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杏花晚

作者:五块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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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拾捌章


      天上一轮溶溶月,小雅庭中一个黑衣贼。只见此贼穿梭在假山庭景中,时而隐匿,时而形移,时而上蹿,时而下跳,丝毫不因庭中实则并无看守,而稍有懈怠,可见是个极有操守的贼,他一身夜行衣轻巧灵便,瘦削修长的身材移动在小雅庭中零星的几盏灯笼光影里,显得……别具一格。他自号雅贼,专司采花播种此等风雅之事,可见《诗经》之风雅传世至今已是深得人心,哪行哪业约莫都要沾个“雅”字,才不落了下乘。只见他越过了两座假山,趟过了一个池塘,挤过了一丛翠竹,踩死了两只正在□□的小虫,点晕了一个巡夜的打更人,脚下又虚晃几下,“咻”地便到了伽罗卧房外的六扇格花窗棂下。他之所以如此大费周章想必还是为了契合他的“操守”二字。他又半屈着身子紧贴窗棂旁的墙壁,鬼鬼祟祟地从袖口中掏出了一枝竹筒,捅破了窗棂上前个日子才糊上的窗纸。他对准竹筒嘴儿猛吹了一口气,就见屋内霎时布满了迷迭香,话说迷迭香是阊门里惯用的香,调情圣品。那香雾越来越盛,时而袅袅婷婷,时而波涛汹涌,时而放荡不羁,时而花枝招展,就像它的主人黑衣贼一样,显摆尽了招数才铺天盖地的袭向伽罗,床上的淡色帷幔并没有放下来,那香雾霎时便铺成了薄纱软襟般将伽罗裹在了其中,像一张织得密密的网,让人无处可逃。伽罗在这暴涨的香雾中,做了一个梦,做了一个腾云驾雾的春梦。

      黑衣贼蹲在窗下磨皮擦痒,直到更漏又滴了三滴,屋内雾气敛得尽了,才翻窗进了屋,他一脚跨进窗框,便踩在了梨花木打成的梳妆台上。梨花木桌上一只插了红辣椒串的青瓷瓶被他一折腾,摇摇晃晃地就要朝地上载,他眼疾手快地伸手扶住了半坠在空中的青瓷瓶,又拍了拍胸口,小心翼翼地搁在了桌上。还有几滴辣椒水溅在了他的手上,微微有点辣人。他见伽罗躺在床榻上像缺水的鱼摆摆一样浑身扭动,面色潮红,不时还“哼哼唧唧”地发出几声娇喘,便知药效发挥得差不多了。他顿时一改之前的猥琐,大模大样地走到门边,抽出腰间别着的大砍刀插在门栓上。一场“慢橹摇船捉醉鱼”的戏码即将在这方雅静的卧室上演出春色旖旎。

      他三步并作两步奔至伽罗床边,除靴上得床去,先是替伽罗宽衣解带,一双在被窝里拨弄惯了的手动作起来,三下五除二间,伽罗便只剩一层遮羞的红肚兜了,他的一双老手拂过伽罗的身体,在几处大穴上一揉捏,伽罗更是抑制不住地颤抖。烛光里,他动情地看着伽罗涂了玫瑰花汁的玲珑脚趾。嗅着伽罗发间浓郁的茉莉花香味,直叹好闻,心里一活络,此时良辰尚早,应慢慢弄来,方不负春宵。他又将伽罗搂在臂弯里,头靠在他的肩窝上。轻轻地打量她的眉眼,这历来做贼的识人认物算是当家本事,他越看越是惊心,她这豆蔻间还未张开的五官与雪花李娥姿长得恁是相像,不会是失散多年的亲姐妹吧?想到这儿,心里不免疑惑,雪花李娥姿说是承公子的令传命他去轻薄一个女子,究竟是为何?虽说,这档子事是他的拿手好戏,可他一时之间便犹豫起来是否下手。

