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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泥潭之惊
阿景沉浸在愧疚中,越发觉得对不起至亲,因此一整天都闷闷不乐的。
斯相又怎么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呢,心中后悔自己不该多嘴。她想让阿景推迟一日再修行,却被拒绝了。
“不能再为自己找借口拖延了。”阿景虽然情绪低沉,但却态度坚决,“凡人一生短暂,我不想待到白发苍苍才能报仇……那时恐怕仇人都老死了吧。”
斯相见她看得开,很是欣慰:“能这样想自然很好。”
她们回到住处桃花潭,在从洞口进入时,斯相还是老样子,纵身一跃,轻飘飘地落地,而阿景因为心不在焉,从洞口爬下来时滑了一跤,屁股着地,疼得她呲牙咧嘴的。
“看来得先教你踏风啊……”斯相无情嘲笑,“不然你每次回来都要狼狈一次!”
“什么是踏风?”
“就是这样……”斯相说着,忽然转身展袖,朝着上空飞去,衣袂飘飘,一阵轻盈,像极了一只随风翩飞的粉蝶,顷刻间已落到半空的简陋秋千上,攀着菟丝制成的秋千绳,朝阿景轻笑。
斯相动作敏捷,此时阿景周围还萦绕着她身上的桃花香,可是她人却已经身在几丈之外了。
“这不是轻功么?”阿景朝着她喊,“我常听爱讲书的邻居王大爷说起。”
“这可不一样。”斯相从秋千上跃下,飞回她身边,“踏风便是借助清风,让自己在空中移动。道士修行也有这一项,只是说法不同,叫作‘御风’,突出他们对自然的驾驭罢了。”
“若是无风怎么办,岂不是飞不起来?”阿景看呆了,很有兴趣。
“傻!”斯相在她脑门上一个弹指,力道不大,“风时时皆在,处处皆有,只是风力大小的问题罢了。”
她不顾阿景摸着痛处抗议,继续道:“从今日起,你每日清晨都要去‘不渡深渊’修习‘踏风’!”
“不渡深渊?”阿景沉吟,“听起来好耳熟……”
“蠢!”斯相反手又给她的脑门一个弹指:“刚才我还带你经过上方的藤桥前往枯心井!”
这次阿景虽然有准备,用手捂头,奈何对方动作迅速,她遮不住的地方还是被狠狠弹了一下,力道比上次重多了。
阿景皱眉略微思考了一下,抬眼见对方又将手抬起来,吓得用手捂头,连声大叫:“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哼哼,想起来了便好。”斯相抱臂,“方才刚带你去,这次我就不为你引路了,免得你太过依赖我,一条路都认不清!”
阿景哪里愿意,缠着她苦苦求了许久也不见她松口,只好郁闷地妥协了。
又是搬凳子又是攀树藤,费了好大功夫阿景才爬出去。
爬出去后走了一会儿她便傻了。
虽说她不是路痴,可是这罗刹宫一个时辰便变一个样:原本开在这里的巨灵,一柱香后可能就枯死消失了;原本那里聚集了一群萤火,下一刻它们便到别的地方去了……这里时时都在变化,更何况她刚才有斯相引路,所以并没有留心一路上的景象,唯一记得的是几位绿裳美人坐在一株茂盛榕树的树枝上嬉笑——可是她们早就散了。
她想折回去求助,可是回头一看,连回去的路都不认识了……
她只能像无头苍蝇般到处走,希望至少能找到一条回桃花潭的路。
可是罗刹地宫好大啊……
估计现在没人能比阿景更认同这一点了。
她沿着碎石小路,见到洞便钻、桥便过,一路上半只妖也没见到,开始她还奇怪,后来便想明白:大家都忙着修炼呢,谁和她一样在外头乱撞的。
她走走停停,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见到多少令人叹为观止的美景,只可惜她急着找路,也没有心情去欣赏。
倒是有不少萤火不知为何一直跟在她左右,绕着她漂浮,令她一路也不至于太过寂寞。
等到前路被一处水塘挡住了,她才不得不停下。
这水塘说是水塘,不如说是个沼泽,里头盛满粘稠湿软的烂泥,停着苍蝇蚊子,一股子难闻的臭气,熏得阿景直捂鼻口。
泥潭不大,她想绕着继续走,可是她刚迈开脚,便听见烂泥中传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转头去看声音却消失了,不过能看到泥潭正中间冒出了几个泡泡,一串串的浮在乌黑的软泥上,恶心极了。
她警惕起来,虽说罗刹宫中不少妖精对她很友好,但也只是不少,不是所有,而她毕竟是血肉之躯,还是小心些吧。
就在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泡泡时,那些“咕噜”声又响了起来,而且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急,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泥淖下冲出来了!
“噗——”
随着一声闷响,从泥潭中猛的冲出一条巨大的花色蟒蛇!
