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古代版)

　　川16
　　
　　
　　进藤川细致地擦拭着一把铮亮的武士刀，锋利的刀芒闪烁着银白色的寒光。
　　“爸爸，我有事和你说。”进藤彰走进来，跪坐在父亲对面。
　　“说。”进藤川头也不抬，仍在专心地用一块缀满枫叶的绸绢擦拭着凌厉的刀锋。
　　“我要解除和芥川家族的婚约。”
　　进藤川蓦地抬起头，目光是日本大男人的严厉和肃穆，就如天皇下诏般不容更改的口吻，“不行。”
　　“我已经决定了。”
　　“彰，”进藤川收敛了一些咄咄气势，语气软化下来，“如果想在东京的仕途上有所发展，我们是绝对少不了芥川家族的身世背景的。芥川家族曾经辉煌一世的身世，和我们财力雄厚的进藤家族联姻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也可以为我将来在东京的发展奠定一个基础和砝码啊，彰，你就忍心击碎爸爸多年来的梦想么？”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进藤面不改色。
　　“你说什么？！”进藤川的口气强硬起来。武士刀放在腿边。
　　“为了权利，钱财，你可以连最亲爱的妈妈都不放过，你还有什么做不出来？！我也不过是你手心里的一颗棋子，终有一天我也会死在你的刀下吧。”进藤的眼里充满了绝望。
　　“逆子！”进藤川勃然大怒，脸气得铁青，突然举起手中的武士刀，直抵进藤的眉尖。
　　在门外的井田吓得两腿发软，跌跌撞撞地劝道：“老…老爷，您，您。”您了半天也吐不出一个字。
　　明晃晃的刀光刺着进藤彰的眼睛，他双手抬起，握住刀锋，向下拉，两代人的力气和脾气在刀锋和刀身间传递、较量，在一股伦理和隐忍的力量中进行着殊死搏斗，刀身慢慢下移，直到刀锋抵住了进藤彰的腹部。
　　进藤彰冷冷地说：“从这里刺下去。”
　　进藤川额头的青筋游龙一般的暴出，虚汗在额间渗透。
　　一群女人的疯叫声从门外传来，不知何时太太和小姐等一干大大小小的人物全都闻风而来，太太连跪着进屋，念叨着：“老爷，老爷，您，您……”您了半天，还是没敢 “您”出“您”后的内容。
　　血从进藤彰的手指缝里四渗流出，滴在地上，散发着滚烫的热。
　　在宽宽的刀面上，进藤看到自己的表情，没有表情的表情。
　　
　　银色的光芒在流动，进藤川的刀在众人急促的呼吸中倒退、抽离，退出进藤彰的掌心。
　　
　　“你去哪里？！”进藤川逼问着径直走到门边的儿子，“今天你胆敢离开这个门，从此就不要再进来。”
　　众人屏紧了呼吸。就象一条任性而粗大的蟒蛇困着他们的脖子。
　　停下脚步笼罩在背光阴影里的进藤彰，有一种说不出的高大，投射在游川的心里，她混杂在女仆中，紧张地看着他。
　　进藤彰却没有回头，一声不吭地走出门，也许从走进进藤川发书房起，他就已经下了这个决心。
　　在众人各样的目光中，走过他再熟悉不过的木制地板，在人群里，看到游川，他分不清她的眼神，是惊诧还是痛心。
　　他走进女仆中，满是鲜血的手拉起她，就象是一世寻觅的爱人，此刻，他要带她走。
　　大家全都惊呆了，包括游川自己。手心里是他温热的血，滚烫的体温。
　　
　　几乎是在他的拖拉下，他们走出进藤家族的大门，门柱上漫天的枫叶，哭泣一般地在寒风中静静地躺在镏金的门柱上，无声地唱着一首挽歌。
　　
　　进藤彰郊外的屋子，游川上次在这里度过了不平凡的一晚——黑泽就是在这里和她不辞而别。
　　装饰没变，只不过有一把掀翻的矮桌子突兀地躺在屋中央。
　　
　　游川一圈一圈地帮进藤缠着绷带，神情有些恍惚，不知道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是否是一场作弄人的梦。可是她分不清这是噩梦，还是美梦。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西洋药酒的味道，西洋医生刚刚走，留下的都是奇怪的味道。
