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芬芳尽

　　我只感觉我全身的汗毛，都一根一根的竖了起来了，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壮着胆子走到了门前。且听门“吱啦”一声被我打开了。“呼呼”的凉风迎面扑来。我的视线一时适应不过来，就害怕的闭上了眼。那哭声再度响起，而且声音更加嘹亮清晰，我分明感觉到了，一双消瘦冰冷的手抱住了我的腿。

　　我的腿有些不听使唤，止不住的发抖。只好任由猛鬼在我的腿边，不住的抽噎着。恍惚间我听到猛鬼，在咿咿呀呀的叫着我为：“姐姐。”刚刚的我还惊出了一身冷汗，现在看看，果然又是心魔作祟。眼前的哪里是什么猛鬼，分明是二少，带着啼哭不止的聪儿前来敲门。

　　二少一脸为难的对我说：“芬芳，我知道挺难为你的。可是这孩子见不到父亲，整日啼哭。我对他也束手无策，记得你和这孩子向来亲密，说不定你会让他好起来呢。我只好硬着头皮，深夜拜访，肯求你能帮忙照顾一下他。”

　　二少的话字字恳切，更何况聪儿也是因为我，才变成孤儿的。我又怎能拒绝呢！看着聪儿红肿的双眼，他一定是哭了好几天了。我的心中是万分的愧疚，心疼。可是，我又该怎么面对，这个被我亲手推上了，孤儿之路的聪儿呢？

　　聪儿一边抽噎，一边问我：“姐姐，他们都说我爹死了。我爹是不是不要聪儿了？”

　　聪儿自小丧母，性本孤僻。现在连唯一疼爱的父亲，也离他而去，我该怎么告诉他，这个难以面对的现实呢！看着眼前痛失亲人的聪儿，听着他稚嫩的询问，我的心像是被千条虫子所蛀，也跟着痛了起来，泪水寂寞无声，悄然而下。

　　见我只是流泪，却沉默不语，聪儿哭得更加伤心。一时之间，我也是方寸大乱。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告诉聪儿，如何让他知道有所谓的天堂，我也不知道如何，让一个几岁的孩子，去面对以后没有父亲陪伴的日子。

　　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蹲下身子，抚摸着聪儿的小脑袋。我将聪儿紧紧地拥于怀中。

　　“聪儿，你要知道，你爹爱聪儿，他永远都不会不要你的。他会躲在某个角落中，默默地看着你，看着你有没有乖乖听话，有没有乖乖长大。”

　　我轻拭去聪儿满脸的泪滴，又继续说到：“聪儿，你是小男子汉，你要学会勇敢，坚强。这样的你，爹爹才会安心，才会更加喜欢。”

　　“那我爹还会回来看聪儿吗？”

　　看着聪儿天真的双眼，我又怎么能让他再次陷入痛苦！我坚定的点了点头：“会的，他会在聪儿足够勇敢，足够坚强的时候，会到你的身边。”

　　我也不知道，我这个善意的谎言能维持多久。我也不知道，我这个好心的欺骗，是对是错。我只是知道，现在我和聪儿相偎相依，两个受伤的心相互取暖，就这样一直流泪到天明。

　　看着床上熟睡的聪儿，因这几日见不到爹爹，消瘦的可怜。我本想着等他睡醒了，给他喂些饭菜，可是他却被二少给悄悄抱回去了。

　　见二少走出房门，我赶忙前来问询：“等孩子醒了，在带回去多好，要是万一这一颠簸，孩子醒了怎么办？”

　　“不会的，他都好几天没睡了，现在睡的正沉呢！更可况他要是一直在这，你岂不是又没法休息了！”

　　我心一惊，看着二少关切的眼神，一切尽在这，欲言又止的不言中。我慌忙的将其闪躲。我没想到，都分开这么久了，二少对我的关心非但没减，却还是涛声依旧。

　　“二少，这几日你也没休息好吧！整个人都瘦了，早点回房休息吧。”我此话的目的，原想着顺理成章的，叫他也回去休憩，而我们就此别过。却谁知，他却偏偏的误会了我的用意。

　　二少一把抓起了我的手，言语中透着几分激动：“芬芳，你还是关心我的，对不对？你心里一直都有我，对不对？”

　　旧情复燃？我全然没有这方面的意思，就算是关心，我也只是出于朋友之间的礼貌而已。我想要甩开二少的手，而他却反而抓的更加紧了起来。

　　“芬芳。”唤我名字的不是别人，正是冷寒萧。

　　二少的手似到了时节的秋叶，悄然飘落。我被寒萧笑盈盈的揽入怀中，他轻轻地，在我的脸上亲了一下。让后就连说带笑的，将我领入方中。

　　随着门渐渐地关上，寒萧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地退去。寒萧一定是误会了，他若不生气，除非他不爱我。可我要怎样才能解释得清楚，刚刚发生的一幕呢！难道要我原原本本的，告诉他，这一切都是二少他一厢情愿，郎有情，妾无意吗？

