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

作者:卿*******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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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花隐(1)


      花隐
      万花谷中近来有了这么一个人。
      他身材修长,身上一身的伤,似乎还有眼疾。墨色的头发永远散着,脸苍白的像纸,若是不看脸上的戾气,那面目还是极好看的。
      他日日坐在药王孙思邈的房内养伤,进出弟子众多,没有人见他开口说一句话。他的目光永远垂下来看着地面,日复一日,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时日长了,万花谷内自然多了许多关于他的谣言,有说他在江湖上惹了大麻烦,也有人说他与恶人谷有说不清的瓜葛,渐渐的,便有些闲碎的人来劝药王将他扔出谷去,免万花谷惹上什么大麻烦。
      有人说这些话时孙思邈总是低低的笑两声,他摇了摇头,说这是一个故交,但怎么想都应当是推脱之词。
      在孙思邈手下学医的秦潋偏偏不信这个邪,她日日缠着孙思邈问,还用手上摘到的灵芝草相要挟,总算问出了那人其实是如今大名鼎鼎的雨煌,先是杀了禁卫将军后是联合恶人谷“血狮子”出逃,堪称罪大恶极罪恶滔天。师父还说,他逃至万花谷的时候全身上下都是血,眼神空洞面目狰狞的可怕,谁也不知道他究竟经历了些什么,唯独能看出的,便是他旧伤未愈又染新伤,没死也只剩下了半条命。
      秦潋倒是很好奇自家师父为何会收下这么个狂徒,孙思邈也是笑而不语,说这个秘密,可不能在被人知道了去。
      秦潋无奈,他虽说有些没大没小,但尊师重道几个字还是刻在心上的。他应了孙思邈的话不再追问,了不起是磨药的时候偷偷对孙思邈的背影吐两下舌头。
      自从与师父分享了这个秘密,秦潋也自认为是与此事相关的“机密人士”,神采飞扬的接下了每日端药递水的活儿。那些师兄妹胆子小的都说那人是怪物,唯独他敢靠前,将他的衣服脱去,给他一个关节一个关节的按摩筋络,再撬开他的牙齿把汤药灌进去。
      虽说医者父母心,但秦潋也深深的觉得面前的家伙是个死人。
      若不是偶尔会因为疼痛皱起眉头,秦潋恐怕会找个棺材让他躺进去的。
      “你还活着么?”秦潋伸出五指在他的眼前晃动,“你还好么?嗯?”
      秦潋在他的眼前晃了半晌,也未见的一点动静。他转过身欲走,又突然回过头来狠狠的往雨煌脸上挥去——不出意料,雨煌反射性的伸出手抓住了他的拳头。
      唯独意外的是手腕脱臼了,真的很疼。
      “你很烦。”这是雨煌开口对秦潋说的第一句话,他许久没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但却格外的好听。
      秦潋听到这个肯定句之后也没有太惊讶,在一边大呼小叫的给自己正了骨,便折回来规规矩矩的跪坐在他的面前,认真的开口:“我是好人,这两天我在照顾你。”
      他眨了眨眼,满脸的自豪:“谁让我医者父母心。”
      没想到面前这个人颇不识趣,将眼神移开言简意赅的说了一句“爱救不救。”仿佛多说一个字都是奢侈。秦潋没好气的拍了一把他的脑袋道:“若我不救你,你早就死了。”
      雨煌风轻云淡的开口:“那你就让我死了。”
      秦潋怒极反笑:“巧了,我万花谷的规矩是活人不医。”
      秦潋站起来,逐字逐句的教育他:“死人,我告诉你,我们万花谷一向博爱天下,才容得了你这般的恶人。因此你要学会感激才是,不说别的,你先叫我一声恩公,如何?”
      他颇为满意的点点头,却发现面前的人跟看傻子一样的看着他。
      “喂。”他有些不好意思,“不叫就不叫,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再说了,我记得你前几日才刚刚杀人逃狱,怎么一到万花谷就死气沉沉搞成了这个样子。”
      他问完这话雨煌就咧开嘴角笑了:“我不过是累了,一路上杀的人太多,有家老小想去告密顺手也被我宰了,那个五岁小孩的哭声一直在我耳边扰的我心烦,哪有功夫听你们说这些闲话。”
      他说话音刚落秦潋就愣住了,他有些战战兢兢的靠近雨煌问:“那如果我有告密念头,你会杀了我么?”
