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汉第一后

　　也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俩院四个姨娘便悉数到场。沈毓没想到的是赵姨太竟是几个人里来得最早的，那一脸谨慎的笑意以及抑制不住的谄媚让染香这些下人也不由侧目。看来之前的“玉佩事件”对这赵姨娘的影像挺深远，向来不懂里外的赵绿萝居然也给足了面子。

　　相比于下人，沈毓却很平静。像赵姨太这样后院的小女子无论如何也掀不起太大的风浪，敲打敲打也就是了，赶尽杀绝确实没必要。这后宅阴私极多，没了赵姨太也会有其他人过来找不愉快，留着这人沈毓反而能避避邪。更何况她再不好也是眉心的亲娘，沈毓既然已经下决心认下那个妹妹，对她的母亲自然不能太苛责。

　　看着拖拽着裙摆，很是识礼下拜的赵姨太，沈毓难得地给了她一个笑模样，主动伸手示意道：“赵姨娘，近日可还好啊？”

　　赵姨娘不敢起身，仍旧弯腰低头谦卑回道：“妾闭门多日，痛定思痛，已全都想清楚了。六少爷，落月阁的东西已经收拾好，这两日便听卿竹轩安排，妾随时可回梅香阁。”

　　沈毓抿着嘴，浅笑道：“姨娘如此知理识趣，此乃大房之福，毓之福。”

　　赵姨娘强咧开嘴角，慎重回道：“妾哪敢自称什么福分，本分罢了。”俩人正在那一问一答间，梅香阁的几房姨太太也都跟着过来，看到二人怪异的对话，全都十分不解。便是向来阴冷不问宅院之事的梅姨太都低声问着身边的丫头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相比于几位的拘谨，马姨太这位向来大大咧咧的破落户倒是放得开，见场面冷淡，便赶紧用手帕捂着嘴角走到跟前，歘贱卖快道：“这是哪话儿说的，咱都是大房的姨太太，听顶梁少爷的话，那不是天经地义的吗？说这些那就见外了。”马姨太是当年沈毓父母婚后第二年抬进来的，小门小户眼皮子浅，自私二字几乎是刻进了骨子里。要不是当年马姨太的兄长搁沈钧儒跟前做了七八年掌柜的，他那个无利不起早的父亲也不会弄进这么一位除了长相便没什么可取的姨太太。

　　不过这马姨太小气归小气，但因为那马家兄长马国富一直是大房死忠，她之前也没怎么为难沈毓，除了很少过来走动，礼数上却也没差些什么。

　　可能这两天梅香阁也能感受到整个宅府的风向，这马姨太比之前的规规矩矩又多了些热络。便是一直搁她跟前的张姨太也一脸和颜悦色，随着马姨太的话贴糖帮腔道：“也是了，妹妹既然想通，也别为难咱们毓哥儿，都是从小看到大的孩子，谁又能为难你？”

　　张姨太不比马姨太伺候时间长，没有梅姨太清丽无边的长相，更没有赵姨太搁哪都能搭边的身份，可也凭借着一身骑墙的本事在这后院有了立身之地。听染香说，别看这张姨太对哪位主子都一脸和悦，对比她地位还低的下人，那苛责劲儿竟是一般夫人太太都比不了的。

　　眼瞅着这几位话越来越多，沈毓赶紧开口道：“各位姨娘也清楚咱们大房现如今的状况，毓已经到了年龄，今日院里来些适龄的姐妹，这么贸贸然前去招待已不太合适。她们来得突然，别无他法，毓便只得把各位姨娘请过来，替咱们招待一二，一来全了礼数，二来也莫要让别人看去笑话，说我大房无人。”

　　那几位因沈毓的话立刻没了叽叽喳喳，几乎这头话音刚落，那边便各自扶髻，整衫正色。

　　之前一直没说话的梅姨太第一个开口道：“妾在梅香阁已经吃斋念佛多年，本不该出来搀和进俗世。可若大房失了颜面，给六少爷不愉快，妾这斋饭也吃不踏实。今日既然六少爷主动开了口，妾自是责无旁贷。”

