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洞安放处

　　卢伽尔班达，“年轻的国王”。

　　传说中，这位年轻俊美的君主勇武过人，聪慧且心地善良，年少时曾在一望无垠的苏穆尔草原上救过能口吐人言的神鹰，于是他得到了日行千里的赐福，也借此得到了女神的青睐，统治恩鲁克城，并一度使那里成为了苏穆尔一带最强盛的国家。

　　但夏缇并不知道这些。曾统管过那一带的阿德提毗只告诉了她马什堪被放弃的原因，警示她小心马什堪人，至于相邻的恩尔和恩鲁克为什么灭亡，分毫未提，曾有过哪几位国王管理过那两座城，更是绝不会入她的耳目。

　　她问：“卢伽尔班达？那是谁？”

　　“女郎呀，你这话可真叫我伤心！”林间穿行如豹，行动尚有余裕的金发少年摇头晃脑慨叹，比田地里最饱满的麦穗还要灿烂的金色长卷发随阳光跃动，“与其关注无用的死人，不如把目光放在你未来的丈夫身上。他此刻正拥抱着你，等着你问他姓名呢！”

　　夏缇：“……”
　　她抬起手，纤长的指尖轻触少年后脑，对他温柔一笑，怜爱般轻轻梳理过得意忘形的金发，而后力道极狠一拽：“说。”

　　好凶！少年猝不及防后仰，疼得眼尾都红了：“因特。”

　　夏缇：“！”这个名字……是暴风雨神的变体。他是雅利安……不，马什堪人！

　　被拽得脑袋又往后晃了一下，因特强忍着眼里飙出的泪，闪电般穿行在山林间，速度骤减一瞬，他举起肩上人，对不远处摇曳的一抹火焰般极耀眼的红发出了雀跃的高呼：“阿奇，快看啊，我抓到她了！她好轻啊！一抱就起来了！”

　　话音刚落，他就手甩开夏缇，身形一矮闪避，少女手中冰冷刃光所过之处，灿烂的金发削落，滑翔而来的灰鹰少年俯冲，利爪正要抓透因特心脏一瞬，一道炽烈的火墙瞬间直达天际！

　　雷雨轰隆而下，淋灭了冲天而起的火光，也淋透了拉达巨大的羽翼，使他落在地上。

　　电弧一闪而过，接住了失去意识的夏缇，没管同样被电晕的拉达，金发少年甩头，狮鬃般披散在肩膀上的长卷发甩缀出晶莹的水珠，浓丽的琥珀色莲花目被乌云染暗，他愉快地对同样被淋湿的来人笑：“阿奇，她可真有趣！一开口就问我是马什堪人还是雅利安人，结果却完全不知道卢伽尔班达。哦对了她还带着一大群羊，就在那边，还有个小姑娘！”

　　被唤作阿奇的红色身影应：“放了她吧。这样性情的女子，即便你强令她作了你的新妻，此后也定然不得安宁。说不准哪一天就一睡不醒，人头落……”

　　因特又晃了晃头，像头在草原上刚淋过骤雨的雄狮，他扇动纤长的眼睫，声甜如蜜地打断：“可是哥哥呀，我老嫌肚子里油水不够的好哥哥，那么多羊，你不要吗？”

　　……然后兄弟俩就被凶悍的头羊领着浩浩汤汤的羊群一路追进了近来暂居的山洞，四处抱头鼠窜：

　　好凶啊！真的好凶！尤其是领头那只，稍有不慎就会被捅个肠穿肚烂，还不怕电也不怕火，根本不是正常的羊！

　　“还给你，还给你，”见头羊人立而起，犄角尖锐，竖瞳森冷，魔物般令人毛骨悚然地逼近，因特终于被逼得不得不松开了夏缇，对兄长使了个眼色，伸手摸向被丢在地上吃灰的长丨枪，“请带她离开吧，请……”

　　少年身形暴起一瞬，正要扎透头羊，眼前白光一闪，和红发的另一个一起倒在了地上！

　　夏缇起身，手上金环变黯，她安抚地拍了拍一脸狂躁的头羊，将两个坏小子捆了个结实，摸摸吓得蜷缩在角落抱紧了膝盖不敢说话的小琉克茜，将被另一头羊驮回来的拉达翅膀摊开，支起帐篷，招呼小琉克茜进去躺下。

　　见他们都还活着，小琉克茜扁嘴，想哭又不敢出声，从喉咙里发出了幼猫一样可怜的呜咽。

　　夏缇：“怎么了？”
　　小姑娘摇头。

　　她不说，夏缇自然也不问。倒是小琉克茜先沉不住气，不敢直接问阿莎丝的下落，只先遵照母亲的吩咐，恭敬地趴伏在夏缇脚下，要用额头去触碰她的鞋面，软糯的童音沙哑：

　　“女神呀，我现在是你的奴仆了么？”

　　夏缇回眸，她避开这过于隆重的触足礼，柔声应道：“我不是神，你也自然不是奴仆。”

　　小琉克茜怯怯：“可依照马什堪的传统，您已赢得了我。女神呀，愿听任您差遣……”

　　夏缇笑了。

　　“马什堪的传统与我无关。”捏捏小姑娘脸蛋，温柔理顺乱发，她语气活泼地道，“愿意听我差遣么？那么小琉克茜，从明天开始，你就和拉达一起，为我放牧羊群吧！”

