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门泣(清穿)

作者:丁丁执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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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拾捌



      时近秋日,天气渐渐凉爽起来,后宫人等一律从畅春园搬回了紫禁城。
      回到旧居才几日,凌雁就觉着有些不舒服,尤其晨起时分外容易头晕。
      这回还是天一比较警觉,暗暗算了算日子,发现凌雁的月事似乎迟了好久,不禁喜道:“哎,你不会是有了吧?”
      凌雁一惊,“糟,项启源叫我不要太早生孩子,先把身体养好才是。”急道:“快去请太医来看看,到底是真有还是假有。”
      事实证明许天一同学的预言还是有一定准确性滴,照日子算来,孩子应该是胤禵刚从塞外赶回来时的那几次里怀上的。
      胤禵自然是兴奋异常,德妃也很高兴,两位侧福晋心里的不爽亦是可以预料到的。只有凌雁一个人穷紧张,翻来覆去地问:“天一,怎么办?我会不会像仁孝皇后一样难产而死啊?呜……”
      天一大汗。
      “要死了,你别乌鸦嘴好不好?没事都被说成有事了。放心吧,有项启源在,万事OK。”天一拍着胸脯打包票。
      好说歹说才让凌雁安了心,天一又凑上去八卦兮兮地笑:“上次大鼻孔那件事你就不用生气了,事实证明的确是十四阿哥比较强嘛,每次都一击即中哦!”
      这次轮到凌雁脸上多出三道黑线。
      好吧,就用恶俗电视剧的情节意淫一下吧。
      一开始是康熙指婚,十四阿哥当然很兴奋啦,于是乎和九阿哥十阿哥等人一起去喝酒庆祝。要么是酒量不好,要么就是实在喝太多,十四阿哥最终醉醺醺地回来了,并且已经醉到了一定的程度,把服侍自己脱衣服擦脸的伊尔根觉罗氏看成了心爱的凌雁,然后就……之后什么一击即中啊就不必多说鸟。
      天一一口气说完,然后开始佩服自己编故事的才能,编剧其实也挺容易的嘛。

      十福晋亲自上门来恭喜凌雁,拉着她的手羡慕地道:“弟妹真是好福气,才大婚数月就有喜了,准保是个小阿哥。”
      凌雁微笑。
      天一见十福晋像是要久坐的样子,不由得在旁边对凌雁猛使眼色。
      不料动作太大,连十福晋都留意到了,问:“这是怎么了?”
      凌雁赔笑:“嫂嫂来之前我刚准备了要出门。”
      “去给皇祖母请安?”皇太后与十福晋都是蒙古的博尔济吉特氏公主,同气连枝,私下关系亦十分地好。
      凌雁摇摇头,犹豫了一下终又道:“是去钟粹宫。”
      十福晋面上一怔,随即失笑:“也对,虽然现在辈分有差,不过说起来你同钟嫔娘娘仍然是嫡亲的表姐妹,你既然有了这天大的喜事,也该亲自过去一下才是。”
      说着就要起身,“那我就不打扰弟妹,先告辞了。”
      凌雁看着她面上的强颜欢笑,心下有些不忍,脱口而出道:“嫂嫂同我一起过去吧。”
      十福晋震惊地看着她。
      凌雁扯了扯嘴角:“嫂嫂难道不想见识一下她究竟是怎样的厉害人物么?”
      十福晋并不是笨人,当下点头:“弟妹既然开口,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天一看着她郑重的表情,不禁暗暗偷笑。
      含漾确实是个厉害人物啊,一个有着男人心的女人怎么能不厉害呢?

