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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出韩程麟心里是真装着人了，小葛本来就不多的一点小九九就不动了。
　　奇怪的是，她倒不觉得有多难受，反是松了口气，她原来挣扎了很久的事就落下了。
　　当然她原来也没往里想得有多深，一切都是旁人怂恿的多。回家过年的时候家里人问起这边的情况，她就说，说来说去总会提到几句韩程麟的事。一来二去韩程麟无形之中就领了不少好人卡。加上后来得知车票是他帮的忙，又贴心顾及到了她的想法，多少脑子就热了，也是感动居多。结果后来又被杨洁她们提了几句，她自己就糊涂了。
　　韩程麟倒不知道小葛心里装着这些，他走了两步只听小葛问，“你很喜欢你女朋友？”
　　韩程麟心里回答“那当然”想了想又脱口道，“她背过我。”
　　小葛就糊涂了。
　　韩程麟也没无聊去解释。
　　后来小葛琢磨了一会儿觉得自己明白了:她都肯背他了，大概是不在意一些事的，韩程麟一定是觉得她不介意才会喜欢她。至于自己，还没过去这个坎，所以更觉得想明白了挺高兴的。
　　小姑娘的心思比韩程麟想得要远点。
　　韩程麟还是头低着，仍旧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踩着他不怎么熟悉的路砖。小葛琢磨着什么，他可没功夫想。
　　到店的时候，小葛扶着他跨上台阶时发现韩程麟的手背已经完全肿了起来，像只小馒头。
　　韩程麟被握得一痛，低头一打量，“刚刚针没戳准。没事的。帮我去厨房找点冰来。”
　　小葛应声跑过去了。
　　回到了熟悉的地方韩程麟心里放松了一点，抬头见杨洁迎面走过来，他想了想迎上去道，“怎么样？今天中午忙不忙？”
　　“有点忙。放心，转得过来。”杨洁正要探探韩程麟对小葛的想法，只见韩程麟嘴角还有点笑意，转口打趣道，“看你去趟医院还挺高兴。”
　　韩程麟道，“没什么好不高兴的。邹涛呢？他感觉怎么样？”
　　杨洁有点不高兴了，脸色一变，“这种大人物我怎么知道。以为自己读了几年书，现在鼻子都长在头顶上。”
　　韩程麟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韩程麟难得和杨洁意见相左，邹涛就是一桩。邹涛过来第一天他就明确的公示了邹涛是实习店长。
　　一年的时间在那边，韩程麟也有自己的打算。虽然这大半年比他预期的结果要好不少，韩程麟还是感觉到几年里他想做的已经开始有了不错的眉目，是时候回家了。
　　在韩程麟看来，邹涛如果磨一段时间将是个不错的接手人。
　　问题的根结在于，韩程麟对于学历多少有点儿盲从，一开始他对邹涛的期望还是略高了。邹涛在理念上很好，倒是对于如何把理念应用到实践上是迷迷糊糊，于是隔三差五不是制定店规就是培养归属感，折腾得反是怨声载道。
　　邹涛是韩程麟安排的，其实韩程麟背后也落了不少埋怨。
　　两个月下来邹涛一事无成，自己也不由有点灰心了。他刚毕业不久，前面在一个连锁企业里做储备干部，觉得太无趣跑了出来。
　　原先觉得过来这里是屈了自己的大才，结果怎么折腾都是越来越糟，邹涛也有点面子上挂不住了。
　　这不韩程麟还没在办公室坐稳，邹涛就带着辞职报告敲门了。
　　韩程麟心情还不错，笑眯眯听他说了来意，又仔细看了他洋洋洒洒写了两三页的报告，不禁感慨，“你作文写得不错。”
　　邹涛听在耳朵只觉韩程麟是挖苦他，心想着马上找个理由拔腿就跑。
　　韩程麟见邹涛脸色不对也没再戳他，想了想让邹涛坐了下来，“邹涛。你记不记得当时我答应你什么？”
　　“你说如果过来，半年之内这里交给我打理。我觉得我现在吃不下这口饭。”
　　“为什么？没有饭是人吃不下的。”
　　“我实际经验太少，做事都是在纸上谈兵。”
　　韩程麟道，“那你想不想知道你这么走了，别人会怎么评价你？杨洁她们怎么看你。”
　　邹涛默声了。
　　“他们会说你连一个残疾人都比不了。就这么简单。”