　　翌日。

　　“不要！我不要！”

　　一觉醒来变天，得知自己作为手下败将要认夏缇作首领，不然就要没命，身形颀长如豹的金发少年立刻孩子气地摇头，被捆住的双手背在身后不老实地挣动，眼珠一转，浓丽的琥珀色莲花目垂泪，长且卷翘的眼睫挂着露珠般璀璨的柔光，楚楚可怜望她，“女郎呀，你怎么能忍心呢？似我这般模样俊俏的美少年，当然是做丈夫更好。你看着比我和兄长都小，怎么能做我们的母亲？”

　　说着又望向夏缇身后沉默不语的红发青年，见对方早已恢复了自由身，此刻正揉按着留有勒痕的手腕，他眨巴着眼，拖长了音调，玩闹似地慨叹：“哥呀，你这是作了她的儿子吗？那你以后要尊我为父哩。”

　　夏缇：“阿格尼，看来你的弟弟并不愿意听话呢。你怎么办？是处理掉他，还是和他一起被我处理掉？”

　　被弟弟唤作阿奇，却告诉夏缇自己的名字是阿格尼的高大青年棕眸炽烈如火俯瞰，见弟弟还在耍滑试探底线，他视线一转，对上了夏缇，向她低头，以截然不同的沉静风度彬彬有礼请求：“夏缇，请让我和因特单独谈谈，我会说服他的。”

　　夏缇笑：“好啊。”

　　话一出口，即便是还很稚弱的小琉克茜，也忍不住立刻叫了起来：“不，不行，绝对不行！女神呀，他们不怀好意！他们冒犯了您，您却既往不咎，如此放任，必会酿下祸根！”

　　夏缇摸摸小姑娘后脑勺，带上拉达，和她一起离开了山洞。

　　和她一起坐在头羊背上，小琉克茜担忧不已回头：“那里有武器……”

　　夏缇带她去往了河边。

　　和马什堪入口苦涩的毒水不同，这里的河水清澈见底，双手掬起便是入口的甘甜。

　　“是甜水！是比金子还要珍贵的甜水河！”

　　小姑娘欣喜鼓舞雀跃，迫不及待地捧起来喝了好几口，把水囊灌满，然后才想起来阿妈教过，就算看着再好也不能就这么喝，要先放到陶罐里用火煮沸，棕榈叶编织的簸箕撑起来架在上面，从那上面滴下来的才是干净的水，她低下头，双眼变得湿润：

　　“阿莎丝，光彩夺目的女神啊！你开启天门，祛除黑暗，带来光明。你莅临世间，唤醒众生，使万物复苏，使鸟儿飞翔。为我们带来财富吧，宛若少女的守护者！驱逐仇敌，赐下粮食，然后赐我们繁荣昌盛。噢，朝霞，噢，女神，你诞生万物，永不衰败！”

　　童音空灵地唱。像山野间淙淙的溪流，又像荒漠上清脆的驼铃。

　　她心不在此，婉转的歌声便只好长出了翅膀，在参天而起的繁茂林木间随鸟儿啼鸣，期盼着重新回到沙漠的另一边去。

　　夏缇涉水而入。

　　小琉克茜见她要解开外衣梳洗，就蹲在岸边等她摘下金环。

　　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倒是被招呼过去同作梳洗，小姑娘不得不抛下了那点抵触，被古怪的白色泡沫揉了一脑袋，搓出了许多泥水，还迷了眼。

　　她手忙脚乱，差点被河底长着青苔的石头滑倒：“眼睛……”

　　夏缇把她托上了岸。

　　如此一起在林间采集了许多果子，开心咬下一口，小姑娘被酸得立刻皱起了脸，然后她听到夏缇笑了起来，把红得发紫的果子往她手里一塞：

　　“小琉克茜果然还是小孩子呀！不喜欢吃别勉强，来尝尝这个，它熟透了，肯定很甜。”

　　甜！小琉克茜睁大了眼，她接过果子，低头三两下囫囵干净，果然很甜，和阿妈偷偷藏起来偶尔给她尝一点的蜂蜜一样甜，好似在舌尖含了一汪清脆的泉水，终于忍不住扑到夏缇怀里大哭：

　　马什堪长不出牧草，但还残存着一些果树。在来到喀多利拉以前，她根本不敢吃树上结出的果子，它们不但是苦的，吃了还会死人——

　　她见过太多了，在马什堪城中饿到了极点的人。他们不敢走出沙漠，去恩鲁克和恩尔也找不到多少物资，更不像阿妈那样别有门路，这些人吃多了树上结的果子，相继生了怪病，皮肤发灰，口角发紫，很快就一命呜呼了！

　　“有饭吃，有地方住，会提供庇护，也会教你生存所需的一切技巧与知识。只要小琉克茜一直乖乖听话，就能过上这样的生活。”

　　夏缇抱住了她，温柔地抚摸着小姑娘蓬松蜷曲的棕发，好似牧羊人从野狼口中救下了瑟瑟发抖的羔羊，通明的金眸倒映出在羊群的尽头，一动一静并肩的兄弟俩，“不听话的话，就能只能和你舅舅一样，被处理掉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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