      伽罗做的这个春梦,委实很有意境。茫茫然间,她站在一块高约一丈的大石碑前,这大石碑像是插入云霄般,被阵阵烟雾淡淡缭绕。她手臂乱挥,好不容易才辨清石碑上鬼画桃符的几个飘逸大字。她一个字一个字的念到:“归墟五山之蓬莱仙岛。”她喃喃道:“蓬莱?是《山海经》中的蓬莱么?但山海经中的蓬莱不是凌于一方万丈海上么。”又捂着下巴,转念一想:“既然此处是蓬莱仙岛,那想必是坐落海上的,也没有差错,可又怎会称五山呢?”伽罗正思忖间,一个仙人从云中而来,他身穿青色长袍,自称“清秋仙人”。伽罗斜眼看他,他那副模样既不仙风道骨,也无白须飘飘,大约就是凡间二十岁的年轻人的模样。他手里把着一个紫砂茶壶,不时斯文地就着茶嘴抿几口。他对着伽罗哈哈笑道:“娘子自宇文周氏远道而来,想是辛劳不已,不如随老儿去喝壶茶,解解暑气吧。”那小老儿正拱手,就从他宽敞的衣袖里,钻出一只毛蓬蓬的棕色小松鼠,它端着小爪子吱吱呀呀一阵,不客气就往伽罗身上扑去。伽罗一时不提防,它就钻进了自己的裙角里一路攀岩而上,伽罗手忙脚乱地用手去逮它,可这机灵鬼这拱拱,那刨刨,弄得伽罗浑身酥软难耐,可就是按不住它,好一会儿它才从伽罗胸口上的衣襟缝里冒出个毛茸茸的小脑袋,两只后脚爪子还蹬在伽罗的两团白馒头似的胸脯上,伽罗涨红了脸,风驰电骋地拎住了它毛蓬蓬的后颈毛才将它提了出来,那小松鼠就在伽罗手中天真烂漫地吊着打起转来,伽罗本想收拾这小松鼠一番的,可看见它那呆头呆脑的模样,又忍不住挠挠它的小肚皮,将它捧在手上,往它的小爪子里塞了一把紫色的小油纸伞,小松鼠睁着圆圆的水汪汪的大眼睛瞧着,两爪扶着伞把,打起伞清幽幽地就朝云端荡去。那小松鼠在天上飞了楞个久,伽罗仰头望地脖子都酸了,它才飞到一片薄云上。

      那小老二又招呼了伽罗几句,伽罗才随着他进了一处内院。他们分别坐在一方石桌的两端,桌上是一盘残局,黑子白子混在一堆,分不出你我。伽罗也不管是否坏了他的棋局,随手捻起一枚在指间玩耍。刚在指尖翻来覆去看了没一会儿,那只撑着油纸伞的小松鼠又从天而降了,它将伞和怀里抱着的竹条编成的棋篓放桌上,不声不响地就扑到了伽罗手上,抢过了伽罗指尖的那枚棋子,又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伽罗鼓着腮怒目而视,逮住它的大尾巴,“吧唧”一下将它甩到了树梢上挂着。又从棋篓里,示威似得摸出了几枚棋子在手中抛掷。这间隙,伽罗不时听见周围有惊涛拍岸的声音,又像是有虎啸山林的声音。她纳闷地抬起头问一旁又在抿茶嘴的小老儿这是怎么回事,那小老儿听了后,摇头晃脑地将手掌摊得水平,颇有架势地朝上缓缓一升。顿时,院墙周围轰隆隆而鸣,一片万丈碧海拔地而起,光芒四方,瑞气千条。伽罗惊呆了地看着这平白生出的滚滚海波,涛涛巨浪,一时有些接受不了,颤巍巍地举着只手眼泪汪汪地道:“恕小的眼拙,没瞧出此地着实乃一方仙风福地,还望仙人谅解则个。我看到这万顷碧海,简直心生感概,太感人了,太震撼了,太奇妙,太不同凡响了。”伽罗将平生所学,尽用在了描绘在片祥光万丈的海泽上了,却也因学问浅薄,着实描不出万分之一,因而叹道:“书到用时方恨少。”那小老儿洋洋得意地看着与刚才态度有着翻天覆地般变化的伽罗,面有玩味道:“我就喜欢和你们凡人聊天,有趣有趣,好耍好耍。”伽罗又虚心求教道:“那请问仙人,这仙海里是还蓄养着老虎么?”那小老儿平生最好解答别人问题,他提起茶壶抿了一口,慢悠悠道:“老虎么,自然在山里。”伽罗道:“那山在哪里?”那小老儿又提起茶壶抿了一口,颇有见识地道:“山么,自然在海里,这海里有两座小山丘,因太平平无奇了的缘故,被海水淹过头了,自然也就看不到。”他又担忧伽罗听不懂,斟酌了一下用词道:“就是这山波太没有波澜了。”

