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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翻身，多好听的一个词。
　　韩程麟说着容易，自己也吃不太准怎么样才是翻了身。大概是在底下趴久了，韩程麟也不知道这个词该怎么界定了。
　　也许无论他怎么做，怎么样，她都会记得他是那只整天给她拖后腿，整天不思进取的蚂蚱。
　　韩程麟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与她之间开始渐少联系，她不曾常来问长问短，韩程麟也没有如何热切的想要倾诉自己的近况。一半是害怕告诉她自己折腾了这么久其实还是过得不怎么样，一半是有点担心她有什么不顺。
　　韩程麟明白，如果一个人在困境中待久了，就容易狭隘，容易被困境锁住，容易忘了自己还可以爬出去。
　　选择远离，有时候不算是最坏的决定，韩程麟想。
　　人们不是常说，渐行渐远。
　　所以说，韩程麟是真的俗。
　　——
　　李静堂载着韩程麟到了地方，韩程麟有些意外仅仅是个茶社。李静堂见韩程麟意外拍了拍他的肩笑道，“好像也不是那么俗气，对吧？”
　　韩程麟稍有些窘迫，摇头不语。
　　也不知道怎么的，李静堂这几下把韩程麟的脾气也打出来了。韩程麟在车外站了片刻，把拧皱了衣服推平，昂头道，“你也不用激我。我不想做的事，你怎么激都没用。想做的我自己会去。”
　　李静堂仍是笑，自言自语说道，“有的人以为做生意就谈钱，清高的就嫌俗气。生意嘛，看人怎么做。有人做出来是雅的，有人做出来就俗。谈的都是钱，结果一样过程不一样。和不同的人做不同的事。”
　　“听到了。”韩程麟蓦地插了一句，李静堂的演讲有点卡壳。
　　“友好点。对人这么多刺会把人吓跑。在必要的时候，蹈光养晦比锋芒毕露好。难道你听不出来我是在教你。”
　　“所以我说知道了。”韩程麟眨了眨眼睛笑道，稍许又收了笑意，跟着李静堂踏了进去，轻声道了句，“谢谢。”
　　李静堂点了点头，没应声。
　　说是谈事，却没有韩程麟想象中的如临大敌。李静堂与他们相熟，至于韩程麟又只说是亲戚家的小孩带过来见见场面。
　　虽说被沾了点小便宜，韩程麟到没有在这时候胡说八道。茶社里的茶艺师的茶道也是艺术，李静堂几人司空见惯，韩程麟却不常涉足。
　　几人在那儿叙旧，他就坐在那处打量茶艺师手上的动作，不多时听李静堂道，“你把你怎么想的先说说看。有什么要帮忙的这些些叔叔伯伯会帮的。”
　　李静堂假借他是晚辈，韩程麟就跟着他这边的称呼，亲密点说叔叔伯伯也不错。
　　韩程麟知道李静堂本意也是在替他套近乎，领了情，依言捡重要的阐述了一遍。
　　这次李静堂还不忘从旁帮衬，把他吃不准的那些接下了自己来。
　　韩程麟心知李静堂多半是受了人托付的，虽说有点不甘心，还是承了他这份情。说到底他也认得清自己的斤两，真要是不依不靠的能出来也难。
　　有了晚辈的身份在，几人也没为难太过。只是盯上了李静堂，“你学校弄得好好的。怎么又想着涉足这个了？”
　　“小打小闹。陪他们小孩子玩玩。不当真的。”李静堂给正中那人斟了茶，“请王局您过来还是想着工商上规矩多，小孩子们年轻怕不知道。您有空能教就多教教。”
　　这一席都是清茶，人却不少，工商的消防的防疫的等等几个相关负责人，连李静堂听着都是什么校长。
　　韩程麟明白李静堂的用意了，与什么样的人做什么样的交往。
　　酒席虽好难免瓜田李下，倒是茶道上能捧捧人又无伤大雅。
　　茶社的椅子又低又矮，韩程麟坐着有点不自在，他只手扶着桌子换着姿势，又过了许久才挨到散席的时候。
　　韩程麟迫不及待站起来跟在后面送客，李静堂与其中几位又各自约了正席的时间，直到最后一个人开着车离开的时候。
　　李静堂才自己又坐下来把面前凉透了的茶水喝了，“感觉怎么样？脸色不太好。”
　　韩程麟站在他面前舒了口气，“还行。凳子不合适。”
　　“怎么不生气了？”
　　“生什么气？”
　　“那好。过来叫我叔叔。”李静堂大笑道。
　　李静堂自来行事说话都十分端正，这一下实在让韩程麟出其不意。
