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唐春秋

作者:谭真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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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036章 恨跛脚李承乾丧志


      第二天,萧翼瞧个机会,看着老禅师正在禅房便过来了。那老和尚果然拿出了,《兰亭》贴与萧翼鉴赏。

      萧翼细赏那贴,只见那字迹浑厚隐逸而有透背之力,入木三分之感,其横如钢梁,竖似擎柱,点若空中之坠石,勾似熔金之浇铸,其笔致重若崩云,轻若飘蝉,其章法疏密有致,舒缓得度,柔融浑然,大小顺随,变化自如,果是书圣王羲之《兰亭序》之真迹!

      萧翼喜不自胜,遂道:“难得,难得,晚生平生未有机缘得见书圣此帖,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
      遂又求老禅师拿来昨日所看之摹本,赏了赞叹道:“今日见了书圣之贴,比之老禅师之摹本,果觉老禅师之书法是承书圣之后,深得书圣书法之真谛,亦至于登峰造极矣!”

      辩才一脸悦色。自谦道:“哪里,哪里,闲来涂鸦数十载从未间断,只是没啥长进。”

      便与萧翼同于禅房中仔细鉴赏、临摹。

      当晚萧翼与随从细议,随从于第二天下了山去。辩才与萧翼兴致尤盛,遂让寺中多备了几日僧饭,辩才独临摹王羲之草书《丧乱贴》,萧翼则临摹王羲之之行书《兰亭序》贴,皆于辩才禅房中坐案而书,竟达废寝忘食。

      萧翼上山第六天,两人正与禅房临摹书贴,忽听小僧传报山下刘员外请老禅师赴宴。

      这辩才老和尚本是此地人,幼时与刘员外情谊甚笃,及至做了和尚,仍与刘员外交往甚密,更兼老和尚之妻林氏便是刘员外之表亲,自虽入空门,拽携儿子辩机也入了空门,可这缘亲仍在,便不避念尘根,况且辩才与其他僧人不同,凡事随缘,不甚牵强,每有宴请,只谨守素斋,多不逆情,遂赴了宴去。

      那萧翼看着老和尚赴了宴去,自则请留《兰亭序》贴于禅房中临摹,那辩才对萧翼已无提防之心,匆忙赴宴去便不多作计找,便把《兰亭序》贴留与萧翼,那萧翼大喜过望,待那辩才和尚离了云门寺,便卷了《兰亭》、《丧乱》诸贴匆匆下山,至永安驿馆,觉大功告成,方舒了口气。

      萧翼到了驿站,遂以钦差之名,速传辩才来驿馆见面。

      那辩才不知原委,正于刘员外家宴席间,忽听有钦差传召,糊里糊涂摸不着头脑便转了驿馆来。

      原来那刘员外设宴诱骗辩才下山亦是萧翼设好之局,钦差之命刘员外焉能不从,便只好委屈了辩才老和尚。

      那辩才到了驿馆,一看那钦差不是别人,正是那蚕商萧翼,顿时明了真伪,只说了句:“气煞我也!”便感眼前一黑,昏厥在地。

      那萧翼一时惊慌,让手下人扶住老和尚,忙乱着抚胸掐人中的,待那辩才缓缓醒来,扶住坐定,萧翼遂道:“辩才听旨。”那辩才听是宣旨,遂颤颤惊惊伏地跪叩。萧翼宣旨道:

      晋人王羲之《兰亭序》书帖,乃古今书法无可企及之巅峰之作,当视为国之宝物。流落民间数百年,其笔志书艺无以弘扬者,实为憾事!云门寺禅师辩才慎藏《兰亭序》真迹,使此国宝免于失亡,功莫大焉!今真迹既现,当归国之收藏,以致延续万年为后人之赏鉴。辩才藏书有功,赐金三百两,绸二十匹,并饬令辩才由《云门寺》迁居京都,入主西山佛寺住持,以便参撰朝廷书画典事。钦此!

      辩才和尚心有痛楚,却不得不叩旨谢恩,只好听命,择日携子辩机辞别云门寺众僧入京去。

      却说萧翼得了《兰亭序》真迹,便速速回京复命。李世民自然欣慰,重赏萧翼,数日手不释卷,细赏王书,甚觉其书平和简静,耀文含质,字字珠玑,浑融刚正,秀而不媚,点折轻拽若断还连,且皆力透纸背,传说天下第一行书入木三分者,果不假也!

