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汉第一后

　　刚出万松堂，沈毓远远就看见了他的二房大哥沈治。还没走近呢，沈毓隐约便能看到对方脸上那似乎永远也不会消失的微笑，“六弟！太好了能在这碰到，之前我还想着去你那院探望。”
　　如此悲天悯人的气质，如此落落大方的风度，直让接触过他的人无一不为之倾倒。不过很显然，沈毓算不得其中之一

　　可能是来自文化差异相当大的现代，也可能是上辈子三十来年的生活经历让他见惯了白莲青莲黄连，被这类圣父圣母圣祖宗坑蒙拐骗的次数多了，他早就对其有了免疫力。每每看到这种类型的奇葩，沈毓永远都只有敬而远之的份儿。

　　所以即便沈治每次都对沈毓和颜悦色，也难以让他敞开心胸对着那张脸亲近，当然不过表面功夫他还是会的。对方话音刚落，沈毓操着练就许久的假笑，上前迎道：“大哥，真巧，弟弟这几日张罗些杂七杂八的琐事，要不然也定要去世安苑探望的。”

　　沈治快走两步，到沈毓跟前直接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亲昵道：“送过去的燕窝吃着可还好？下面的人刚送来的南洋货，我瞅着品色不错就差人让你尝尝，若吃得不错，下次再直接让人到我这来拿。”

　　看看，这就是他那温文儒雅、友善兄长的大哥，前两日沈毓刚刚把他母亲气得出不了屋，沈治居然还得如此悠然地与沈毓表现出兄友弟恭，这里面的真真假假，沈毓又如何能看不出？

　　沈治这人野心太大，以后在这沈府还是少接触为妙。

　　沈毓实在不想在这跟他这位沈家大哥纠缠，可对方却丝毫没有放过他的意思，为了及早脱身，沈毓赶紧掐住这想要长篇大论的话头，“昨儿刚吃过，味道不错。大哥，我这还得去接太子赏赐，咱们有话以后再聊。”那燕窝看着倒是好东西，可沈毓对二房已经产生了阴影，又怎会拿那院送来的东西吃？当时让染香接过，沈毓便把东西扔到了库房。

　　“太子？”沈治因为这话突然神色一顿，而后又恢复以往，平静道：“也是，可不敢耽误，六弟赶紧去吧。”

　　沈毓点了点头，以为这茬就这么过了，谁成想刚走了两步，沈治突然伸手拽住沈毓的胳膊，一脸忧心道：“六弟，太子此人的风评一直有问题，与他相处，你还得多加小心啊。”

　　他的劝诫沈毓其实没听进去多少，可嘴上仍旧应道：“多谢大哥提醒，弟定会谨慎行事。”

　　打发走了沈治，等沈毓到门口，那送东西的东宫太监早就有些不耐烦，看见沈毓时自然没几分好颜色。

　　“呦，沈家六爷这派头不小，传令多时，竟让杂家在此等了这么些时候，您也是多少年来头一遭了。”这太监要别东宫腰牌，旁边缀着蓝纹领事坠子，明晃晃从五品总管太监的衔，比之当初传圣旨的太监高了两衔，也怪不得这内侍比一般太监多了些硬气。

　　看来皇上对当今太子还是相当看重的，要不然也不会让个从五品的搁跟前伺候。

　　“刚刚有些突发状况，没能来及时相迎，还请公公见谅。”沈毓一边说，一边从袖口里拿出之前准备好的银票，放到了对方手上。若日后他在太子跟不轻不重的挑拨两句，沈毓自是讨不到什么好。太监，特别是没了蛋蛋一辈子的老太监，沈毓还是不敢太得罪的。

　　总管太监低头瞥了瞥银票上的数字，阴沉的脸这才明亮几分，“杂家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既然六爷并不是不给太子面子，杂家当然不会为难您。”说完他便将银票默默地顺过来，转头开始帮沈毓清点太子的赏赐，“太子赏牡丹琉璃瓶一对，上好东珠两捧，苏绣贵妃醉酒一屏，海外长腿鸟两只！”

　　前几样，沈毓不觉得有啥不对，当后面两辆拉着鸵鸟的板车到沈毓跟前时，他整个人都斯巴达了。

　　“长……长腿鸟？”沈毓指着类似囚车的栏杆里，两只死命探出脑袋似乎要啄死自己的傻鸟，手都是抖的。

　　“回六爷的话，这是殿下的私人船队从南岛特意带回来的稀罕物件，俩毛东西东宫还没下脚，太子殿下便把它们给了你，这等恩惠，杂家伺候殿下多年从未遇见过，六爷你可真是好福气啊。”

　　现在沈毓满脑子都是他得了两只鸵鸟，两只活蹦乱跳的鸵鸟！至于那总管太监说了些什么，他也只是听了个七七八八。

　　“太子殿下如此厚赏，毓实在受之有愧。”能不有愧吗？二人从未有过接触，沈毓甚至都不知道这太子是圆是扁，他便收了这么重的礼，你让沈毓以后该怎么办？

　　之前那几位皇子送了些东西虽精贵却也不少见，这就跟现代随份子似的，以后有事儿，沈毓送还一些礼便谁也不欠谁的。可今儿太子还没怎么样的，直接给了他俩鸵鸟，你让沈毓怎么还？送还俩袋鼠吗？那不是开玩笑吗！

