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一次下馆子
五味觉得，她这个恩人真的是过得穷困潦倒。蹭过一顿“鸳鸯锅”之后，他们后面两餐都是泡面，不过她已经很知足了，因为恩人吃得都是最便宜的三鲜伊面，给她泡得却是红烧牛肉面。就这两包面应该也是压箱底的货了，面一倒出来全是渣渣。
算起来，五味有大半个月没吃顿像样的饭了。她摸了摸打着鼓点的小肚子，悄悄凑到电脑旁边，问道：“恩人，你在忙什么呀？”
“下单呢，快了，就差几个了。”牟霖看了她一眼，塞给她一张纸，“来，你来帮我念着，从这开始。”
“好。”五味庆幸终于有事做了，照着念道：“300目砂纸10张，500目砂纸20张，抛光海面10块……”
“慢一点。”
五味一字一字极为认真的念着，可渐渐她发觉这份“购物单”不但漫长，还有点诡异。
“碳分子除臭尿布垫20个，虱立净灭虱喷雾2支，赛香妃狐臭止臭剂……”
牟霖手下飞快地操作着，直到五味念完，120个商品全部加入购物车。
“好了。”牟霖双眉突然收紧，用一种近乎痛苦的表情，手指颤抖着缓慢地按下［全选］键，接着点击［提交订单］。他双目通红的盯着［立即付款］四个大字，几乎要滴出血来。
“啊！”只听他大喊一声，像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敲下最后一击。最后，所有的力气被掏空，牟霖瘫软地一躺，仰天长叹一声：“弹尽粮绝了，老天爷保佑，西王母慈悲，这个月补助一定要按时到账啊。”
五味看看手里的清单，想着之前上楼时那些大妖们提的要求，已然猜出这些东西都是大妖们要的。抬头再看看愁云惨淡的牟霖，不禁又替他挽了一把心酸泪。
牟霖看了眼表，“哟，这都到中午了，丫头你饿不饿？我看看还有什么吃的。”说完，又开始翻箱倒柜的找食物。
五味实在不忍心，按着肚皮使劲摇了摇头。
确实连根葱叶都翻不出来了，牟霖只得道：“不行，我习惯吃上顿没下顿，可你这正长个儿呢，不能跟着我挨饿。等我收拾下，再找地儿蹭饭去。”
“叮铃铃～”一阵手机铃响。牟霖一看是陌生号码，w还是本地的，赶紧清清嗓子跟语音播报员似的熟练地说道：
“您好。牟灵官百年老字号灵符，镇宅驱邪化太岁，保命护身防小人，招财进宝旺桃花，符不灵钱包退！另有线上看相批命算八字合姻缘，十年皇冠老店，支持七天无理由，欢迎详询～”
“……”
牟霖几乎以为对方挂线了，赶紧道：“喂？还在吗？”
“我是沈渊。”
“沈队长啊！哦对，我忘了存你号码了。”牟霖延续着之前的热情态度，“不好意思啊，一般打我这电话的都是客户，您说，什么事？”
沈渊：“查到些线索需要出外勤，问问你有没有时间一起去。”
牟霖低头看了眼五味，“现在吗？这都快到饭点了……”
“方便的话过来一起吃，我请客，边吃边说。”
“好嘞！甩个地址我马上到，哦对了，我带个孩子行吗，就之前跟我一起进警局那小丫头。”
“好，我发给你。”
挂了电话，牟霖的嘴角都快翘到天上了，笑着：“丫头，你知道这世上最美妙的三个字是什么吗？”
五味想了想，“是……我爱你？”
牟霖笑容一滞，一副吃了苍蝇的模样，“呸！一看你这孩子就是被人类狗血言情剧洗了脑，做妖这么久没听过那句吗？杀死妖的只有两样东西：天雷，和情爱。记住啊丫头，远离七情六欲，活个万年有余。”
五味懵懵懂懂地点点头，“那是什么字？”
满足地笑容重新回脸上，“我请客！”“走，蹭饭去。”
五味受他笑容感染，也傻呵呵地笑没了眼。
楼底，椒图正在修大门，看见他俩往外走问道：“干嘛去？”
“说是老毕那边有线索了，我过去瞧瞧。”牟霖回。
椒图冷着脸，“你现在法力被封，连个结境都使不出来，去了能干什么？”
牟霖低头问五味，“丫头，现在结境术能开了吗？”
五味点点头，信心满满地：“没问题！”
牟霖一扬下巴，“再说我还有这个呢。”说完，露出怀里一角黄纸。
椒图一脸不屑，冷道：“早晚有天叫你尝尝玩火自焚的滋味儿。”