阿景猝不及防,生生吓了一大跳,感觉心脏顿时跳到了喉间,所幸没有恐惧到失去理智。
这是她第二次见到巨蛇,却还是一样的惊惧。唯一不同的感受,便是之前在崂山旁见到的墨色巨蛇带给她的是震撼之感;而眼前的巨蟒,却只是令她单纯地恐惧,手臂忽然浮起无数鸡皮疙瘩……
那蟒蛇尾部还埋在泥中,可上半身却呈现一种戒备的姿势,高昂着头,吐着血红的蛇信子,青色的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紧盯着阿景。
阿景不敢乱动,生怕一个细小的动作便惹来巨蟒的攻击。
可她终究太天真,那花蟒并没有因为她的静止便放弃攻击她,只见它突然抽出蛇尾,缓缓弓起蛇身。
这个动作太熟悉了!
阿景从前生活在乡下,平日里没少在草丛中见到蛇,也曾被蛇咬过。而她很清楚,若蛇将蛇身弓起,说明它想要攻击敌人!
眼前的巨蟒弓着身子,虎视眈眈,蓄势待发,阿景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趁蟒蛇还在准备,她忙转身逃跑!
可是那花蟒虽然体型巨大,速度却一点都不慢!
蛇身摩擦地面的声音在后边从不间断,而且有越来越近的趋势。阿景只好专门挑树木茂盛的林子跑,想要利用植物拖慢巨蟒的速度。
谁料那巨蟒蛇身灵活,并且极为聪明,总是能灵巧地避开障碍物,令阿景的算盘落空。
“斯相,斯相!”阿景歇斯底里地大声求救,“快救我!”
没有谁回应她,她的腿越来越酸疼,呼吸越来越急促,体力渐渐不支,速度也开始不自觉地放慢了下来。
而那巨蟒似乎有用不完的体力,并没有因为长时间的追赶而速度变缓。
终于,那花蟒还是追上了她,蛇身一绕,十分轻易地便缠上了阿景,只绕了一圈便将她紧紧卷住了,接着带离了地面。
蛇鳞冰冷,贴上皮肤后,几乎带走了阿景身上所有的温暖,只留下无尽的恐惧。
巨蟒身上残留的粘稠恶心的烂泥沾上她便算了,更可怕的是,对方好像很享受她的恐惧,蛇身竟渐渐地开始缠紧。
这是阿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面对一个巨大的蛇头,它的眼珠便有一个壮汉的拳头般大,光滑的瞳仁照出了一个被勒得满脸通红的阿景。
阿景此时恨透了自己的无能为力,若她会武功、会法术,此时又何须如此的无用呢,她完全可以挣开巨蟒的致命束缚,甚至给它一拳,打得它变成一条蚯蚓!
可幻想终究是幻想,现实中的她还是被紧勒得青筋暴出、双眼充血,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肺中的空气一点一点的被毫不留情地挤压出去,而五脏六腑更是疼得仿佛被挤碎了。
她像一条离开了水的鱼,张大了嘴想要呼吸,可是一丝空气也吸不进去。
我要死了么?
阿景在心底问自己。
就在她即将失去意识的时候,却听到一声娇喝,接着身上的束缚忽然松了下来。
“啪!”她被重重摔到地上,后脑勺一疼,差点晕了过去。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有人在冷冷质问。
阿景艰难地掀开眼皮,视线一片模糊。
“‘同门不得自相残杀’,你将宫规当儿戏了?”说话的是一位白衣女子,阿景头晕晕沉沉的,看不清她的脸,只觉得她的声音有熟悉之感。
“不就是开个玩笑么,那么紧张干嘛……”那巨蟒竟然开口了,嗓音尖细,语气带着不屑。更令阿景惊讶的是,它说完话,蛇身便开始缩小,接着上身的鳞片渐渐褪去,露出细嫩的肌肤,只是下半身没有变化,还是一条蛇尾的模样,在地上扭啊扭的,说不出的诡异。
“那便禀明了姥姥,看她老人家欣不欣赏花娘你的玩笑。”白裳女子的声音似笑非笑,满满的都是讥讽。
“别!”花娘闻言急声阻止,看来她也一样很畏惧姥姥,“聂小倩,今日之事算我错了,你别说出去便是了。”
原来那素裳女子唤为聂小倩。
阿景在心里默默记下了救命恩人的名字。
“我不说可以,但你要保证,以后不准将主意打到这孩子身上。”聂小倩声音忽然凌厉起来,“不然,你是知晓违背宫规的下场的!”
花娘似乎在犹豫,但也只是犹豫了一瞬,很快便答应了,接着扭着腰,匆匆朝着泥潭方向离开了。
等她走后,阿景便觉得一阵香风扑鼻,接着有人在她旁边坐下,一只冰冷柔软的手拂去了搭在她鼻梁上的发丝。
眼前人影模糊,但她却知道是谁,不禁开口道谢:“你救了我。”她的声音飘着,有气无力,“谢谢……”
“别说了,我送你回斯相妹妹那儿吧……”
阿景用仅剩的力气微微点了一下头,然后便觉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在陷入黑暗之前,她突然想起,聂小倩的声音像极了她先前在兰若寺门口听到的糯软嗓音,还有她被幻术控制时,也是这音色最先替她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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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埋伏笔 所以小天使们看文要仔细一点 说不定看到后面会有恍然大悟之感哦~还有每个情节都有他存在的意义哦 我不喜欢水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