      因十八阿哥正在午睡,整个钟粹宫都是静悄悄一片,不闻人声。
      天气并不很凉快,含漾倚在榻上看书,只一会儿就觉眼皮沉重。刚想合了书本,也偷懒睡上一回,梧桐就来报十福晋和十四福晋已经到了门口。
      含漾一怔,不明白凌雁为什么要带了十福晋一同来,就算是后者要求,难道不能找个借口推托去么?
      纵然如此,仍是要换了衣裳正正经经出去见人。
      双方见了礼,各自安坐,自有下人送上茶果点心。含漾面上淡淡,亦不见笑容,只客气地请她们慢用。
      十福晋静静端详着这位钟嫔娘娘。
      并不是不曾见过,只是碍于身份,每次家宴都是远远瞥见,也从未在皇太后处巧遇过。知道含漾是出了名的美人,因姿态端庄高贵,又更胜了一筹,不是自己可比。
      来之前不是不怀有一点儿敌意的,可在看到这样的她时,什么感情都淡了。
      因为她根本就不在乎。
      不管你是爱她、恨她、可怜她、羡慕她,她统统都不在乎。面对她,十福晋剩下的只是无力感。如果她是自己的对手,那么这场竞争,结局早已注定。
      只可惜,她似乎连十阿哥都不在乎呢。
      含漾也知道自己正被审视。
      她垂下眼,不去理会那目光。
      自从穿越过来,性情大变,加之又做出进宫的决定,已不知被多少人关注过了。这两年,把重心放在十八阿哥身上,加之做人愈发低调,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连和凌雁的联系也少了很多,才换来相对安静的生活。
      似乎现在,又有人不甘心让她安静了。
      含漾不想去理会凌雁的用意,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虽然未曾与十福晋深入交往过,却也大致清楚这是个怎样的人。
      典型的蒙古公主,直爽豪迈,说一不二,更可喜的是生得剑眉星目,英气逼人,虽称不上美女,不过比之同族的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可要美多了。这样一个女孩子,当然不是蠢女,但与凌雁相比,显然不是对手,况且还有天一在一边,含漾毫不担心。
      三个人像打太极般说了一会子话,含漾亦过分客气地恭喜了凌雁有喜的事,便借故照看十八阿哥,委婉地送客。
      凌雁见十福晋也观察得差不多,便顺水推舟告辞了。
      出了门,凌雁对十福晋笑道:“嫂嫂觉得怎么样?”
      十福晋勉强回以一笑。
      凌雁叹口气,“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她往前走了几步,抬头望天,故作追忆往昔的悲痛状,酝酿着感情道:“想必嫂嫂也听说过,当年的含漾格格,以娇宠刁蛮名冠后宫,哪里是现在这般模样?”
      “那她怎么会……”
      “一个人经历的多了,脾气性格自然会改变,这也不奇怪。嫂嫂亲眼看到了她,跟她说了话,那我敢问嫂嫂,如今的她——眼里还在乎什么呢?是十阿哥、还是十三阿哥、抑或是皇上?”
      十福晋缓缓摇了摇头。
      凌雁见自己这招煽情管用,便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更具煽动性地道:“所以,嫂嫂不要再去猜测十阿哥是怎样想的,而应该从自己这里入手,主动去赢得十阿哥的心!”
      “主动?”
      “对,一定要主动!”凌雁认真地点了点头,“男人的感情都是可以揣摩的,除非让他真的遇上了天命真女,否则——只要有手段,就一定能捕获他的心!”
      十福晋明显对这套说辞动了心,当下问:“那……我该怎么做?”
      “嫂嫂不必心急,听我慢慢分析。”
      凌雁牵了她的手,在回廊下缓缓走着,心中的得意自是不消说的。
      “十阿哥这个人呐,这些年来,喜欢的都是姐姐妹妹,没有别的。含漾这个嫡亲的表妹就不用说了,至于府里头的侧福晋郭罗洛氏,和宜妃娘娘是一支的,算起来也是个小表姐,嫂嫂你说是么?”
      十福晋信服地点点头,又有些垂头丧气。
      凌雁忙拣好听的说:“不过那个表姐,并没有血缘关系,嫂嫂不用在意,真要这样算,嫂嫂还是太皇太后一支的博尔济吉特氏呢!不也是个表妹么?”
      十福晋眼睛一亮,嗔道:“弟妹说话怎么吞吞吐吐的,不会一次说完么?让我听得心里头都有些七上八下了。”
      凌雁轻轻一笑,心道:不这样吊你胃口,能让你上钩么?
      “既然这样,那我就索性痛痛快快说出来吧,嫂嫂姑且听听有没有道理。”
      十福晋忙不迭点头,“弟妹只管说便是。”
      “十阿哥对钟嫔娘娘和侧福晋的好,嫂嫂也是听到看到了,试问这两个女子有什么相似之处呢?相貌、性情、身份偏偏又都是大相径庭,至于表姐表妹之类的亲缘关系也太宽泛了,钮钴禄氏和郭罗洛氏还缺这般年纪的女孩子么?”
      “弟妹的意思是?”
      “我想来想去,她们两个唯一的相同之处,就是同十阿哥朝夕相处,才慢慢生出感情来的。”
      十福晋睁大眼睛,惊道:“弟妹说的有理!郭罗洛氏早年是他的通房丫头,算起来,跟在他身边也有许多年了。”
      “对啊!嫂嫂再想想十阿哥同宜妃娘娘多么亲近,十阿哥直到十三岁才由宜妃娘娘抚养,一般阿哥和养母的感情不会这样好,可是十阿哥不同,朝夕相处之下,他特别容易生出感情来。”
      “弟妹真是说到点子上了。”
      “所以,嫂嫂现在知道该怎么做了么?”凌雁狡黠地问。
      这一问却把十福晋问住了。
      “怎么做?”
      凌雁气定神闲道:“同十阿哥在一起,感情是要慢慢培养的,怎么急都急不来,嫂嫂大婚才不过两年,来日方长,涓涓细流总有汇成汪洋大海的一日。只要嫂嫂不放弃,日复一日守在十阿哥身边,总会得到他的青睐的。说到底,就是加强存在感,让十阿哥觉得生活中少不了你,你已经成为了不可替代的一部分。”
      十福晋先是仔细地听,再慢慢消化,最后迟疑着问:“只要这样便可以了么?”
      “当然!”凌雁很有把握的样子,“信我,没错的!”