　　韩程麟说得一点也不刺骨，单单就用了一个很普通的词。
　　邹涛从小就在街头巷尾听过无数遍的标准模版，你这个都做不好，你连XX都比不上，XX还是个残疾。
　　不少人潜意识里总是在用生活上的失败和不如意与他们对等，甚或是划分出弱势群体。
　　韩程麟笑着盯着邹涛的反应，“邹涛。你我都知道，逃避不是办法，解决问题才是最根本的。你不在我这里的，总会去别的地方，总会遇到类似的问题。不可能一直躲着。”
　　小葛的冰袋送了进来，韩程麟先停了一会儿，邹涛若有所思的想着。
　　韩程麟反手将肿得老高的手背搁在上面，“我没什么大道理，也不会蛊惑狗屁企业忠诚度。邹涛。我是个过来人。年龄也和你差不多。你考虑考虑，想走也得先有一件事成了再走这样才有面子对不对？”
　　韩程麟说着笑了起来，“男人嘛。输人不输阵。”
　　韩程麟的脸色由于冰袋的刺激而轻松下来，没多久扬了扬手笑道，“再说了。再难能有多难，你高考上发挥那么好，这点小事怎么可能不行。”
　　邹涛这下憋不住了，脸有点苦，“你下次能不能不拿学历这事挤兑人？”
　　韩程麟一本正经的说道，“这怎么是挤兑呢！我是认真的，高考成绩至少能证明你的学习能力，像我就是个半吊子。一个学习能力这么好的人没理由比不上一个半吊子对不？”
　　韩程麟这一本正经比挤兑还挤兑呢，邹涛哭笑不得的嘟囔，“我明白了，不提这话题了好么？”
　　韩程麟笑着换了话题，“对了邹涛。论文什么的你知道怎么找吧？我现在知道一个人的专业，学校，姓名。她发表的论文我能不能找到？”
　　“大概没问题。”邹涛看着韩程麟一脸期待，“不过太新的不一定。数据库更新也要时间。”
　　“那一会儿你教教我。”
　　若干年后，邹涛看着那个高个子的女人用一种习惯又舒适的姿势搀着韩程麟的时候，他一下就明白为什么韩程麟会急着想在大海里捞那篇完全与其无关的论文。也只有真正被他装在心里的人才会让他不厌其烦的阅读完数十页他完全不了解的信息，从中捕捉一点儿她的存在。
　　邹涛一直觉得韩程麟对于感情的表示太过内敛。
　　但某天韩程麟在无意之中问他，“邹涛。如果你居无定所天天睡火车站，而你并不是个梦想家。你会去向你女朋友求婚么？”
　　邹涛想了想摇了摇头。
　　韩程麟低头笑道，“所以也一样。我也不是梦想家。我不可能让她和一个还在迷茫的人在一起。我是说，一个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能干什么的人。况且……”
　　邹涛看着韩程麟，等他的况且。
　　“况且和她可以只谈感情，和别人只谈感情就不够。她的父母，我的父母。亲朋好友。世俗一点就是，至少我得能承担起家庭的责任才能和她在一起。换句话说，至少我得向那些人证明我能给她一个家她不会面对生活上的尴尬。”
　　韩程麟说着自己也不笑了，嘴角抿着停了一会。
　　韩程麟的事都交托完了，对邹涛的承诺也已经做到，二人年龄相近，难得有这样的闲聊，以后估计也少。
　　邹涛说，“但你得知道机会不等人，拖下去有可能她就是别人的。”
　　韩程麟愣了一会，“她那个性格估计也难。”
　　邹涛看着韩程麟一脸将信将疑的模样笑了起来。
　　韩程麟又笑了，“我身体不行，顾虑自然多。你不是我自然可以放开一点。我觉得喜欢一个人放在嘴上说说还行，但是有的感情得放在这里。”
　　不知道为什么，邹涛看到韩程麟指着自己心的动作忽然就笑不出来了。
　　韩程麟的性格他知道，除了这桩事，没见这么优柔寡断过。
　　邹涛由衷的期望，韩程麟心里的那个人的心里也能装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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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再如何琢磨，韩程麟也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