　　
　　“为什么要和芥川解除婚约呢？”
　　进藤笑了，一如往昔的和煦，就象一阵轻柔的微风拂过脸颊，从他飘逸如风般的笑容中回过神，游川才发现他的手轻拂着她的脸庞，即使隔着厚厚的绷带，也能感觉到那由心底而涌出的温暖。
　　可当他侧转过脸去，夕阳的余辉从敞开的拉扇门外洒进来，笼罩着他，眼底里是掩饰不住的深深哀愁。和落日一样的忧郁。
　　“因为她不是我爱的女人。”
　　“你爱的女人又是谁呢？”抵挡不住的一句话走火般地发射出去，游川自己也吓了一跳。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关心什么。当接触到进藤的目光时，却慌乱地躲避开，她在逃避什么，她不知道，看着他手心里的刀伤，心里是一道一道的疼。
　　“是你。”进藤坚定地说出两个字，毫不犹豫。从他伸手到她手边时，他已经决定了一辈子的任务。要保护他心爱的女人。“A YI SHI DE LU 。”（我喜欢你。）
　　漫天的樱花飘零，穿透过绯红如新娘脸蛋的花瓣，看到他微笑的脸，背后是湛蓝的天，流苏般的云，春暖花开季节，似乎快要到了。游川看着进藤的眼睛，微含笑意的眼睛，这是梦吗？迷幻一样的色彩，樱花流苏般的灿烂。
　　一刹那间耀眼的绽放让她眩晕。
　　“游川，我们离开这里远走高飞，忘记这里的一切，重新开始吧。”
　　眼泪不知不觉地流下，泪光中进藤依旧柔和的微笑。在他的臂弯的呵护下，是一片浓浓的春天。
　　再一步，就是幸福的潮崖。
　　他轻轻地吻着她，她的额头，鼻梁，唇角，脖颈，胸口，她的指间在他的指间翻涌。
　　从这一刻开始，属于他们的人生，才刚刚启程。
　　游川，你喜欢风的感觉吗？
　　依偎在他的肩膀，游川感觉他胸膛微微的起伏。
　　我喜欢，象风一样有一对看不见的翅膀，带着你翱翔，飞过群山，森林，大海，彼岸，到达自由的地方。
　　真的有自由的地方吗？
　　当然有，有风舞动的地方，就是自由的地方。
　　一直在他的肩膀里，看着窗外从漆黑一片慢慢转变成一片灿烂的阳光。
　　原来从黎明到光亮的转换，只在一瞬之间。
　　
　　
　　黑泽枫望着窗外椭圆形微微泛着白光的樱花瓣，想着心事。
　　丰川悦的拐杖声在身后响起，一声声击在他的心上。
　　“黑泽，那个女孩就是游川颖吧？”她走到他背后，仰望着他。
　　黑泽没有回答，伸手去接一片花瓣。
　　“如果你还喜欢她，请你回到她身边。因为丰川悦看到黑泽不高兴，她也不开心，知道吗？”拥着他的腰，她的头靠在他宽宽的后背。
　　你知道吗？
　　她微笑地，任凭眼泪擦着他的脊梁滑过她的脸颊。
　　
　　
　　这个空间盛载着游川，进藤和黑泽的记忆。
　　游川和进藤就象身处在世外桃源，一切的纷争都和他们无关，可以在这个小天地里自由自在。
　　也许，只要他们愿意，可以在这里，或者任何一个没有人认识进藤和游川的地方，象普通的农家夫妇过上一辈子与世无争的平静生活。
　　“游川，我们离开神奈川吧，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也没有人知道进藤的地方。”进藤说着，似乎美好的未来近在眼前。
　　游川微笑地点点头，眼睫毛又忽地耷拉下来遮住了她的心事，“可是妈妈怎么办呢？”
　　“我们和妈妈一起走呀！”进藤握着她的双肩，“我们已经是一家人了！”
　　这句话不知道是反问，还是进藤要坚定游川的信念。他微笑的眼里传递出幸福的讯息，压在游川的胸口却是沉甸甸的。
　　“这样吧，”进藤已经俨然一家之主的模样，“今天我陪你去和母亲商量，然后我再去办理一些手头上的杂务。等到这里的一切交代清楚后，我们立即就走，好吗？”