　　韩程麟嗫嚅了一下，正要开口，却见李静堂收了笑意，叩了叩桌子说，“年龄上我做你叔叔差不多。不算占你便宜。不过我就不爱当人长辈，如果能有有个表现不错的小朋友也挺好的。你自己订的一年别忘了。但愿你不让我失望。”
　　一年从韩程麟的托词变成了李静堂的，“一年后我告诉你今天想问的。”
　　韩程麟点了点头。一年时间不长也不短，大概是够了。
　　——
　　顺路载了韩程麟回去，李静堂看着他走远了才掏出电话，“老韩。你有什么事不能直接和他说。非得让我多管闲事？”
　　“行。你们没话说。没话说我就有话说了？”
　　“行了。这点我还经得起折。况且也未必会折进去。有个事你可能想错了。”
　　“嗯？什么？我说你儿子看起来不怎么像阿斗，料是有点硬。是得用点力去撬，撬不开是块烂石头，撬开了说不定就是块宝贝了。我就给他他说说好话。要不咱等个一年半载的看看？”
　　韩程麟可不知道自己在李静堂的眼里就是块又糙又难打理的石头。发觉自己的运气其实并不如自己想得那么高让他多少有点沮丧。
　　当然，李静堂的坦诚让他的自我矛盾更深。
　　韩程麟站了片刻又转了身，叩响了李静堂的车门,“能不能送我去图书馆？”
　　“借书？”
　　“不。我去翻翻招聘启示怎么写正规点。”韩程麟一副我读书少你拿我怎么样的架势。
　　李静堂笑了一下，“现在网络这么发达。书上早过时了。”
　　“过时怎么还让那些小孩子整天上学？都直接学上网好了。”韩程嘟囔道，“也不止那些。我有其他东西想看看。”
　　“不急。”李静堂笑着开了车门，“要不你先去看看装修怎么样？”
　　韩程麟大概最拿捏不准的就是品味这个模棱两可的话题，所以李静堂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

　　【下面是字数不够凑两千的小片段】
　　韩程麟的办公桌上有个玻璃瓶里装满了五颜六色的幸运星，星星是那些小女生喜欢的，半透明的塑料管一个个的掐着叠出来。
　　从盖子看，瓶子已经被磨得很旧了，盖子上原来的白漆已经所剩无几，磨出了马口铁的原色，大概又在空气里放久了，显得一点光泽都没有。
　　罐子里除了星星填充的那些碎纸条也打了结，一团一团窝在了底部，罐子显得有点空，一看就觉得该往里面再放一些才好看。
　　韩程麟算是个没什么情调的人，无论是办公室还是住所都没什么装饰品，家具和一应办公用品都是以简单实用为标志。
　　所以这个罐子的存在就显得有点特别了，尤其是摆在深褐色的办公桌的时候，怎么看怎么都是不伦不类。
　　有人问韩程麟，“你喜欢这种小星星？”
　　“幸运星啊，带着运气会好的。这种东西谁不喜欢。”韩程麟的无所谓让问的人常常无法继续，又不知道怎么去探究。
　　也有聪明的会直入主题，“是哪个小姑娘偷偷送的吧？”
　　韩程麟多数就笑眯眯的，头也不见抬，“女朋友给的。”
　　反正韩程麟遇到不想继续的话题的时候总会用那个从未出现的女朋友做挡箭牌。
　　直到有一天二人在他办公室内争执，推搡之下不小心将那个玻璃瓶推落在地，一直温吞吞听着二人矛盾的韩程麟脸色才变了，“够了！有什么不能好好说！骂街像个什么样子？”
　　二人被平时里脾气好得不成样子的韩程麟镇了一下，韩程麟嗓门还是大不起来，他们倒竟然真的停了下来。
　　于是韩程麟也有些尴尬了，笑了笑站起来把厨师长的领子理了理，又把二厨的帽子戴正了，至于二人被扯落在地的工号牌韩程麟弯不了腰没捡。
　　韩程麟笑道，“怎么？吵完了？”
　　二人没有应答，点了点头，一想两个大男人为了一点分工上的分歧差点大打出手也有点不好意思，急着要走。
　　韩程麟看了一眼地上掉得到处都是的幸运星，抬头道，“按分工来是应当的，但总有意外，两个人都有可能会多担待点。男人嘛。计较这么多做什么。”
　　韩程麟声音历来软绵绵的，看着也是又瘦又小，说起来也是在故作成熟。于是也有了一点笑场的喜剧效果。
　　两个人互相打着马虎准备把这事再盖过去，韩程麟看着他们没说话。直到两人又停下了才说，“扣分我这可以暂时不扣。但给你们记着。下次再犯一次扣你们双份。”
　　韩程麟提笔在处分清单上写了两句，让两人各自签了字，然后叠好了塞在抽屉之中笑道，“怎么样？”
