式微·风华传

　　平宁镇是位于居延边陲的一个小镇子。这里是大周与赫哲的交界处，北临大渝，东接楼兰。四周都是无垠的大漠，因而常常会有异族的滋扰。许是因为这个缘故，平宁镇中一般人家很少有在外闲逛或者开门做生意者，多数白日也门窗紧闭，不多加往来。

　　平宁镇内只有一所客栈，名唤“鹧鸪天”，因着这里人的生活习性，这家鹧鸪天内也是冷冷清清，几乎少有生意。而近连日来，这里倒是多了不少江湖中人。

　　此刻鹧鸪天内却异常安静，所有人都在自己做着自己的事情。有人在沉思，有人在喝茶，有人两眼紧紧地盯着四周的人打量。当客栈门又一次被推开时，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都被吸引过去了。

　　门外站着一男一女，男人身长挺拔，面如冠玉，随意地扫了一眼四周，冷峻不语。女子只到男子胸口处，和男子比起来过于单弱。一身白色狐裘裹着，带着兜帽看不清楚容貌。男子长臂将她半揽在怀里，状似亲昵。

　　“哎呦二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呢？”柜台后一女子聘聘婷婷地迎上来，那女子眼波流转，艳光逼人。看起来不似一般庸脂俗粉，却偏偏藏在这样的破旧客栈中。

　　那女子却是鹧鸪天的老板娘丽娘。丽娘生的貌美如花，眉尖有一颗细小的朱砂痣，看起来更是妩媚。她为人风流俊俏，周旋在一帮男人中打情骂俏，却不让人生厌。

　　“程公子？”一道温润地声音传来。

　　门外两人正是赫连璟之与徐玄，二人根据物华卷的指示找到这里来。打招呼的那人是数日前与他们见过的贺翀凛，身旁坐着他那日找回的妹妹贺红妆。贺红妆一身男装，却掩不住女儿的娇憨。

　　赫连璟之叫丽娘身上的脂粉味熏得向后退一步。不着痕迹地避开丽娘的手，淡淡道：“要间采光透风的上房，我夫人身子不适。”

　　这丽娘扑了个空，也不着恼，笑吟吟地去为他们准备房间了。
　　徐玄放下兜帽，露出一张清丽绝伦的素净脸庞来，未施粉黛，透出一股病态的苍白来。

　　“掌柜的。”徐玄唤住了丽娘。
　　“嗳！”丽娘殷勤地回身，看向徐玄，不由得吃了一惊。

　　她自负于美貌，却见此女虽脸色苍白，明显是在病中，容貌却不曾输于自己多少。就是这通身的气度，颇有一股风华清隽的风骨在里边。当下也生出些攀比之心来。后知后觉地知道自己有这种想法，内心自嘲，瞧着这女子年纪尚轻，自己何故与一个小女子较劲起来。

　　徐玄道：“劳烦给我们做些吃的来。”

　　丽娘忙答应着去了自不必提。

　　赫连璟之对贺翀凛点点头算打过招呼了，他揽着徐玄将她安置在一张空桌旁。驾轻就熟地帮她解开披风带子，将披风抖抖放置在一旁。完全不顾他人的目光，只看着她，眼中露出一丝笑意来。

　　徐玄仰起脸冲赫连璟之笑笑，转头对贺翀凛打招呼：“贺公子。”正想说贺姑娘，但见贺红妆身着男装，将那句姑娘咽了进去：“ 贺小公子。别来无恙。”

　　贺翀凛与徐玄对视，唇边漾起一个温润的笑来:“别来无恙，程夫人。”

　　贺红妆笑着凑到徐玄跟前：“罗姐姐，叫什么贺小公子呢，直接唤我红妆就好了。”

　　徐玄失笑，红妆，红妆，这个名字一听便是女孩子的闺名。贺红妆一身男装，却掩不住眉目间女儿的柔美与娇憨，如何叫人不知她的雌雄啊。

　　“红妆！”贺翀凛唤道：“莫去打扰程公子与程夫人了，还不快过来。”

　　红妆冲徐玄做了个鬼脸，便回她兄长身边了。贺翀凛看向贺红妆的目光似责备，更多的是疼爱。

　　不知怎么的，徐玄想起她远在江东的兄长罗昭来，心中有些酸涩。

　　“吱呀”地开门声打破了徐玄的思绪。她抬眼向门口望去，进来的却是一红衣苗女。

　　红衣苗女红纱包头，将半张脸覆住看不清容貌。多少年以后，徐玄都会记得，那是她见过的，世上最美丽的一双眼睛。她的眼睛黝黑深邃，如一汪深沉广袤的海子。奇异的是，丝毫不显得死板。这双眸子，好像会说话一般，露出明亮飞扬的神采来。但细细看过去，又包含着悲悯，无情，和一些她看不懂的情绪。但是又不含矛盾地混合起来。