　　“可是，为什么这样急着走呢？难道你也愿意放弃这里的一切吗？”卸下所有的光环和荣耀，放弃身份地位和财富，带着她踏上未知的旅途，阔别这里熟悉、亲切的一草一木，这些你都愿意吗？
　　“有你就够了。”进藤的笑里，是满满的欣慰和莫可名状的自信，在他身边，你永远不用担心失败和危险的降临，只需要他的一个微笑，就能化解所有的不安和躁动。世界开始变得明朗而清晰。
　　“干脆我自己去看妈妈吧，你去忙你的。”
　　“不行，女婿当然要去拜见母亲大人。”进藤又摆出了顽皮而任性的“嘴脸”。
　　“我，我怕妈妈一时接受不了，你突然出现，说不定她会吓个半死呢！”游川急急地否定。
　　“会吗？”进藤的眉毛很孩子气地皱起来，“我又不是大野狼地头蛇，至少我也是人见人爱的少爷嘛！”
　　“是，少爷。”游川掐掐他的脸颊，看你每次都欺负我，“还是等妈妈有了心理准备再去见她吧。”
　　“好吧，游川小姐~~~”进藤无奈地屈从道。
　　
　　
　　也许，回家的真正意图并不是给妈妈打个预防针，而是黑泽。
　　
　　
　　初音町。低矮的牌坊，衣衫褴褛的小孩，散发着旧木材的味道。
　　这就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虽然破旧，却充满着温馨和无尽的回忆。
　　拉开家门，房子里点着一盏摇摇欲坠的煤油灯却没有人。角落一个庞然大物吸引了游川的注意力——一个三尺高的物体用厚厚的蒲团包裹着。
　　奇怪，家里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是妈妈回来了吗？还是黑泽回来了？
　　她就知道，黑泽一定会回来，回到这个充满他们童年记忆的家。
　　揭开蒲团上部的松绳，小心翼翼地解开蒲团——那乱花欲缀的光芒突然闪烁在她眼前，一座流光异彩的双耳花瓶呈现在她面前。游川不禁屏住了呼吸。
　　如果可以用尤物来形容，这就是陶瓷中上乘的尤物。
　　指尖慢慢滑过经过磨沙的光滑平面，这是黑泽的作品吗？他一直向往着成为全日本第一的陶瓷匠，这次的不辞而别，就是为了实现他的梦想吗？
　　突然，手指间碰触到花瓶上那个撑着“竹绸和伞”（日本的和伞的一种）在樱花雨中漫步的女孩，这张脸如此熟悉。是……？
　　不就是自己吗？
　　一定没错，也只有黑泽可以如此真实而细腻地描摹出她的样貌和神态，那种默默地等待远方毫无音讯的人的神态。
　　是的，无论如何，我不管在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都一直没有忘记过我，对吗？
　　眼泪象易碎的玻璃砸在花瓶上，滑过瓶面上女孩那带着淡淡忧愁的脸，让她也陪着她，一起流泪。
　　手托住瓶口，支撑起软弱的身体，贝壳坠子轻轻地碰到花瓶发出清脆的声音。
　　恍惚中，看到进藤微笑的脸，那么心的深处，究竟是谁的表情占了上风，是一直没有微笑的黑泽，还是一直都有微笑的进藤？
　　竭力阻止进藤拜访，也许心里一直有一个自私的声音在呐喊：黑泽，我想和你单独谈谈。真的。
　　那几乎成了一种无法遏止的渴望。
　　那毕竟是她期盼了那么久的人。
　　
　　
　　门外渐渐传来说话声，年老的年轻的声音亲密地融合在一起。
　　门被拉开，游川回头看到，年老的是妈妈，年轻的，是那个拄着拐杖的女孩，她身旁如影随形的，是搀着她的黑泽枫。
　　“妈，你回来了！”游川微笑着，目光却停留在黑泽身上，无声地问：黑泽，你终于回来了。
　　母亲热情的笑容融化了三个年轻人的拘谨。
　　“我昨天就回来了，正好黑泽也从苗代川回来，真好，我们一家人又团聚了。黑泽还带回了一位小女孩——阿悦，这是游川姐姐。”母亲难得看到这么多人，热情地招呼着。
　　丰川悦虽然拄着拐杖，笑容却是阳光明媚的，“你好，我是丰川悦，请多多指教。”说着，她弯下腰想鞠躬，疼痛爬上她的眉头，她不由得咬紧了下唇。