　　梅姨太向来性子清冷，儿子没了，人也跟着左了。可她再怎么愤怒悲伤却也迁怒不到沈毓头上，特别是沈毓穿越过来这些时日，基本上卿竹轩有的，沈毓也会打发下人送到梅香阁一份。，便是冲着这份周到，梅姨太却也做不出不管不顾这样的事儿。

　　连平日不喜言语的梅姨太都发了话，其他那几位更是赶紧表明心迹，之前已经发话要做大房忠犬的赵姨太更是挑眉轻笑道：“六少爷这几日说得做的，咱们姐妹自是看得清楚。能得宫里头的圣眷是咱们毓哥儿的本事，那些脱了鞋便上炕的小蹄子又有什么资格过来沾光。六少爷，您就放心吧，今日有妾身与几位妹妹在，且看谁敢过来做那没脸没皮的！”

　　马姨太攥着手帕，也紧跟着发话道：“赵家妹妹说的是了，毓哥儿病得糊涂连句话也说不出来的时候那些个姐姐妹妹倒是去哪了？这时候却来讨什么便宜，我呸！这是欺负咱们毓哥儿没了大爷大奶奶的庇护，搁那鼓妖风呢！”

　　几位越说越气愤，被她们怒骂的，那些个姐姐妹妹竟都成了见缝插针的泼皮无赖。之后，沈毓也没再交代什么，那几位便擦着嘴角，拧着腰往屋里劲儿，瞅那架势，哪是去接待，更像是去骂架的。

　　沈毓咧着嘴角，看向那几个“小妈”的背影，心里无比的轻松，便是一旁的长川也不由地笑出声，“六少爷，奴才这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沈毓拍了拍长川的肩膀，轻笑道：“势之所至，利之所至。甭想太多，咱们先去贾先生那去躲躲清静吧。”

　　长川跟随沈毓多年，以前倒没觉得怎样，最近却越发觉得这六少爷深不可测。既然六少爷自己心里有数，他这个做下人的总不能置喙什么。听了沈毓的话，便跟这沈毓往贾先生屋里走，这还没走到呢，后面便听两个万松堂的小厮叫住了他。

　　“六少爷！”

　　沈毓的脚步随之偏转，转头就看见搁老祖宗跟前伺候的卷珠小跑过来，微喘道：“六少爷，万松堂老太太请您过去。”

　　老祖宗跟前就俩一等丫鬟，一个鸳儿，一个卷珠，平日宅子里除了些要紧的大事儿，老祖宗向来不会劳累这两位心间上的姑娘。今日看这卷珠偕俩小厮过来请人，沈毓便知定是万松堂那有什么大事儿。

　　既猜到如此，沈毓当然不敢耽搁，抱拳回礼道：“刚刚从府外回来，尚有一路风尘，不换身衣服前去见老祖宗，是不是显得不庄重？”

　　卷珠挑着凤目，抚掌轻笑道：“我的爷哎，老祖宗不拘着您，既是祖孙，又有哪个人会挑这个理儿？之前毓少爷刚进府老祖宗便晓得的，知道你这边的状况，进去那卿竹轩的前堂若再出不来，奴婢这些做下人的怕是也交代不过去。更何况刚刚老太太还跟奴婢说‘一大早那屋子便塞满了脂粉气儿，也亏得毓儿出去的早，否则还不得熏个好歹？趁着什么都没沾上，赶紧把我那乖孙叫来，别还没怎样便被呛个跟头，摔坏了，我可是会心疼的！’”

　　卷珠搁老祖宗跟前伺候多年，一向落落大方进退得宜，便是学老祖宗说话也是惟妙惟肖入木三分。别说沈毓，便是旁边的小厮也被卷珠的话逗得抿嘴憋笑。

　　老祖宗向来精明得很，虽很少在府内走动，可各处的大事小情又哪能躲过她的耳目？听完卷珠的话，沈毓自是承这老祖宗的情，赶紧应道：“既是老祖宗交代，孙哪还还敢耽搁。卷珠姑娘前面带路，我这就随你们过去。”沈毓转身跟长川低声交代道：“你不用跟着我，在卿竹轩帮我盯着点，对了，让玉升搁你跟前，多学着点。”