      不几日,即命先传虞世南鉴赏并临摹真本,再命萧翼主事,传与禇遂良、赵模、韩道政、冯承素、诸葛贞等人精工临摹,再以诸摹本传于百官鉴赏临摹,李世民加谕道:

      “自贞观以来,我大唐怀柔四海,恩广宇内,施仁政以泽万民,图富强以安邦国,以至今日成昌隆繁盛之世者,有赖君臣之协力,天下向德而同心也!然人之心有善、恶、正、邪之念,静、躁、沉、浮之别,于形动忠、奸、能、庸之分,故人之修身囿德,恳志而厉行是为行正功能之本也!今有王羲之《兰亭序》真迹得归国藏,书体浑融刚正,质韵简静,秀而不媚,实为临墨养性之楷模。既有临本,传与百官,转载临赏,于闲暇怡情之事,亦不失为我大唐崇文养德风尚之一也。”

      圣谕既下,大唐一时临本之风流行,崇文之气更盛。

      不几日,突传报虞世南病逝,李世民一时惊愕,转而悲戚垂泪道:

      “世南于我尤一体,拾遗补缺,无日忘之,盖当代名臣,人伦准的,今之云亡,我大唐无复人也!”
      遂亲至虞舍,仰别遗容,颁诏国丧,令禇遂良主事丧仪,赐诗礼颂。

      且说太子承乾时年二十有余,虽侍太子之位数年,却渐觉父皇偏喜魏王泰及吴王恪,其心向来不快,遂常以游猎为乐。

      一日,秋日清朗,风和气爽,太子看看这天气甚好,便再也坐不住东宫,令侍卫备了马匹,又要往西山一带游猎去。

      这太子数年来坐朝东宫,也不过理些杂碎宫事,朝廷大事多不善能协理,故李世民让太子先在东宫坐朝历练,又派右庶子张玄素辅之。

      这张玄素是个出了名的直谏之臣,凡事只要稍不合时理便犯颜直谏,这太子本就是个听不得逆耳忠言的主子,整天听那张玄素絮絮叨叨的,早便不耐烦。

      那时太子让数十名侍卫备好了马匹,自也出了宫门来接了侍卫手中缰绳,正翻身上马要打猎去,忽见张玄素迎面而来,太子心想:“这张玄素知我出猎,必没什么好话。”遂装作看不见张玄素,打马便要往前走。

      不想那张玄素却不依不饶,上前来执住太子坐骑缰绳,说道:

      “臣受皇上所托辅佐太子,虽无功却有责,皇上让太子坐朝东宫,是想让太子先学些处理日常事务本领,将来才能亲政国事,于纷繁大事中头绪有序,定夺分明,可太子如此三天两头废学游猎,如此下去怎么得了?”

      太子听张玄素这么说话,心想你张玄素是个啥东西?平常絮絮叨叨也就罢了,于这么多侍卫前你也竟敢挡驾如此的训斥本太子,你便当本太子是三岁小孩不成?

      遂怒喝道:“你放不放手?”

      那张玄素想不到太子竟一时动怒,自己本是一片忠心,诚恐太子如此下去养成奢逸性子,自己有负皇上之托,思想再三,仍不肯放手,便又道:“太子——-”

      那“太”字刚出口,却听“啪”的一声,重重的一鞭子已抽在他脸上,张玄素吃了一惊,遂松了手。那太子坐骑早擦着他身边飞驰而去。

      张玄素感到半边脸热辣辣的,遂摸了摸脸上的鞭痕,看着太子远去的背影,不禁摇头叹息道:“难道真就不可救药了?”

      可又转想,皇上既然让自己辅佐太子,太子不成器便是自己的过错,莫说挨了太子的鞭子,就是刀架到了脖子上,也要尽臣之职分。

      且说太子出门便受张玄素谏责,心里甚不是滋味,这天出猎没个好心情,往西山那边去,一路总是胡思乱想,想自己这太子当得越来越窝囊,早些年父皇还让他参理朝事,裁决民政,近年来父皇不仅不让他参理朝事,还接二连三的派师傅象管小孩似的在他身边唠唠叨叨。

      太子知道父皇对他是日渐的失望了,他也知道他的习性难改。他生性好动,乐娱不疲,可他也看不惯父皇那种整天被大臣指斥谏责又装作宽容大度的熊样。

      他觉得当个皇帝就应该有皇帝的样,皇帝应该威在四方,震慑天下,说一不二,岂能让那些谏官说三道四,自己却委琐言行呢?