      雕花檀木大床上,黑衣贼拥着伽罗,一手裹着她的头发玩,一眼偷觑着她的红肚兜。这红肚兜就是一方纯红肚兜,上面倒是没绣什么,却因红肚兜下面的春色而备受流连。黑衣贼除掉自己面上的黑巾,露出的真容倒是和伽罗梦里的清秋仙人长得有些雷同。他瞄了一眼又瞄了一眼,在不断地瞄了好几眼后,无限叹息道:“这红盖头下的真是两个小笼包,不起波澜啊。”叹息了一会儿,又捻起伽罗一缕头发凑到鼻尖使劲嗅了嗅,拍了拍意识模糊的伽罗,只听伽罗嗯了一声,他贴近伽罗的耳侧问道:“你这头油哪儿买的?还恁个好闻,我也打算去弄一瓶。时常也抹点,算是种情趣了,哎,我是个对生活多么充满热爱的青年啊!”

      伽罗在梦里见那清秋仙人莫名其妙地向她讨头油,她挥一挥衣袖,慷慨地道:“仙人真是人老心不老,小的佩服。不过,这头油是小的用现成的茉莉花亲自制成的,需费点功夫,等我再去做他个十来二十瓶,到时候给仙人捎来,全算小的孝敬您老人家了。”那仙人听了后,顺了顺他膝上的小松鼠软软的棕毛道:“这娘子全不用如此大费周章,小老儿我,最不喜的就是麻烦他人了。你将你那瓶赠我得了,虽说你用过,我也是不嫌弃的。”伽罗迟疑道:“这倒好说,可小的我也不知仙人垂青它,这之间也就没带在身上,可如何是好?”清秋仙人道:“这也何难?我自去取来得了,你只需告诉我这大致的位置,也省得我翻找的功夫。”伽罗又道了一声仙人好本事,就将茉莉头油的大致位置告诉那小老儿了。

      黑衣贼听了伽罗梦呓的话后,乐呵呵地下了床在伽罗的梨木梳妆桌上一倒腾就弄到了一个小瓷瓶,那小瓷瓶里装的正是橘色的头油。他这一倒腾可就停不下手了,又向伽罗讨了敷面的脂粉,沐浴的桂花皂,画眉的翠黛,装饰的花钿,洗面的琼花汁等不可尽数。他也不打算重新找个包袱,尽往衣肚里塞,搞得他那衣肚和袋鼠兜也差不了几分了,黑乎乎的紧身衣硬是被他折腾成了怀胎十月的样子。

      伽罗无可奈何地看着清秋仙人兴致勃勃地倒腾她的瓶瓶罐罐,叹了一口气道:“仙人,这凡间有处地叫‘喜玉斋’,您老有空可以去逛逛,兴许啊,可以重返十来岁呢。”清秋仙人正满心满意地摸摸这个矮瓷瓶,又擦擦那个大高罐,眼也不抬地道:“娘子误会啦,像我这种青春永驻的大仙,用得着这些凡间的玩意?”这才抬起头,愁容满面地拎起小松鼠,叹了口气道:“我是用来给这只不长进的鼠爷爷用的,它年龄大了,看这皮皱的,都快看不出它年轻时的模样了,可怜见得。”鼠爷爷听了后,露出两颗大门牙,照着清秋仙人的青色衣袍就是一爪子。

      伽罗悻悻地摸着鼻子,看着这为老不尊的仙人,附和道:“唉,鼠爷爷着实可怜。”摊上这么个主人,也算是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鼠爷爷了。

      庭院里突然狂风大作,树叶漫天。伽罗在狂风里睁不开眼,只听那清秋仙人气急败坏地道了声不好:“有伏魔仙尊来了。”说罢,卷起桌上的瓶瓶罐罐一溜烟塞进了衣兜里,拽着鼠爷爷就跳进了海里,闷声闷气的声音从仙海里冒着泡滚了上来:“多谢娘子赠品,我们有缘再见。”

      那黑衣贼正将这些瓶瓶罐罐强塞进衣服里,模模糊糊之间却听见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他一惊:“此人步伐稳健,内力深沉,想来我绝非敌手,俗话说:“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我还是赶紧撤了吧,好汉不吃眼前亏。”想罢,赶紧抽起门栓上的刀,刚跳出窗户就听那人加紧了步子朝卧房赶来。黑衣贼又自负自己轻功举世无双,还在小雅庭中折下几截豆荚枝才匆忙翻墙离去,也算是艺高人胆大的一桩佳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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