　　寒萧冷冷的对我说：“赶紧收拾东西。”

　　“什么？”我想过千万种他的反映，却没猜到他会说这句。

　　“这游轮开得快，提前了几日抵达了。估计也就是明后天，就能到达上海了。”

　　明后天就能抵达上海！这么快！我在这船上漂泊了4个月之久，终于要抵达幸福的彼岸了。我终于可以结束这里的生活，终于可以忘却了这里所发生的，所有痛苦的一切。我快乐的拥抱着寒萧，他板着的脸，也终于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

　　我来时也没带多少东西，就一个箱子的换洗衣服而已，收拾起来，也没费多少的气力。我抚弄着腰间的鸳鸯佩，看了一下寒萧，满满的都是情意。忽然间我灵光一闪，拿起了床头的画夹，差一点就把它给忘了。

　　“这东西还带着干什么？”寒萧的脸上满是愠气，一把将其抢在手里。

　　只寒萧刚要往地上一掷，就见一张画像，似柳絮般悄然飘落。我饶有余味的看着寒萧，他将其拾起，他看着画上奇丑无比的我们，不禁和我一样，笑出了声。

　　然后他有一脸茫然的打开了画夹，空荡荡的画夹里，现在仅存我和他的这张全家福。看他笑得满脸得意，却又故作镇定的神情。我真是觉得他，越来越像是个小孩子了。

　　***

　　到达上海的时辰，是寂静的夜，我们看着天上的一轮残月，把无尽的相思嵌入月中。凉凉的海风卷起海边秋叶，唱起沙沙的离歌。疲惫不堪的人们，一个接着一个，静默的悄然离去。我脚踏坚实的陆地，不禁回首相望，看着月光下那艘游轮，依旧闪烁着昔日的风采。

　　“走吧。”寒萧轻轻地揽起我的肩膀。

　　我却又忍不住的，又再次回首，作别这后一眼。我看到了怀抱聪儿的二少，他最后一个下了船，他站在秋风中，静静地与我相望。此去经年，应是再生难见。别了，二少。感谢你的曾经错爱，感谢你对我的一路相护。所有作别的话，一切尽在不言中。就让我对你的一番祝福，化作缕缕清风，皎皎明月，月影袅袅送君行。

　　随后，我紧紧地牵起了寒萧的手，依偎在他的怀中，健步如飞的，带走了我的身影。

　　我们吹着海风，踏着青石板街，一路沿着海边的护栏前行。或许是这一切来得太快，我过于欣喜，这觉得，今晚的月色真美，虽说不是那一轮圆满的句点，但是这残月浸水，半江瑟瑟的感觉，更是别有洞天。

　　只见寒萧频频回头看我，终于还是忍不住发问：“为什么你，总是喜欢走在我的身后？”

　　或许是因为那日寒萧救我时，我俯在他的背上，听他说的那句“如果我走累了，就抬头看看，他会是我这辈子，永远栖息的港湾。”也或者是，我已经习惯了，只要一抬头就可以清楚的看到他的身影，习惯了这种不用四处寻觅的安全感。

　　见我笑而不答，寒萧摸着我的头，又继续说道：“那你可一定要跟好了，可别我一个转身，你就跟丢了啊！”

　　我们彼此相视一笑。

　　寒萧像我一样，望了一下海面，不知他是否也被这景色所打动，他突然停下了脚步：“阿四，张叔，你们先去打点一下附近的客栈。”

　　张叔站在原地有几分为难。

　　只见阿四一把拉开了张叔说：“良辰美景，才子佳人，自然是应该花前月下一番。”虽然说这样的话语，我已不是头一次听到，但是他当众说得这般明目张胆，我到真觉得有几分尴尬。不过阿四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他手脚麻利，来匆匆，去匆匆的。一溜烟的功夫就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站在原地，忽然间看到了路边的有一颗桃树，秋风中的叶子，有几分黄的萧瑟。想到了家乡的一树芬芳，不禁满是伤感。

　　见我这般神情，寒萧也猜到了一二：“想家了？”

　　“恩。”我点了点头。

　　寒萧将他的衣服，披在了我身上说：“今天先找个地方落脚，等明天天一亮，我就让阿四去买返乡的船票，我和你一起返乡。”

　　寒萧的家就在上海，他思父多年，哪有过家门，而不入的道理！更何况我搭船返乡，还要但半个月的路程，我又怎么能忍心，让寒萧如此为我。

　　“不行，民间风俗。自然先是要让丑媳妇，先去拜见公婆。再过几日，我在带着准女婿去拜见高堂。”

　　“可是、、、、、、”寒萧满眼的犹豫。

　　“反正我都好多年都没回去了，也不差上这区区数日，既然都已到了上海，寒萧，你这次必须要听我的。”

　　见我如此坚定，寒萧这才勉强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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