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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是他
漠关城内,最热闹街市的最深处,有一家店,一到傍晚,门前尤其热闹,客人络绎不绝,而且清一色皆是男客。
这家店正是一座青楼,而且它还有一个十分有趣的名字,叫忘忧不归,门前立着一块古色古香的木牌,写着千里姻缘一线牵。
一座青楼,却打着媒婆的念头,着实古怪。
可忘忧不归却是城中生意一直最红火的青楼。
而更为古怪的是,其中一女子带着一孩子。
这孩子,是个男娃,生在青楼,长在青楼,女子为他取名顾惜朝,众人皆不知他父亲是谁。
女子本名为何,众人不知,只知她曾经名为顾无忧,曾一度为忘忧不归的头牌。
但随着孩子的出世,又兼她年岁的增长,顾无忧在忘忧不归这座不归楼里,地位已一落千丈。
时常院中一个扫地的下人,都敢丢给顾无忧一摞衣服,让她去洗。
顾无忧不拒绝,笑着应好。
然后知道顾无忧这么容易被欺负,院中劈柴烧火的活儿都派给她去干。
顾无忧同样也笑着应好。
时日一长,除了顾惜朝陪她,竟无一人肯对顾无忧多说一句话。
最后,老鸨发话,“你们谁敢欺负顾无忧,让她再干粗活,就把你们卖到竞技场当奴隶去。竞技场是什么地方,每天都在死人的地方,奴隶是干什么的,放心,不干粗活累活,只管与人打斗即可,生或死全凭你们运气!”
众人再不敢当面欺负顾无忧,但背后怎样?
哪会那么轻易被他人知道。
全凭顾无忧琴技无双,楼中无一人可与之匹敌。
也好在,顾惜朝聪明伶俐,日渐长大。
随着顾惜朝一点点长大,顾无忧发现不仅明面上欺负她的人没了,就连背地里敢欺负她的人也没了。
顾无忧知道,一切皆是顾惜朝所为,她看着他长大,知道他从小计谋便多,那些人怕是受了他的威胁。
如今顾惜朝九岁,就有能力保护她,顾无忧不知是该喜还是忧。
九岁,别人家的小孩子,早该去学堂,由夫子教书,而顾惜朝却无一家学堂敢收。
他们不是跟银子过不去,是怕收了顾惜朝后,丢了他们的脸面。
所以,至今,顾惜朝都没去过学堂,哪怕一天。
顾无忧便教顾惜朝弹琴,他不怕指头疼,每天都练到夜深还不睡。
顾无忧担忧顾惜朝身体,便从江湖人身上套了些无关紧要的武侠秘籍。
顾惜朝看着武侠秘籍练的是不亦乐乎。
直到有一次,顾惜朝正练着招式,突然倒地不起,这可吓坏了顾无忧,她急忙抱起他,去医馆。
大夫说,这孩子像走火入魔。
顾无忧才后怕起来,等她带顾惜朝回去后,便没收了给他的全部武侠秘籍。
好在,顾惜朝在别处犟,但还算听他这个娘的话。
顾无忧早就听说过城中有一奇人,来自中原,不问世事在此地隐居,名为容无竟。
大家都说他是世外高人,她也早就想求他收顾惜朝为徒。
奈何她更怕容无竟心高气傲,不肯收顾惜朝。
而顾惜朝小小年纪,虽表面无谓,实则,因为她,心底……受了许多罪,她不想她的儿子一次次地受伤。
她的孩子,她岂不了解,顾惜朝打小心气便极高,所以无论何时,他总是把自己打扮的衣著得体,更不许衣裳有一丝污渍,被他人诟病笑话。
忘忧不归的人,无论如何指桑骂槐,城中人,无论如何轻看他们,对他,对她们来说,都已无足轻重。
但是容无竟不一样,她注意到他经常跑到容无竟院子四周,一待便呆许久,也许她的孩子非常羡慕容无竟吧!
她见过容无竟,气宇轩昂,风华绝代,这些词都不足以形容他,俊逸的五官只是一点点缀,浑身散发的超凡气度,才是仿若天外之人的本源,那双温柔似三月和煦春风的眼睛,能一眼让人沉沦下去。
顾惜朝不爱讲任何喜恶,所以她也只能猜测,容无竟对他的评论,对他很重要。
但是如若顾惜朝一直这样下去,连练武保护他自己都不能够的话,她就真的要悔恨自己为何将他带到世间。
春分那日,祭祀大礼,上午,顾无忧趁着无人,提着早就备好的厚礼,去容无竟家,叩响大门。
顾无忧不是怕在容无竟家吃闭门羹,更不是怕被容无竟赶出大门后,被别人看到,当了热闹看,她只是不想给容无竟制造多余的麻烦,才选择了春分祭祀大礼之日。
顾无忧未等多久,等来了管家,管家看她手提之物,已猜到她的来意。
“我家主人早已不再收徒,你走吧!”