　　“六爷，您也别惶恐。太子殿下赏的，当福气接着也就是了，甭想太多。”总管太监笑着摆了摆手，接着道：“既然东西送到，杂家也不便久留，这就回去复命了。”说完这太监便领着随从坐轿离开了。

　　就在沈府门口拐角的不远处，一辆马车在那停留了半晌，看俩鸵鸟笼子都搬进去，这才撂帘子吩咐道：“让暗卫盯紧点，特别是卿竹轩，春日宴上孤不想看到意外。”

　　“是！”

　　这头话音刚落，他便随着马车离开，只留下六道影子瞬间四散。

　　****

　　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沈毓还对着那俩鸵鸟发呆，貌似是看到新奇物件难言语，其实心里头想的却是其他。

　　按理来说，收了这几位特别是太子的礼，沈毓也算是打开了些局面，毕竟京城贵胄颇多，又有几个能得皇室的脸？可沈毓却又不是个十足的乐观主义者，憋屈了那么些年，此时的顺风顺水就有点事出反常，妖气冲天啊。

　　皇上钦赐春日宴沈毓尚还可以认为那是沈父留下的福荫，可诸位皇子的送礼送鸟又作何解释？觉得他入了皇上的眼想要拉拢，还是单纯觉得沈毓可用？这两种解释全都蹩脚的没有任何支撑，沈毓之前的猜测也变得愈发可笑。

　　蓦地沈毓突然想起了脖子上的凤佩，一时间全身阴冷，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皇上要乱点鸳鸳？！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性，沈毓连呼吸都觉得沉重，不会那么倒霉吧？当今圣上乃一代明君除了生活作风有些问题，在基本大原则上还是很靠谱的。明明他那几个儿子全都前程远大，为什么突然要跟自己这艘漏风漏雨的破船搭上关系，搁置十多年的暗旨赐婚推到前台，如此大的步子也不怕扯到蛋！

　　沈毓越想越恐慌，明明算得上喜事的赏赐此时也变成一道催命符，等着卿竹轩过来人接东西，他整个人还有点懵。

　　“六少爷，院里的大小姑娘全都被几位姨太太给‘请’走了，姨太太们还在卿竹轩候着。”长川的话直接将沈毓拽出了胡思乱想，一想到他那几位战斗力爆表的小妈，沈毓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

　　有这么几个脑袋通透姨太太站在他这边，后院的麻烦事儿，他也不用再亲自往前趟了，这也算不幸中的万幸。毕竟与女人在后院脂粉堆里滚也实在是没出息，之前沈毓亲自上阵那是无人可用，现在有枪使了，他又何须污了自己的名声？！

　　“一会儿跟魏妈说一声，今儿多加几个菜，我准备请几位姨娘吃顿饭。”沈毓对她们的表现很满意，既然觉得拉几位上船，他总得表现出点亲和。

　　其实沈毓心里头还有另一番盘算。他总觉得若走得再近些，自己也好开口从赵姨太那把眉心抱过来，一是能让那小丫头得到很好的照顾，二来他们兄妹也能更亲近些。赵姨太这人用用也就罢了，那女人不靠谱的脾性，沈毓着实信不了太多。

　　“好。”

　　万松堂的卷珠早早便在角门那候着，看沈毓把东西迎回来，直接并那七口箱子随沈毓回了卿竹轩。一路上各院的眼线轮番上阵，却没有一个敢上前细打听的。只有三房搁三婶跟前伺候的何妈佯装路过，貌似不经意地询问道：“六少爷这是在哪得的赏啊，呼啦啦一大片，看着便喜人。”

　　尚未等沈毓开口，卷珠先接过话，板着脸正色道：“何婆子，都是上面的事儿，你再打听便是给三夫人招灾，少说为妙。”怪不得老祖宗让卷珠跟着，这是让她帮沈毓挡麻烦去了。

　　“姑娘说的是，老奴逾矩了！还望六少爷恕罪。”何妈向来很会看脸色，知道今日的事儿，几句闲话是过不去的。这该是犯了上面忌讳，便赶紧告了罪。

　　“卷珠，何妈一向就这脾气，有什么说什么，应该也没别的意思，你也别跟老祖宗提了。”这种装老好人的活儿沈毓干得相当顺手，临了还不忘朝何妈笑了笑，“回去跟三婶说，老祖宗赏了些新鲜吃食，看着就很有食欲，到时候我会差人送去韶年阁让三婶和几位哥哥妹妹尝尝鲜。”

　　老祖宗向来喜欢她那三房的表侄女，府里没几个人不晓得的，今日卷珠如此敲打何妈也不过是怕被人抓住把柄，给老祖宗添口舌。有了沈毓在那帮着转圜的话，她又怎会继续抓着不放？

　　卷珠跟在老祖宗跟前多年，人人事事自是比一般丫鬟仆厮看得通透些，早些年与这沈毓打交道她面上恭敬，其实内地里却从未对他瞧得起过。想想明明是府里最尊贵的少爷，过得竟比她这个下人还不如，你叫向来心气儿极高的卷珠对他如何能看得上眼？

　　可经历了这几日，卷珠原先对沈毓刻板的印象早就天翻地覆，便是那鸳儿都说，这毓少爷变化忒大，卿竹轩那块地方怕是圈不住他了。

　　沈毓给了个台阶，何妈便晓得六少爷帮衬的意思，自是连忙道谢，临走是还不忘感叹一句，“六少爷心善，总是记着我们夫人。”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