牟霖笑出俩酒窝，“那我发芽的时候，你勤给浇浇水。”
“滚吧。”椒图一脸嫌弃的挥了下手。
没多久黑子攥着围裙从厨房走出来，瞅着门外问：“你不是叫我多炒俩青菜吗，老牟怎么跑了？”
椒图恶狠狠地，“放什么P？菜又不是给他吃的，我便秘不行吗！”
黑子翻出白眼，小声：“装，你就一直装吧。”
椒图撸了撸袖子，黑子一缩脖子，赶紧转移话题道：“哎那个，老牟不是没法力了吗，如果真凶不是毕方碰到别的妖怎么办？”
“要是别的妖就好办了。”
“什么意思？”
椒图一皱眉：“万物相生相克，这世上如果只有一物能灭了牟傻，你说会是谁？”
“是呢，那可是红莲业火。”黑子想了想，又问：“你丫不会觉得……毕方真会对老牟下杀手吧？”
“毕方这家伙，我和他相处几万年说的话没超过十句，谁都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椒图对黑子吩咐：“吃完饭你去趟九层，找蛮蛮，就说我有事儿找她。”
“我艹，你丫不是不知道那蛮鸟多讨厌我，上回差点把我煮了。”
椒图沉默了会儿，“算了，找她也没用，蛮蛮不会出塔的。还是去找付诸吧。”
“他不是闭关吗？”
椒图冷哼一声：“还不是牟傻，说付诸年龄大先给他配了台电脑，结果惯得他动不动就闭关刷游戏。”
“丫啥游戏还要闭关？”
“叫个仙剑什么玩意的，几对男女靠杀妖通关，最后主角死的死残的残，没一个有好下场的，不明白有什么上瘾的，老家伙还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黑子竖起拇指，“好游戏，好寓意，叫他们杀妖。”
椒图转身进了厨房，“先吃饭吧，我吃肉，你把菜都吃了。”
“哎哎，丫我才是食肉动物好吧！”
…… ……
普水斋是当地著名的斋菜馆，一道普水八素色鲜味美吃过的无人不称绝，一碗罗汉菌汤香飘十里连肉汤都比不了。即便不是吃斋念佛的人，但凡有点口舌之欲的都抵挡不了这里的美味佳肴。所以，普水斋的位子很难订，包间就更难订了。
而然，牟霖对这些浑然不知。他只知道，此时他拿筷子的手和奋力咀嚼的嘴巴都不听使唤了是机械的在运转，就算这时告诉他这些是吃了会起疹子的肉，他也停不下了。
就连天生胆祛的小五味在美食面前也溃不成军，吃相竟然与牟霖有几分相似。服务员进来给在座每人上了个炖盅，俩人勺子都没用直接往嘴里倒。
沈渊安静地看着牟霖，放下杯子，把自己那份炖盅转到牟霖跟前。“这份你也吃了吧。”
牟霖一抬头，后知后觉的擦了把嘴上的菜汁，不好意思的笑笑，“别啊沈队长，我看你都没吃多少，还是你吃吧。”
“我不喜欢百果，拿去吧。”
牟霖一咧嘴：“哟，那可不能浪费了。”说完，一半扒到五味碗里，剩下的自己一昂头就干出来了，末了抿抿嘴，“这汤真浓郁真香啊。”
沈渊盯着他嘴边挂着的半根笋丝，嘴角微不可察地扬起了一丁点… …
坐在沈渊身旁的是他的老搭档妖监所的文职妖警，乌泽。原本他作为第一个和镇妖塔一起查案的妖警，来之前还有点小激动和小兴奋，可这一顿饭时间不到，激动和兴奋碎的连点渣都不剩了。只觉得这俩给货是在整个妖界抹黑。
乌泽低头看着炖盅，说道：“这是素佛跳墙，288一例呢，当然香了。”
“多钱？！”牟霖差点把筷子捏断。
“一份288，人民币！”乌泽不客气的语气。
心疼归心疼，牟霖赶紧把碗底又刮了一遍，咂巴着嘴说道：“你们妖监所待遇真是不错，出来公干招待的规格这么高。”
乌泽的人类形态是白白净净一青年，鼻子上架着个金丝镜框显得挺文气，头上两撮少白头很有标志性。他有着一身妖界公务员的通病——姿态甚高。“你胡说什么呢！我们妖监所在妖界出名的廉洁奉公，哪有这种待遇，这顿饭是我们沈老大请客。”
牟霖一扭头，崇敬的眼神看着沈渊，“沈队长，不好意思啊，进门的时候你说他是妖监所的，我一直以为咱这是公费吃喝呢，这真是让你破费了。”
沈渊喝了口水：“没事，不够就再点。”
牟霖赶紧摆摆手，“够了够了。”低头看了眼盘子里的剩汤剩菜，犹豫的说道：“可以的话，那就再来两碗米饭吧。”