　　黑泽赶紧扶着她坐下，母亲象多添了一个灵巧的女儿，也心疼地为她拿来轻轻地搓背。看得出，她伤的很重，而且是新伤不久。一个女孩怎么会受这样重的伤，是因为黑泽吗？
　　黑泽看到蒲团被打开，急忙上前盖上重新包扎好蒲团，黑泽高大的身躯就在游川的背后，她可以听见他平和的呼吸。
　　期待已久的重逢就是这样的场面吗？
　　他在她的身后，却感觉他依旧在遥远的苗代川，带着内陆干燥的风的沧桑味道，是她不曾熟悉的黑泽枫。
　　黑泽，是你变了，还是我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游川颖？
　　
　　她就要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来款待这两位远道而来的朋友。
　　微笑地像一个称职的主人，礼貌地呵护着最熟悉的陌生人。
　　妈妈做的到，游川也在努力地做到。
　　吃饭时，她低着头默默不语，听着丰川悦和妈妈长一句短一句。丰川悦是幸福的，从她对黑泽一个不经意的微笑，长长睫毛的挑动，就流露出她全部的喜悦。
　　黑泽淡淡地点着头，已经没有了游川所熟悉的锐利的目光。
　　千言万语梗塞在喉咙，凝聚成千万根梗直的鱼刺，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搅动着手里的茶渍饭，想想自己曾经在黑泽的碗里，冲过多少次的茶渍饭。
　　难道就要在这样的拘束中开始他们的重逢，在这样的无言里结束他们的一切吗？
　　就象一阵无常的风，在我的的生命里短暂地驻留后就不带痕迹地离开了吗？
　　
　　抬头看看黑泽，他的眼里，是否已经没有了我的身影？
　　哥，我是你的妹妹呀！你有了情人，就不要从前的妹妹了吗？
　　
　　
　　“游川，今晚就别回进藤府了，在家里过一晚吧。”妈妈拿出被褥，铺张起来。她还不知道如今进藤府已经鸡犬不宁了，哪里还是收留她的地方。为了一个小帮工，堂堂的进藤少爷居然和进藤川老爷势不两立，离家出走，可怕这个时候进藤府为为了找到进藤和罪魁祸首的游川早已天翻地覆了吧。
　　“你们都在，我就和你们说个事。”妈妈微笑着，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宣布，“你们都长大了，也不再需要我多操心了。我决定搬回乡下和姑姑一起住，我们两个老人也可以相互做伴。”
　　“妈。”
　　“妈。”
　　游川和黑泽异口同声，黑泽口里的“妈妈”和进藤的“妈妈”，分量是不一样的吧。
　　
　　妈妈看着三个年轻人，笑着说：“你们也不用劝我了。看着你们的羽翼一天天丰满起来，我也放心了，现在就是放手让你们飞走的时候呀。”
　　游川握住母亲手，曾经一遍遍抚摩她的脸颊，给她呵护和温暖的手心里，每一个圆浑的老茧，都是她和母亲相依为命的印记。她却说不出一句话，想到进藤说的“远走高飞”，下一次再和母亲见面的时间，又是哪个星曜日呢？这一别，不知道该有多少年。含辛茹苦把儿女抚养成人，到头来却是孤苦伶仃。
　　为了避免母亲的担心，进藤的事情话到嘴边又滚了回去。
　　熄灭了煤油灯，狭小的房子陷入一片黑暗。
　　月光打在纸扇门上，外面的世界，还停留在皎洁中。
　　夜已深，可是又有几个入眠人？
　　
　　被褥翻动了一下，黑泽坐起来，拉开纸扇门，走到外面，坐在台阶上，高大的背影投射在纸扇门上。
　　游川小心地拉开毯子，拿起黑檀色的外褂，绕过母亲，拉开门，走到台阶边，轻轻地为黑泽披上，就象一个贤惠地妻子。两个人的背影重叠在一起，是那么温馨而甜蜜，让任何人都不忍心打扰。
　　丰川悦看着，把被子更拉上一些，盖住裸露的脖子。
　　
　　游川在黑泽身边坐下，童年记忆里多少个明媚的晚上，他们曾这样肩并肩地数落着天上星星，还给它们取各种各样的名字，煞有介事地象一对严厉的夫妻教训起他们在天穹里顽皮的孩子。