      终于拉拢了十福晋到自己的阵营中,凌雁心里头这个得意啊。可惜乐极生悲,妊娠反应来得厉害,吃什么吐什么,到最后只能整日歪在床上,把十四阿哥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太医三天两头来诊脉,说是身子本来就弱,这回又是头一胎,没注意休养,才造成了现在这种情况。当然也开了许多味补这补那的方子,只是凌雁一闻到药味就开始呕吐,有时甚至吐出血丝来,药自然是服不进的。
      就这样秋去冬来,妊娠反应慢慢没有了,身子倒是愈发地弱,每日不知被灌进多少补品,却还是老样子。
      肚子大起来,人却不见胖,十四阿哥急得要命,整天将她关在房里休息,轻易不放出去。
      凌雁叫苦不迭,不过毕竟还是有一些现代的妇婴常识,坚持每天在院子里走一走,保持一定的运动量,以免生产时有困难。
      如此一来,同样大腹便便的伊尔根觉罗氏明显被冷落了,宫女太监们也都是些见风使舵的主,知道十四阿哥的心在谁身上,服侍起主子来也有了计较,日子一长,难免怠慢不受宠的侧福晋。
      风水轮流转,一时不振也不代表永远的垮台,更何况,女人的报复是很可怕滴。
      看多了宫廷剧的天一和凌雁心里头都有数,明白不能轻敌,谁知道伊尔根觉罗氏以后会使出什么损招来。还有舒舒觉罗氏,这种平时不吭声的角色最可怕,关键时刻在你背后捅一刀的往往就是她。
      在天一看来,伊尔根觉罗氏能不能翻身要取决于她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
      “大鼻孔如果运气好,生个女儿,说不定还能得到十四阿哥的一点儿欢心。”天一闲极无聊,索性打开首饰盒,一一试戴凌雁平时不露脸的华贵首饰。
      “咦,难道不是生儿子好么?她一定也一心盼望着得个儿子吧。”凌雁讶然。
      “笨呐!”天一白她一眼,“就算生个儿子也是庶子,就算养得活,唯一用处只能是为她送终。想想看,十四阿哥已经有一个侧室出的儿子了,不在乎多一个,生个女儿可就不一样了,是头一遭,是长女,只要老子喜欢,以后不愁嫁不到一个好人家。”
      凌雁撅起嘴:“再喜欢又有什么用?就像你说的,老了谁来给她送终?”
      “你呀,脑袋转了一个弯,难道就不能再转第二个弯么?女儿受宠,连带着额娘也受宠,以后就不愁没机会再怀孕生子。”
      “对哦!”凌雁终于忍不住暗暗佩服一下天一的深谋远虑。
      “那么你说,我生儿子好还是女儿好?”
      天一头也不抬,脱口而出道:“都好,他都喜欢。”
      “为什么?”
      “因为他喜欢你呀。”
      凌雁一怔,随即高兴得忘乎所以,怎么都忍不住脸上的笑意。又掩饰着轻轻捶天一肩膀,娇嗔道:“讨厌。”
      “你再笑得开心些呀,小心嘴巴裂开来!”