　　这大概是他难得拍错的马屁，只因为偶然闻到女同事的香水味道不错就问了品牌顺了一瓶，而从来不擅长惊喜的韩程麟为求效果把盒子塞到了她化妆台的抽屉里。
　　世界上大概也难得有这样的巧合。
　　本来情绪不佳又搭错筋的她认定他是别有用心的藏匿。
　　正推着轮椅从洗手间出来的韩程麟自然是一头雾水，听她口气似笑非笑，便没轻没重接了几句，“嗯。是啊。不就随便买个东西。那么当真做什么。”
　　这也不是什么重话，原先二人也常常互相调侃，所以韩程麟就这么接了。
　　她脸色一变，只当他真有恃无恐，一时脑子一热就吼道，“你长本事了！别以为我会巴着你！”
　　说着身子一转就作势要走。
　　韩程麟一听口气有点不对，没再火上浇油。手刹都没来及刹就拉住了她的手。
　　她倒是正在气头上，身子一拧一挣，又用力往前走了一步。
　　身后传来嘭的一声巨响。
　　她停住了，回了头。
　　韩程麟手还是抓着，人则以五体投地的姿势趴在她的身后一动不动。
　　她立刻就吓消了气，弯腰要拉他起来。
　　韩程麟这才松了手，还是趴着，憋了一会才抬头，“等等。先别动。让我再趴会。”
　　也是韩程麟太信任自己的平衡感了，见她走下意识就抓住了，哪注重自己就悬空了。
　　她没有看错，韩程麟的眼睛红通通的，眼泪还没干，鼻子也还塞着。
　　“趴什么趴啊！起来！”她又犟上了，非得扶着韩程麟坐起来。
　　韩程麟被她扶着坐在地上，也不动，也不吭声。
　　她心想着韩程麟估计是得生气，心里也真是埋怨自己，又不舍得看他难过，就期期艾艾一副小媳妇的样子陪着坐在旁边。
　　韩程麟在原地呆把坐了一会，抹了下眼睛抱怨道，“这么急做什么。说了等等。我好缓缓。”
　　她立刻就紧张了，“怎么了？是不是哪里摔坏了。”
　　韩程麟没好气的说，“没这么脆。”
　　这会她脾气也没了，光顾着问韩程麟了，“你看你脸色这么难看。一定有问题。等下我送你去医院。”
　　韩程麟冲了两句自己也好点儿了，解释道,“真没事。有点疼。现在没事了。”
　　“疼了还没事？你就算生气也不是这么生的。”
　　“哎。今天怎么回事？我说了你怎么就不听呢！我真没事，真有事自己心里还没数么？疼是正常的。你要是从上面掉下来你也疼。”
　　韩程麟不这么说还好，一说她更是把肠子都悔青了，平时她和他怎么开玩笑怎么闹从来都是顾着他的。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给折腾了这一出。
　　她越想越觉得难受，想着自己鼻子就酸了，眼泪也不争气往外滚。
　　韩程麟刚说完就见她在擦着眼泪，只当她为了自己的事难过，他心想着刚刚自己的口气是重了，忙不迭的又解释，“也不是疼。就一下子把自己弄懵了没回神。不是很疼。真的。一点儿也不。”
　　要是给韩程麟点时间，说不定他还能把这话说的圆滑顺溜点，这临时起意的也不知道该怎么下手。不知不觉就把韩程麟急出了一头汗来。他撑着挪近了晃了晃她的手，叹道，“别哭了。不就是跌了一跤嘛。以前也不是没有过。比这重的也有，早就皮实了都。不是，我是说……”
　　实际上韩程麟说着说着也感觉自己越描越黑了，又怏怏住了口，听她似乎也平静了下来，这才轻声说，“两个人在一起。时间长了有点小误会磕磕碰碰的不是挺正常的。轻了重了谁也不会放在心上。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倚在他的肩膀上什么都没说。
　　韩程麟觉得她好点了，才嬉皮笑脸的说，“最多你给我揉揉。当你道歉好了。”
　　“还胡说八道。”虽说这样，她还是背着他坐到了床上，他的头昂了一点，只手擦了擦她的眼角，然后停在的她的胸口，“我知道。你也把我放在这里。”
　　她点了点头。
　　韩程麟一点也不傻。
　　当然韩程麟的运气也一点儿也不好。
　　她后来看到了他肿了不少天的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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