　　“哥，”游川轻声唤道，一股热流涌入心田，无论时空怎么历任，星斗如何转化，你都是我的哥哥啊，“你终于回来了。”终于，是凝聚了多久的一个问候。抬头可见屋檐下满排的祈愿牌，在夜风中相互撞击发出风铃般独特的木击声。雨水已经冲淡了牌上的字迹，可是“黑泽平安归来”的祈祷却是历历刻在心上。
　　“恩。”他应了一声，不知道算不算是回答。
　　“我很担心你。”游川看着祈愿符，让风刮进自己的眼睛。
　　“我知道。”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对我这样不理不睬，形同陌路。可是游川却露出一个微笑，遮挡住心里的挣扎，“回来就好。丰川悦，她……”
　　“她是我要照顾一辈子的女孩。”黑泽打断她，打破她所有潜意识里的奢望。又或许，这也是她期盼的答案。
　　“是吗？哦。”游川笑着，“是因为她的伤吗？到底是怎么回事？”在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告诉我好吗？委屈我愿意和你一起分担，而快乐也可以一起分享啊。
　　“我在苗代川的郊外找了一份伐林的工作。当时，在林子里，”黑泽眯起双眼，那份痛苦的回忆一幕幕浮现眼前，“我一走神，没有意识到身后一棵衫树正向我倒下，如果不是阿悦，不顾一切地冲上来，扑倒在我身上，把我挡在了鬼门关外，我现在也许就不能站在这里和你说话了。我只伤到了手指，她却永远没有站起来的机会了。”
　　游川可以看到那个散漫着阳光的树林里，一切都是美好的，突然锯木锯刺耳的摩擦声截断了一寸寸的阳光，之后是人们的尖叫声，还有压在树下，那一滩滩的鲜血。浸湿了草地，就象割开一个人的心脏。
　　“那，你要好好照顾丰川。”这个是真心的嘱托。
　　“游川，在进藤身边，你幸福吗？”黑泽突然单刀直入地问道，游川措手不及地望着他，疑惑于刚从苗代川回来的黑泽怎么会知道她和进藤的关系。
　　游川没有回答，怔怔地看着他。
　　“你一定会幸福的。”
　　“为什么？”
　　“我相信进藤。”
　　“你不是最憎恨进藤川吗？又凭什么去信赖一个你不熟悉的人？还是进藤家的人。”
　　“他的名字叫彰，不叫进藤。”黑泽的口气，仿佛进藤已经是他虔诚地信仰的一个人，可以无限度地去包容和谅解。
　　“哥，你和进藤之间一定有秘密瞒着我吧。”
　　“你还有进藤，可是阿悦就只有我。”黑泽避重就轻地回答，躲避了游川的的猜度。
　　是吗？你是要划清界限，还是……，“哥，我们永远是一家人。”游川抬头望着他，像一个执着而天真的小妹妹，需要大人一个简明的回答肯定她单纯的想法。
　　黑泽动容地笑了，那几乎尘封在记忆的笑容再次生动地展现在她眼前，他伸手抚抚她的头，像一个疼惜妹妹的大哥哥。就象当年他为了她的一句无心之语，翻越墙头到邻居家偷两个大芋头，忍受着那一道道的鞭子落在他的弱小的身体上，只因为他是她的哥哥，他保护她，义不容辞。
　　游川的双手把持着台阶边缘，也许一个不小心，她会忍不住投入他的怀中，痛哭一场。可是现在，丰川悦比她更需要黑泽枫，那么她能做的，就是微笑着放手。
　　在身体上她已经是进藤的女人，但在灵魂深处呢？
　　
　　黑泽把外褂披到她肩上，“早点休息。”他站起来，走到门边，拉开雪白的纸扇门，肩膀一斜，走进去。
　　游川看着他的背影和肩膀，在光与暗中交接，也站起身，走进屋里。
　　黑泽，如果换是我，我也会奋不顾身地扑过去，让那棵衫树拦截在我的身上。
　　这些我都愿意啊。
　　只是，这句话，你永远都不会听到了吧。
　　
　　
　　不远处，在浓密树荫阴影里遮蔽的进藤，靠着冰冷的树干，透过茂密的枝叶看天上一轮明月，泼墨般的散落阴影遮住月亮的半边脸，就象此刻他的心情。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