往永和宫跑,倒叫德妃娘娘好生为难。宫里头都知道,十三福晋也是个不安生的主,自然大吵大闹是少不了的……”
      “这些话,不是同十福晋说更合适么?”含漾淡淡地打断她,“小辈的事情,我也不好道听途说。”
      凌雁笑道:“娘娘何必急着撇清?娘娘难道不知道,之所以引起这样大的风波,全是因为织巧长得像娘娘您?说起来,她恰巧和娘娘同宗,也是钮钴禄氏的,不过不是宏毅公这支罢了。”
      “是么?长相相似的人有许多,恐怕是巧合罢了。至于钮钴禄氏,我大清子民中亦是千千万万,并不稀奇。”
      凌雁收了笑容,“娘娘既然这样说,那恐怕真是巧合了。”
      两人又不咸不淡地闲话了几句,凌雁忽然想起什么,道:“听说万岁爷过得几日要去谒陵?”
      含漾放开十八阿哥,嘱他自己去玩,又叫了几个宫女、老妈子跟着,才抬起眼来看凌雁,淡淡问:“怎么了?”
      “没什么。记得小时候你一心想见见孝昭皇后的慈容,还缠着贵妃娘娘要看皇后的画像。”
      含漾侧头想想:“似乎是有这么回事。”
      凌雁笑笑,仿佛不经意地道:“皇后娘娘虽然薨逝多年,却依然被万岁爷心心念念着,此生也当无憾了。”
      她低下头,口气轻轻地:“不知道如果哪一天我不在了,胤禵会不会依然想着我。”
      含漾被她的话一惊,斥道:“平白无故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做什么?”
      “只是随便说说而已,不当真的。”凌雁笑。
      她转过脸去,望向窗外薄薄的冬日暖阳,神思似乎已游离到很远很远去。
      胤禵的面貌浮现在眼前。
      她要做他的红玫瑰与白玫瑰,他窗前的明月光与心头的朱砂痣。不管以后会发生什么,她都不容许他将自己遗忘。

      那天午夜,天一被凌雁的惊叫声吵醒。
      因是贴身侍女,天一晚上一向睡在凌雁的外屋,方便服侍,即使十四阿哥留宿正福晋处也不例外。
      天气太冷,天一本就睡得不好,听到叫声便立时醒了过来,脑子里却还是一片混沌。她躺在暖和的被窝里定了定神,披衣起床,凑在门口轻声问:“福晋?”
      里头没有马上回答。
      天一冷得发抖,又隐隐听到凌雁的啜泣声,心下焦急,预备直接推门进去。
      “没事,你回去罢。”十四阿哥冷淡的声音传来。
      天一一惊,脑袋立马清醒许多,想莫不是夫妻两人闹别扭?可凌雁为什么哭?不要是家庭暴力才好。
      算了,别人的家务事还是不要多管。天一再看一眼紧闭的门扉,随即回到自己的床上。
      迷迷糊糊睡去之前,她忍不住叹口气,想:凌雁,千万别怪我不帮你。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十四阿哥的神情都是冷冷淡淡的样子,用早膳时还因为粥太烫而发了一通脾气,弄得下人们一个个都胆战心惊的。
      凌雁也不约而同没有好脸色,不论洗漱打扮还是吃饭,都是一副冰山状,让天一寒毛都竖了起来,不禁再次庆幸昨天晚上没有多管闲事是如此明智的选择。
      好不容易十四阿哥出了门,大家才松口气,很默契地将凌雁这颗定时炸弹留给天一来搞定,没什么事绝对不接近正福晋的房门。
      天一朝着空无一人的长廊深呼吸,然后转身鼓起勇气面对凌雁的臭脸。
      “喂,你没事吧?”她小心翼翼地问。
      凌雁往桌上一趴,脸孔埋进手臂间,发出懊恼的叹息声。
      天一对这个反应始料不及,忙走过去摇摇她的肩膀,“喂喂,你怎么了?昨天晚上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吵架?”凌雁抬起头来苦笑,“如果真是吵架就好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
      凌雁迟疑一下,嗫嚅道:“昨天晚上……晚上……哎呀,你知道的啦……”
      天一听得一头雾水:“我知道?我知道什么?我知道个屁!”