　　长川一听这话便知玉升可算是在六少爷跟前开眼了，其实之前他便对那小子的印象不错，今日得偿所愿，自然也跟着高兴几分，听了沈毓交代的话，连忙应是。

　　拍了拍衣襟袖子，沈毓便随着卷珠去了万松堂。沈毓刚进了院，里头搁老祖宗跟前伺候的丫鬟、婆子便又过来几个，热心迎接道：“六少爷，您可算是来了，老祖宗在那叨咕你有些时辰，再不过来，奴婢便要被骂死了！”

　　沈毓笑着跟这些人点了点头，一边走一边大声道：“老祖宗，孙子来晚了！”

　　“你这贼崽子，可算是来了。”老祖宗大笑着从榻上起身，眼见人进来，直接摆了摆手。

　　沈毓哪敢耽搁，快走两步，笑着回道：“前两日孙子早晚都有过来，只是老祖宗身体微恙，需静心修养，孙子便没能得见。”

　　老祖宗微笑地看向沈毓，握着他手，慈祥道：“你这孩子如此聪慧，又哪能不知道老太太我那点心思。唉，也不是奶奶不想见你，只是前几日府内动荡，我烦那些个人来我这哭闹，为了不让你二叔想太多，我只得一碗水端平，谁都不见。”

　　其实万松堂这两天关门谢客，沈毓第一时间便清楚老祖宗的意图。一夜间削了李夫人的管家权，对沈府来说绝对是风云色变。以二房向来抓进手里便不撒松的脾性，他们又哪能由此罢了？

　　话虽是这话，但今日老太太对自己和盘托出，也实在让沈毓意外。也许老祖宗算计颇多，可对他这个孙子，却着实是好得没话说。

　　“奶奶，这些日子，是孙子连累你受了这么多辛苦，毓心中有愧啊。”沈毓靠坐在老祖宗跟前，紧了紧手，这句话说得很是有真情意。

　　“这老二家的，糊涂了这么些年，总得敲打敲打让她清楚自己的轻重。这是奶奶的决定，跟旁人没任何关系，你呀也少往自己身上背锅。”老祖宗大笑地拍了拍他的手，接着道：“别的你都甭担心，便是今日去你院的姐姐妹妹也甭理会，都是些没主意的小妮子，被人撺掇两句便没了分寸，以后我还得多上宫里求些教养嬷嬷，否则咱们这后院岂不是得翻天？！”

　　“其实也没什么，孙子也怕乱了礼数，便让几个姨娘帮着接待，想来也不会坏什么规矩，老祖宗您且放心。”沈毓好脾气地交代道，老祖宗由此越瞅她这个金孙越顺眼。模样细琢雅致，性子温文，便是行事手段也婉转圆滑，虽还不及老大当年的霸气，可也比之多了些周到。

　　现如今沈府乃至于老大留下的产业已经很多，依然铺起极大的摊子，再开拓新领域着实没什么必要，守城最欠缺的便是沈毓这样的多面手，你叫老祖宗又哪能不喜欢？

　　“毓儿既然都解决了，老太太我就放心。”老祖宗点了点头，对一旁的鸳儿点了点头，那头赶紧招呼几个小厮抬进屋七八口箱子。沈毓有些疑惑地看向老祖宗，对方等着箱子落地，这才开口道：“之前你不在府，新华街几位皇子除了仍驻守新疆的六皇子和在承德的七皇子，全都送来礼物。他们看卿竹轩主子不在，便把东西抬我这来了。”

　　“皇子？”沈毓因老祖宗的话心尖一抖，一股不祥的预感涌向心头。

　　“是了……”正待老祖宗接着想要说些什么，门外的小厮却突然来报：“东宫也差人送来了东西，宫人已经到了府门口！”

　　太子不比这些普通皇子，规制基本等同于半个皇帝。一听是太子送来，老祖宗这个诰命自是不必亲自接，沈毓却无论如何也躲不过。

　　接到老祖宗的暗示，沈毓赶紧随小厮去府前接赏赐之物，脸上虽不显，可他心里却早已炸开了锅。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先是圣旨，现在各位皇上的儿子也过来凑热闹，沈毓真实越来越看不懂这个世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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