管家说话很客气。
“求您让我进去,见见您家大人!”
“都说我家主人不会收徒的!”
嘭——大门被关上。
果不其然,闭门羹……
当初为何执意要生下顾惜朝?害他半生随她颠沛流离,活在众人的蔑视下?
既然活着生不如死,不如……杀了他,再自尽,也不用活受罪!
顾无忧情绪十分低落地转身要回去,却见十米开外,顾惜朝抱着一把比他身高要高的琴,立在一棵槐花树下,眼神直直地注视着她。
风吹来,顾惜朝卷卷的发随风而动,槐花纷纷扬扬,落了他一身。
春光明媚下,那般纯净无辜又美好,顾无忧只觉脚步沉重,无法迈开脚步,她为何会有杀了他的念头?
顾无忧原地不动,顾惜朝就抱着琴迎着春风,一步步朝着她走来。
走到顾无忧身边,顾惜朝拉起她的手,十分平静道:“我们走!”
顾无忧当即甩开了他,对他怒吼:“你不是我儿子!”
她顾无忧那般不堪,怎么可能有这么一个儿子!对,他不是她儿子!不是!
不是她顾无忧的儿子,便可以在春日,自由地踏春而游,在夏日,与小伙伴一起抓蝉,在秋日,在学堂朗声读书,在冬日,滑冰打雪仗……
顾无忧又重复道:“你不是我儿子!”
顾惜朝眼中的平静逐渐被悲伤替换,“孩儿什么地方做错了,还请娘亲告知孩儿,孩儿一定改!孩儿不想拜别人为师,娘亲既是孩儿的母亲,又是孩儿的师父,孩儿只想和娘亲永远在一起!”
顾无忧忍住心中酸涩,狰狞道:“我会杀了你!”
顾惜朝立即弯腰,从靴子边抽出一把匕首,双手递给顾无忧,“孩儿的命是娘亲给的!”
顾无忧愣神片刻,接过即刻拔出匕首,抵向顾惜朝脖子,“当真不怕?”
“不怕!”
“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娘亲以后不能让别人欺负你,孩儿不……”
顾惜朝说得认真,不防顾无忧已然扔了匕首,随手捡了一把木棍,朝着他屁股打来。
“啊——娘亲好疼!”
“你个臭小子说,谁给你的匕首?谁教你藏在靴子里的?晚上睡觉不小心捅着哪儿怎么办?”
“疼疼疼——晚上睡觉谁穿靴子!”
“不说是不是?”
“啊——琴要一块打坏了!”
“让你不说!好!一刀杀了你,太便宜你!今儿看我怎么不敲死你!”
结果是——一棍比一棍轻!
之前顾无忧说顾惜朝不是她儿子的话,莫名其妙地翻篇了,而且两人不约而同,谁都没再提。
顾惜朝再懂事儿,也只是个九岁孩子,有着孩童最原始的天性。
这不,下午,顾惜朝就去城中心——噢,玩去啦!
平日城中热闹非凡,顾惜朝不爱扎堆,很少来。
今日过来,顾惜朝看见一棵生机勃勃的大树。
大树下边刚好有乘凉用的石凳石桌,正好可以弹琴!
有什么奇怪的声音,顾惜朝也没当回事儿。
街市空旷,心情正好,顾惜朝坐正,开始弹琴。
可是,谁知,琴声渐进佳境,顾惜朝正心旷神怡之际,啪嗒——半只梨从天而降,不仅砸中了他,还砸中了他心爱的琴。
顾惜朝抬头一看,枝繁叶茂中隐约露着一颗正摇晃着的小脑袋。
是他——青府时常闹翻天的小少爷,也是容无竟最小的徒弟,青夕辞!
青夕辞——还青花瓷呐!一看名字就不是什么正常人!
顾惜朝抱起琴便走,岂料,待他在城中玩了一圈后,又遇见了青夕辞!
倒霉!非常倒霉!
青夕辞还非常没有礼貌喊他——喊他什么!
果然富家子弟多纨绔!
顾惜朝白了青夕辞一眼,便用所学不多的轻功走远。
下一次,再见着他,一定报今日被砸之仇!敢妨碍他顾惜朝弹琴者——死!
今日先放过他!
因为顾惜朝今日没有杀人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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