      凌雁忍不住笑:“对哦对哦,你知道个屁。”
      天一白她一眼,没好气地道:“喂,你要说快说,否则老娘不耐烦听哦。”
      “好吧好吧,”凌雁努力寻找合适的词汇,“这个……夫妻两个晚上做什么……你知道的啦!对不对?”
      天一这才明白她在说什么,“哦,那你就爽快点说出来呀,不就是做那件事么。嗳,我记得项启源说过你最好不要再怀孕。”
      “我知道啊,不过这几天是安全期。”凌雁继续说回正题,“本来这件事情是很正常的,但是昨晚发生了一件很不正常的事!”
      “他早泄?”天一猜。
      凌雁哑口无言,满脸黑线。
      “不是?”天一一脸疑惑,“有比这个更不正常的事情么?难道……他喜欢后面?”
      凌雁再也忍不住了,怒吼:“都不是!喂,你到底要不要听我说?”
      天一有点委屈:“我没不让你说啊。”
      凌雁喝口水,镇定一下情绪,慢慢道:“本来一切都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差,只是他的辫子突然掉了下来,而且正好掉在我身上。”
      “完了?”天一下巴快掉下来了。
      “嗯,还想怎么样?已经够shock了好不好?”凌雁振振有词,“当一个人很兴奋的时候,全情投入的时候,竟然有一个毛茸茸的不知道什么东西掉在身上,多恐怖!”
      “然后你就尖叫了?”
      “对啊。”凌雁说得一脸无辜,“然后他就很不爽,我当然也很不爽,最后大家都不爽,所以就臭脸到今天。”
      “你好无聊。”天一鉴定完毕。
      凌雁一下子认真起来:“这不是无聊不无聊的问题!我只是想说,其实告诉自己要适应环境,告诉自己已经无路可退,这些都是狗屁!我嫁的这个男人,他对我很好,除了丑一点之外简直符合我所有的择偶条件,我也在很努力地去爱他!可是没用,统统没用!我是现代人,我永远都无法适应自己的丈夫是个古人!”
      天一皱眉:“可是你还能怎么办?你连孩子都为他生了,这辈子也差不多这么过下去了,你还想怎样?就算不适应,你又能怎样?”
      “我不知道啊。所以很无奈,很沮丧,因为完全无能为力。从小到大,我们接受的教育就是,如果你不喜欢这个环境,那么就努力去改变它,变成你想要的。但是现在我们什么都做不了!明明知道某些事一定会发生,却无力去阻止!”
      天一在她身旁坐下,揽住她的肩膀,叹口气:“这个认知我们应该很早就有了,不是么?先自保,再想办法让自己快乐,我们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凌雁把脸埋进掌心。
      过一会儿,她抬起头来,苦笑:“让自己快乐?其实,现在的生活,是我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啊,可是真正得到了,却觉得不过如此,难道我的梦想本身就有问题?”
      “谁知道呢?”天一拍拍她的肩膀,“如果没有经历过,谁又知道这些所谓的梦想值不值得去追求呢?”

      夫妻俩,总是床头打架床尾和,就算有些小龌龊也是没长性的。只一两日,凌雁便同十四阿哥和睦如初,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般。
      只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虽然十四阿哥刻意隐瞒,但天一的消息网绝对不容小觑,还是将永和宫里发生的一五一十传到了凌雁耳中。
      “什么?德妃娘娘要把织巧送给胤禵?”凌雁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天一猛点头,肯定地道:“不会错的。我就觉得奇怪,今天十四阿哥从永和宫请安回来神情就有些怪怪的。”
      凌雁焦急地站起来,问:“怎么会这样?”
      “还不都是十三阿哥,一个劲问德妃娘娘想将织巧要去,眼看十三福晋就要发飙,德妃当然不能再火上添油,可是又要找个好借口回绝十三阿哥,就想到把织巧许给十四阿哥。”
      凌雁跺跺脚,一脸郁闷:“前两天我还在揶揄含漾呢,这下子倒好,后院起火了,不被她笑死才怪。”
      “人家才没你那么无聊呢!”天一跳出来说了句公道话,“我就奇怪,你前两天干嘛要追着含漾说织巧的事情?”