      雨煌笑了一声,秦潋就发现自己耳畔的一缕头发掉了下来。
      当晚的万花谷太平安宁,除了秦潋,做了一晚上噩梦。
      他把自己罩在被子里,满背的冷汗,耳朵里全是雨煌那声渗人的笑声。第二日他顶着黑眼圈去见师父拿药,孙思邈笑呵呵的问他今日还去照顾那病人么?秦潋咬牙切齿的说还去,做人要迎难而上,怎么能半途而废。
      自己不把他吓得做噩梦决不罢休。
      雨煌并不知道那人打着怎样的小注意,每日还是坐在那里皱着眉头,任由他推门进来,任由他不耐烦的把自己衣服脱开,然后把满盘的药往桌案上用力一砸。
      “自己上药,还等着小爷伺候你?”他说这话时故意显得面目狰狞口气猖狂,头发也特意挽了起来,不让他再有可趁之机。
      秦潋自以为自己的动作足够威慑他人,没想到那个半死不活的家伙只是微微抬了抬头,反问了他一句:“你师父没告诉你,我肩膀上有伤,两只手臂动不得。”
      “说……说过。”秦潋防备的点头。
      雨煌看着他又笑了一声,“那你让我自己上药?我看你不仅医术不精,脑子长得也不大好。”
      秦潋抬起了眉毛,盯着他看。
      雨煌又看了他一眼,低声开口:“难道没有人告诉你,你穿黑色衣裳很难看?”
      “有多难看?”秦潋美舰跳动着问。
      雨煌打量了一会儿道:“简直是——令人发指。”
      第二日晚上,月明星稀,万花谷一片安宁,唯独秦潋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雨煌那个家伙的的确确长得极为好看,可天生一幅好面孔又如何?况且自己是个男人,又不是做皮肉生意的下等人,论起来,自己这种仁心天下悬壶济世的大夫比他好强上太多。
      秦潋劝慰了一阵便躺在床上准备睡下,醒来时天已大亮,他顶着满眼的血丝上了三星望月见师父药王,孙思邈对他还是微微笑着,递给他一杯暖茶。
      “此茶安神顺气,解暑下火。”
      秦潋看着茶,无言以对。
      他这一日好好打扮了自己,以免在被那个嘴上不饶人的家伙挑出什么毛病来。果然,他这一日进门之后雨煌错愕的看着他,许久说不出话来。
      “怎么?小爷我今日可好看?”秦潋颇为自得的问。
      雨煌愣了许久面前这个穿的一身金银亮的人眼睛发疼的家伙,才勉勉强强说出一句话:“我只是让你别穿黑衫,没让你穿的像个屯钱的土财主。”
      秦潋有些气恼的大吼:“你说我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你这人怎么这么挑剔!”
      雨煌略显忧伤的用手扶住了额头:“那你不必来照顾我了。”
      “为什么?”秦潋叉着腰不服。
      雨煌叹口气:“我有眼疾,一瞧见你便犯病了。”
      俗话说凡事有一有二无三。秦潋发誓第三日再去见他,自己便乱箭穿心不得好死。但等他在谷中对着练武木桩发了好一通脾气,却又想起师父对自己说的话来。
      “他并不坏,只是世事所迫,才从枝头上颠沛流离至如此地步,他杀的人多,想杀他的人更多,算起来,其实他根本没做错什么,便引得倾天大祸。现在他身上的伤重,所有经脉都有受损,只要一动便全身筋骨发疼,因此只要你能做,那便帮他做了去。
      “他眼睛有疾,不能瞧亮光,时常头疼发作,夜里睡不好,因此白天你也别多去打扰他,若他想休息,你便退出去,莫言其他。
      “他年纪尚轻,算起来还比你小一岁,如此劫难下来脾气难免暴躁古怪,你也需多担待。
      “你为医者,除了医身体发肤之疾,更重要的,是要医心头之病。”
      医心头之病。
      这么一念一想,终究还是可怜他,舍不得他,现下谷中关于他的谣言越传越盛,无人愿意靠近他的卧房,更别说照顾他饮食起居。秦潋叹了一口气往潭水里扔了颗石子念叨。
      “你看吧,全天底下,还是小爷对你好。”
      这日垂暮,秦潋总算又上了三星望月取药,一脸慷慨赴死毅然决绝的表情。孙思邈将晚餐和夜间涂抹的药膏递给他,对他赐了四个字。
      “孺子可教。”
      秦潋带着师父的夸赞再次迈入那扇厚厚的木门,暮色从窗户中溢入,将整个房间照耀的有些金碧辉煌。那个叫雨煌的怪胎正盘腿坐在椅子上,他闭着眼睛眉头紧紧的蹙起,若不是他的手指会微微有些动静,秦潋必定会以为他睡着了。
      秦潋轻手轻脚的进门,将东西放在他身边,看了看四周耀眼的光,特意去将窗帘都拉下来。一刹那间房间内似乎有些阴暗,但暮色被过滤的异常柔和。秦潋想要在他身边歇歇,却发现他的眼睛已经睁开,正盯着他看。
      不过这一回,并没有盯的他背脊发冷。
      “怎么?不乐意看到小爷?”秦潋揉了揉鼻子。
      雨煌抬起了眼,摇摇头:“不,那光照的我眼睛发疼。”
      他顿了顿又说:“谢谢。”
      秦潋在夜晚的无数设想中也曾思考过雨煌对自己说谢谢的境况。在那些设想里,他大多是端着一副医者父母的威严,大度的摆摆手道:“应该的。”然后接受雨煌赞叹和感激的目光。
      但实际上听到这声谢谢的时候,秦潋的确父母仁心大发,一瞬间觉得感动与成就翻江倒海般涌来。但做的时候,他却夸张的惊叹了一声,然后盯着他拖长了音调质问:“没想到你这个王八蛋还知道感谢人?”