      新年家宴,十四阿哥唯恐凌雁累着,执意不让她参加。凌雁也乐得清闲,懒得去行礼赔笑,乖乖留在房里和天一两个人吃了一顿丰盛的年夜饭。
      伊尔根觉罗氏因产期将近,也未参加家宴,相比凌雁这头又说冷笑话又唱歌,着实冷清了许多。
      “你们家过年时看春晚么?”天一问。
      “当然看啊,不过我大一点之后就不看了,总是冲到隔壁韩漾家去和他一起打游戏,要么就是再叫上我爸和他爸一起打牌。”
      “你们感情很好啊。”
      凌雁微笑:“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嘛,就像十阿哥和含漾一样,又没有什么龌龊,交情当然不坏。”
      “从来没有对对方动过心么?”天一不改八卦本色。
      凌雁摇摇头:“他不是我喜欢的那一型,不够帅,不够成熟,做兄弟还可以,男朋友的话——等全世界男人都死光再说吧。”
      “喂,你嘴巴很毒哦。”
      凌雁咕咕笑:“开玩笑啦,其实他人不错的,只是不适合我而已。你别看他,其实眼光也很高哦,一心喜欢辣妹,我这样的他根本就看不上。”
      天一微笑,没有做声。
      “对了,从来都是说我的事,今天就来听听你的爱情故事吧。”凌雁坏笑,“记得项医生说过你有一个男朋友哦。”
      天一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奇怪,强笑道:“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吧。”
      凌雁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不敢再多言。
      眼看天色已晚,天一忙叫了婢女把房间收拾干净,侍候凌雁梳洗。
      十四阿哥回来的时候,凌雁已经睡得迷迷糊糊了,朦胧间觉着胤禵将一件物事放在自己枕边,又轻轻道:“皇阿玛赏了你一柄玉如意安枕。”
      凌雁睡去之前,脑海中浮现出的最后一个影像竟然是大腹便便的伊尔根觉罗氏,心底隐隐觉得她有些可怜。

      新年过后不久,伊尔根觉罗氏顺利生下一位小格格,十四阿哥欢喜得不得了,往她房中走动也比之前勤快许多。
      凌雁隐隐有些不安。
      “我有点怕。”她握住天一的手。
      她手心的冷汗让天一有些担心,“怎么了?”
      凌雁扯出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生孩子这件事,好像蛮恐怖的。”
      天一凑过去拥抱她,以示鼓励,“不会有什么事的,第一次紧张在所难免,你看大鼻孔,貌似娇小柔弱的一个人,生起孩子来倒一点也不含糊,干脆利落。”
      凌雁点点头,重复她的话,仿佛想让自己安心:“不会有事的。”

      四月初二的晚上,凌雁开始阵痛,十四阿哥急急唤来太医和产婆,所有下人俱都起来,随时待命。
      炉灶上一壶壶开水连珠价地烧着,下人们跑进跑出送这送那,十四阿哥急得在门口乱转,却什么消息都听不到。
      开头凌雁还哀叫了一阵,一会儿又没了声息。这寂静差点让十四阿哥发疯,恨不得踹了门直闯进去。
      房里,凌雁满头大汗,已经没什么力气了。天一坐在床头,握紧她的手,道:“不要急,你先存着点气力。”
      天一嘴里叫凌雁不用着急,其实心里已经急得不得了,现在产妇只是见红,连羊水都没破,还不知要熬多久孩子才能降生。
      事实证明,天一的担忧并非多余,凌雁宫口开得不够大,古代分娩技术又十分落后,不允许孕妇随意走动来促进生产,更不用提在水中生产了。
      凌雁生生被折磨了一天一夜,终于在翌日晚上诞下一个健康的男婴。
      索性母子平安,凌雁看了一眼脸蛋皱巴巴的婴儿,疲惫地闭上眼睛,心想:好小子,以后有的是苦让你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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