      “没什么意思啦,就是调侃调侃她到现在都有个十三阿哥为她神魂颠倒,另外再给她一个查身世的线索。”
      “查身世的线索?”
      “对啊,那个织巧,是姓钮钴禄的,而且也不是宏毅公那支,再加上和含漾长得这般相像,血缘关系一定很近,含漾说不定就能从她那里查到自己的身世呢。”
      “听你这样说来,好像还挺有道理的。可是含漾干嘛不理你?”
      凌雁耸耸肩:“鬼知道啊,可能她不感兴趣,因为这毕竟是钮钴禄•含漾的身世嘛;又或者,她想保持现在的低调作风,不愿意大动干戈。”
      她无精打采地看看天一,道:“还是先想想我们这里的事情吧,快过年的,竟然又要来一个新人。”
      天一的乐观精神继续发光发热:“十四阿哥不是没答应么?你就别瞎操心了。”
      “他不答应是应该的,这点不值得表扬。”凌雁认真地道,“但问题是德妃有多执着。小儿子孝顺着呢,多塞个几次,总是会收的。”
      天一低头想想,然后疑惑道:“不管十四阿哥最后会不会收,我们都没有办法改变德妃硬塞这个事实,不是么?”
      “大概吧。”凌雁眼珠一转,狡黠一笑,“或者,我们可以帮我婆婆找到另一个可以代替胤禵的候选人。”
      “另一个候选人?”
      凌雁笑得异常狡猾:“没错。你想想看,如果那个织巧真到了我们这里来,十三阿哥肯定会把胤禵恨得牙痒痒的,虽然他们本就不是同母的亲兄弟,可关系弄僵毕竟不好,所以应该把织巧送给一个十三阿哥无论如何都不会翻脸的人才对。”
      “你说的难道是……皇上?”
      凌雁咚地一下倒在桌子上,“拜托,用脚趾头想都不可能是皇上啊,他已经有含漾了还要个织巧做什么?”
      天一苦思冥想一番后再猜:“莫非是四阿哥?”
      “宾果!就是他。”凌雁潇洒地站起来,摆开架势道:“来,我们这就去永和宫给德妃娘娘出主意。”

      这天早上凌雁很早就醒了,心情好到出奇,她看看身畔犹在熟睡中的胤禵,忍不住嘴角张扬的弧度。
      之前德妃首肯了她用四阿哥替换十四阿哥的提议,说好等皇上谒陵回宫就立刻禀明圣听,说到底,也只是走个形式罢了,这点小事,皇帝不可能不准的。
      皇上昨日谒陵毕后就去了畅春园,这两天总是会进宫的,凌雁难抑兴奋之情,眼看一个潜在的对手即将被处理掉,肾上腺素激增,一醒来就睡不着了。翻来覆去把十四阿哥也折腾醒,忙朝外头唤了下人进来侍候洗漱。
      十四阿哥自有贴身侍女服侍更衣梳头,凌雁则进内室由天一照料。
      偏偏今日天一没了平时的瞌睡相,却神情凝重、目光冷淡,让凌雁看得忐忑不安起来。
      “怎么啦?”凌雁小心翼翼地问。
      天一继续默默为她梳头,手上的动作熟练已极,丝毫没有停顿。将一头稍显单薄的青丝绾成一个漂亮的发髻,她却突然叹口气,视线在铜镜中与凌雁的交缠,苦涩道:“听说昨晚,皇上招幸了钟嫔娘娘。”
      凌雁整个人僵住。
      她不置信地缓缓转过头,睁大眼睛,惊诧地看着天一。
      天一无奈地朝她点点头。
      凌雁低下头,捂住心口,觉得痛,觉得眼泪好像要掉出来了。
      怎么办?怎么办?
      她鼓足勇气再次看向天一,做最后的挣扎:“也许、也许是假的呢?就像上次一样,是掩人耳目而已,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天一满脸不忍,轻轻拍拍她的肩膀,道:“等一下,你亲自去钟粹宫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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