　　她该是个怎样的美人啊！徐玄叫她的眼睛迷得有些飘忽，心中只有这么一个想法。

　　丽娘听见了动静，迎了出来：“又来一位客官啊！这位客官·····”

　　丽娘看见了红衣苗女真人却住了嘴，也是叫她愣在了原地。红衣苗女不以为意，好像丝毫不知她的美丽。她自顾自地往店内走，身上佩戴的银饰叮咚作响。

　　角落一桌坐着两个镖师打扮的人。一人獐眉鼠目：“今儿这店里的小美人倒是真不少。”

　　随后又传来二人低低讨论的声音，时而传来猥琐不堪地笑声来。

　　徐玄没有听清他们说得话，但赫连璟之耳力甚佳，哪里听不清楚。放在平时，赫连璟之是不屑于去管这些闲事的。但听这人言语间涉及徐玄，多有轻薄，立时大怒。

　　正要去给这人一个教训，只听得那人忽然一手捂住喉咙，倒在地上，神色痛苦不堪，竟再也发不出一个音来。

　　红衣苗女开了口：“你的狗嘴若是吐不出象牙来，我便有本事叫它一辈子也吐不出来。”

　　同桌的另一镖师指着红衣苗女骂道：“臭娘们，你活得不耐烦了！”说着便要向她扑来。

　　赫连璟之捉住他的一只手，将他一手反剪在身后，看似不用力的轻轻一折。却听得“咔吧”一声，显然是叫他折断了那只手。那人一声惨叫，跪地不起。

　　徐玄浅笑：“都说是狗了，如何吐出象牙来呢？店里的美人是不少，先生也要量力而行了。”

　　徐玄说话刻薄，在座的的显然是都听懂了，哈哈大笑起来。赫连璟之放开那镖师，拍拍身上的浮尘，坐回徐玄身旁。

　　另一边做的一位年轻公子摇着折扇站起来夸赞道：“没想到这位公子的身手漂亮，尊夫人话也漂亮啊。”

　　赫连璟之敛眉颔首，并不多做言语。徐玄微微欠身：“谬赞。”
　　红衣苗女走到二人桌前，看着赫连璟之道：“虽说不用你多事，不过还是多谢你了。”

　　赫连璟之摆手：“原是他话语中涉及我夫人我才如此。”

　　红衣苗女对赫连璟之的冷言不以为意，转头又对徐玄道谢：“也多谢你。”

　　徐玄摇头：“我并没有帮你什么。不过得饶人处且饶人，给个教训也就够了。姑娘还是把解药给那人吧。”

　　红衣苗女歪头看着她：“你怎么知道是我下了毒。”

　　徐玄笑道：“方才他出言不逊的时候，姑娘只是轻轻地摆弄了一下衣裙上的铃铛。看你的打扮，该是苗疆人。而苗疆最著名的不是毒，是蛊。若我猜的没错，他只怕不是中了毒，而是中了蛊吧。蛊虫许是就在姑娘的铃铛中吧。”

　　此话一出，众人都有些后背发凉，不过眨眼间的功夫，这人竟然就被悄无声息地下了蛊了。这蛊虫若是下到自己身上，只怕······

　　红衣苗女忽然发出一串银铃一般的笑声，煞是好听：“你真有趣，还没有一个汉人能看穿我的蛊术呢。”

　　她揉揉眉心，似是很为难的样子：“也罢。听你的就是了。”她轻轻摇了一下铃铛：“阿子，回来吧。”

　　不过片刻功夫，那人就恢复了原样。众人都大感惊奇，红衣苗女忽然凑到徐玄跟前：“你叫什么？”

　　她凑得很近，徐玄似乎都可以看出她眼部皮肤的每一个毛孔。赫连璟之一惊，心中却对这恶毒的苗女有了戒备，拉着徐玄往后退了一步。

　　苗女嘲弄地轻笑起来，直起身子来。

　　“罗薇。”徐玄笑道：“我叫罗薇。”

　　红衣苗女摘下面纱，众人倒吸一口冷气。原来那感觉会绝美的脸上，竟有一道骇人的疤痕来。

　　“我叫玛哈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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