      他说完这话便后悔了。王八蛋,哪里来的形容词。
      雨煌听到这句骂反而笑了,问道:“难道在你眼中,我就是那种脾气乖戾毫无人性的怪物?”
      “是啊。”秦潋毫不犹豫的答。
      秦潋说完这句话又后悔了,他发觉雨煌眼中的光闪了闪,又垂了下去,暗淡成一片死寂。
      “是吗。”雨煌没有生气,只是淡淡的回应了一句,句尾还卷着一句极轻的、刻到人骨子里的叹息。
      秦潋见不得他这个样子,便想坐下来安慰他,但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他用极低的声音说着一些话。
      那些话是他在一个个数着自己杀了多少人,其中有多少老幼多少无辜,有多少跪下来求他放过自己。
      “但没有办法,若我不杀他,他们就会告官,我就要去坐牢,然后秋后极刑,三千六百刀,一刀都不能少。”
      雨煌的眉毛重重的拧起来,他的声音发颤,似乎带着呜咽的哭腔:“我刚逃出枫华谷,本以为回了长安再转道青岩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可谁知道夜晚在农家借宿,他们却将我认了出来,在我菜里下迷药寻摸着用我换那几千两赏钱,还好我发现得早,慌张中便杀光了那家人。
      “等我到了长安,遇见一个舞姬在街头卖艺,我可怜她将身上剩下的银两相赠,没想到她居然是神策府的暗卫,我被她偷袭,肩膀上的伤也是如此而来。
      “没有办法,终究只能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将知道自己行踪的人都除尽,这才活着到了万花谷。”
      他顿了顿,又开口:“不过一路上无辜者甚多,你若说我是狂徒,也没有什么错。”
      秦潋看着他,不知该如何劝慰,师父教了他许多东西,却从没教过他如何解释杀人是对的。
      但是那句医心头之病在他脑袋内旋转不休,他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很呆的话:“反正小爷我就是觉得你是对的,管你杀了多少人呢。”
      说的没有任何道理,甚至有些绝情,像是那恶人谷的做法。但在如此处境下,秦潋也无计可施。
      雨煌又抬起眼来看着他,眼神很复杂很微妙,秦潋瞧不太透。他只好挠挠头说句对不起,自己并不善于劝人,雨煌却笑了,嘴唇翘起,惬意而舒适。
      秦潋才发现,他笑的样子,要比他蹙着眉头的样子更漂亮。
      “我现在不饿,待会儿我在吃晚饭,你知道我伤重,喂我可好?”雨煌像是在与他打商量,虽然还是那副冷冷的样子,但秦潋就是觉得温和了许多。
      “那我现在做什么?”秦潋问,他并排坐在雨煌旁边,发现雨煌正抬起头看着帘外升起的月光。
      “你帮我把帘子拉起来,陪我看月亮怎样?”雨煌问,“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秦潋走过去将帘曼拉开,月光倾斜,宛如一池冷秋之水。秦潋的轮廓也被淡蓝的月光笼罩,清静安宁,单纯灵动。
      “秦潋。”秦潋说道,他走过来,拉起雨煌的手掌,在那骨节修长的掌上仔仔细细的写下两个字:“秦国的秦,水光潋滟的潋。”
      “水光潋滟?”雨煌轻轻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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