      他记起小时候他是非常崇拜他的父皇的,父皇武功盖世,以武力征服了天下,因此他从小也喜欢习武,也练就一身好武功,只可惜伤了脚腿,留下跛患。

      可父皇为何本性都变了?当年的英雄气概哪里去了?说是至高无上的帝皇,倒不如说是那些谏臣唯唯诺诺的臣子呢!

      在太子的心目中,大漠那些金戈铁马,兽裘弯刀,驰骋杀戮的汉子才是英雄,大漠那些号令三军啖肉,扬眉的可汗,才是真正的皇帝,象父皇这样,得了天下便敛形藏威,委琐做人有啥意思呢?

      想当年父皇乃至太祖皇帝不也曾很佩服那些大漠的胡人吗?不也是依靠那些胡人的力量把前朝灭掉吗?

      可见大漠人是有英雄本色的!

      然而,太子承乾虽有点鄙夷了他父皇这些年来的作为,却也觉得自己在某些方面出格了点。

      譬如他因一时豪兴,设鼎于郊野烹食属下偷来百姓耕牛,羡赏胡人,仿效突厥风俗假扮可汗殡天礼丧,还有让侍卫兵士扎营列阵冲锋厮杀以为娱兴之事。

      许许多多荒诞不经的事情在他十六、七岁那个年纪都做过了,如今想起来,那时候自己的所作所为真是太荒唐了,这些事情如今看来简直是丢人现眼。

      自己身为太子,八岁受封,可怎么那时竟没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有失太子身份呢?

      太子心里明白,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父皇对他的看法改变了,父皇接二连三的把他身边的谏臣派到东宫来,与其说是给他派了师傅教导他,不如说是给他派了监管和密探呢?

      那些人整天唠唠叨叨,甚至不顾他这太子面子竟然敢在众人面前指责谏斥,有时候他真想把这些人都杀了方泄心头之恨!

      太子常常想到他的跛疾,一个跛脚的人怎能作为大唐的储君呢?那不有损大唐的形象吗?

      想到他这么些年来所作所为给父皇的坏印象,他知道他这个太子恐怕也当的不太长了,既然他知道自己在父皇心目中早已没有了地位,父皇要废掉他是迟早之事。眼前父皇还下不了这决心,或许是因为自己母后的原因。

      太子想到自己的母后,这个从晋阳起兵就跟随父皇相依为命,被世人奉为贤后的母后,太子的信心有时也增强了起来。

      太子心里清楚,父皇向来是格外的尊重母后的,虽然母后对他的所作所为多有怨愤,然而母后毕竟是母后,碍着他这个圣母贤后之面,父皇至少在废立的问题上仍犹豫着。

      但是有一件事情太子觉得是非常危险的信号,他的几个兄弟都外任当都督去了,吴王恪任安州都督,虽因属下扰民被免了官职,但毕竟已到了外任,晋王治任并州都督,虽只是挂名,可毕竟已放外任,纪王慎任秦州都督唯独魏王泰虽任相州都督,却明正言顺的留在京城,相州那边却调张亮理事,这不说明父皇对自己心存忌意,随时都有可能废掉他这个太子,让魏王取而代之吗?

      太子想到这些,脊梁间不禁浸浸的冒出凉气。

      太子心里明白,他没有任何能力去改变他在父皇心目中的那些坏影响了,他更没有能力去改变他今后的命运了,想当年他的叔父,那个隐太子建成,手握重兵,在和他父皇的较量中多少次几乎致他父皇于死地,那是因为那个叔父手里有兵权,可以一搏,可是他这个当今的太子手里有什么?

      声誉没有,朝中没有一个大臣向着他,兵权没有,除了那几个经常跟着他猎游的侍卫,他再也没权调用一个兵丁。

      往下不知太子承乾还有啥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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