“好。”
牟霖附在五味耳边小声：“丫头，一会儿把这些菜汤浇在米饭里，吃饱了也塞个缝，这趟回去能顶两天呢。”
“嗯嗯。”五味小嘴上蹭的全是油光，牟霖给她擦干净接着低头吃。
作为同类的乌泽挺没眼看的，清着嗓子说道：“咳，早听闻镇妖塔日子清贫，全靠着总局拨的补助金度日，我看你们这样，是好久没吃顿饱饭了吧？”
“那倒不……”牟霖话语一顿，心想这时候逞什么能？正是卖惨的好时机呀，遂道：“是啊，上面压着我们三个月补助金没给了，就靠我在外面招摇撞骗的混点小钱。日子好的时候路边吃个盒饭，不好的时候就靠馒头咸菜就点水来填饱肚子。”
“你……也太夸张了吧。”乌泽毕竟是妖管总局的人，这话听得他有点脸疼。
“不夸张。实话跟你说吧，这是我妖生第一次下馆子，以前我都是趴在玻璃外面看人家吃。”牟霖撇着嘴，摸着旁边五味的小脑袋，又道：“我受点苦倒无所谓，问题是孩子严重营养不良了，你看她这像有500多年修为的吗？小乌你不是200年修为吗？你瞧着都像她叔。”
“……”
“小乌，你回去给你们领导反应反应，我们这边的补助金是真不能再拖了，月底要再不到账我就要去总局写血书拉横幅了。”
“……”乌泽感觉288一碗的汤它不香了。
沈渊突然问了句：“你们一个月补助是多少？”
牟霖立刻伸出两根细手指，摇了摇：“一妖200，我们塔里一个月总共17600。”
“怎么这么低？”
“低吗？还行吧，我们是按妖界最低保算的。”
乌泽瞅见沈渊一双皱紧的剑眉感觉格外扎眼，赶紧道：“不是老大，他们镇妖塔里绝大多数妖兽早都刑期满可以出塔了，可他们既不加入我们总局报效妖界，又不入社会自食其力。”压低声音，不满地：“一个个大妖有手有脚的还天天吃白饭，给他们低保就不错了。”
牟霖见好赶紧收，“是是，总局已经很仁义了。”
乌泽撅着嘴，一副算你识相的模样，低头继续喝汤。
沈渊的视线从牟霖吃得正香的脸庞转到他的衣服上，只见发黄的白衫上全是灰毛球，外套领子磨得一层小缺口，衣角还豁着一个大口子。一身衣服也不知道是穿成这样还是二手的……
这是过得什么样的日子，不言而喻。
一双剑眉缩得越来越紧，冷声道：“你们妖监所一年光罚金能收几个亿，差这点钱吗？”
沈渊低沉的声音似是听不出任何情绪，可跟他搭档十几年的乌泽明显听出了什么，肩膀一缩，端碗的手连抖了几下。
“不是呀，老大，发放补助金是财政所的事儿，跟我们妖监管没关系啊。”
面无表情的沈渊用冷淡至极的语气道：“你一个妖管局文员，妖界的历史没学过吗？天地之初开灵智的妖仍以兽称，与畜同道，三界中根本没有妖的地位，是先前那些凶兽和神兽上天、入地，用血在天地间杀出的一片妖界。他们天不敢收，地不敢载，才被囚禁在镇妖塔。论辈份他们是你的先祖，论情份他们是你的恩人……”
寒光幽暗的眸子倏地刺在乌泽身上，“此刻就是西王母坐在这里，也不敢说他们一句吃白饭，你算什么？”
乌泽手里的碗再端不住了，“咣”一声掉在桌上，垂着头好半天才颤巍巍抬起来，没有一句狡辩，转过头恭恭敬敬地对牟霖说了句：“对不起，前辈，刚才我说话没有分寸，你别往心里去。”
牟霖的魂就像是被震出体外又被拉回来，猛然惊醒地摇了摇头，赶紧道：“不不，没有的事。”
镇妖塔里的大佬们，上天杀过神，下地宰过人，三界深恶痛疾，若说唯一对得起的，就是自己的同类。可在牟霖记忆中，这些同类对他们惧大于敬，甚至从未替他们说过一句话。而如今，一个人类说了。
牟霖缓缓看向沈渊，不知怎么的，就像是没心没肺的活了几千年，突然被人握住了心脏，倒不是难受，是一种胸口满满的又暖暖的感觉。此刻，他真想让那群与世隔绝对外界心灰意冷的家伙们听一听这番话，让那些尘封在冰窖里心脏们也暖一暖……
不知不觉间，牟霖凝着沈渊扬起了嘴角。
沈渊放下筷子，说了句：“吃饱了吗？”
“哦，是。”牟霖身子一直。
“那就说案子吧。”
插入书签
插入书签
↑返回顶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