　　“嗯。”两人实在不好意再像小孩子一样聆听教诲，迫不及待想离开。
　　出门的时候韩程麟说，“帮忙把门带上。”
　　门戴上了。
　　没过多久又被一人拿着簸箕扫帚推开了。
　　开门时韩程麟不见了。
　　过会他发现。
　　韩程麟没走，只是坐在地上。洒在地上的星星被他捡在面前的一个小袋子里，可惜没捡多少。
　　韩程麟抬头时走了神，指尖夹错了玻璃渣子，他甩掉了玻璃渣抽了张面纸夹在了指尖继续捡，间或支着自己往前挪一点儿。
　　没人见过韩程麟发火，也没人见他有多难过，平时韩程麟比他们见过的人都要好说话。
　　韩程麟脾气不错，也经得起开玩笑，有时候他也会自嘲。
　　韩程麟就一点上从没让过步，就是说到女朋友别人不能来拆他的谎言。
　　会翻脸。
　　有人杵着，韩程麟也不自在，又摸了几个才随口道，“不忙就帮我再去买个瓶子吧。随便哪个礼品店都行。不好意思就找小葛去。她们女孩子知道什么漂亮。”
　　他说，“干嘛一个个的捡，扫起来再挑不就行了。”
　　韩程麟摇摇头，“反正我现在也没事做。扫起来灰多，这东西不好洗。”
　　他看韩程麟还在继续，伸手要去拉人。
　　韩程麟一把就打开了，“这是我的事，我的东西。听到没有。请你。出去。”
　　的确。
　　韩程麟不会发火，但是很注重自己的空间。
　　韩程麟常说，你们可别把什么弄掉了，不然我看到了也没法弯腰给你们捡起来。
　　没人觉得有什么大不了。
　　韩程麟身边没什么东西，家里没什么家具，不管哪里都没什么装饰，只有一罐子星星，从出来上学一直带到现在，放在自己的身边，没落下过。
　　一直到放在韩程麟的桌上变得不伦不类。
　　捡回来的星星放进了新瓶子，崭新的瓶子配着崭新的装饰很好看，形状也做得很出彩。
　　瓶子是小葛挑的，女孩子从来都比大男人知道小物件的区别在那里。
　　韩程麟把星星数了好几遍才投进去，桌子上终于没了与陈设不符的的玻璃瓶。
　　桌上除了电脑纸笔和几个文件夹之外之后什么都没有。
　　韩程麟不爱装饰品，当真不喜欢。
　　也没人问瓶子去了哪里。
　　后来某一天，韩程麟从书架上小心翼翼抱了一只玻璃瓶放在了她的面前。
　　她看着多年前她在病榻前送给韩程麟的小礼物笑道，“怎么这个还留着？”
　　“这也算咱俩的定情信物吧？”韩程麟按着瓶子，一脸夸张的陶醉。
　　她从背后拍了他的后脑勺，“你神经。”
　　“就是。别不承认。”韩程麟洗过澡，身上湿漉漉的，头发也湿着，身形比白天看上去更瘦。
　　她把自己拍过的地方又揉了揉，“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好像我还欠你几个吧？”
　　“是。还差八个。”
　　她迷糊，“我怎么记得就差三个。”
　　“是八个。我确定。”
　　“三个。”
　　“说了是八个。你数就是了。”韩程麟恼道。
　　她让步，“八个就八个。现在也找不到这样的管子了，改天补给你。”
　　韩程麟哼了一声推着轮椅走了，没多久又回来了，“八个。还差八个。”
　　几天后韩程麟丢了一箱塑料管在她面前。
　　她说，“这里不止八个。”
　　韩程麟苦恼，“太廉价了。少了店家不卖。”
　　她笑成了喇叭花，韩程麟也笑，笑着笑着坦白了，“原来是欠三个。后来不小心弄丢了五个。给我凑两百好不好？”
　　她有些生疏的掐着塑料管说，“当然。你想要多少都行。”
　　韩程麟坐在轮椅上脱着腮盯着她的动作，和很多年前一样的目不转睛。
　　她的动作停了下来，韩程麟还是发呆。她引着他的指尖给自己掐印子，韩程麟蜷着手指不肯动，她抠进了他的掌心，韩程麟握紧了，捉到了唇边亲了一下，“我没想到你还记着数。”
　　她说，“我也没想到你还留着呀。”
　　“你给我的东西我都留着。”
　　“你的钢琴六级证呢？”
　　“还在那本书里面。在书房。”韩程麟笑。
　　她忽然笑着停了下来，顺了顺韩程麟的头发，“我一直觉得你没心没肺的。”
　　“怎么可能。我又不是比干。”韩程麟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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