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夫的儿子

作者:谢不敏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为收藏文章分类

    第十章松江万里结金兰



      一年来,我访遍苏杭,走遍川蜀,与闺阁绣女探讨针黹,分门别类整理所获得的心得,集众家所长,也渐渐领悟出了一套新的针法。自然,我没有女儿家的心灵手巧,这套针法是否可行,还得实践后才好改善。
      顾绣如今虽仍是闺阁之绣,却已闻名朝野,世间多少人争相效仿。闻顾绣之名,我登山踏水来到松江,实实在在领略了一番江南的人文情怀。
      松江水清木秀,人杰地灵。高耸的城墙内,河道纵横,船只往来不绝;亭台楼阁,炊烟渐次缭绕。城中人头济济,学府书院书声琅琅;商铺林立,官邸民宅寸步成林。此间多少为官者解甲归田在此修建园林,颐养天年。
      果真繁华!
      顾绣,便是出于此间的露香园。
      顾家毕竟是官宦人家,我无门无路,拜访无门。何况我身为男子,拜访的多是闺阁女子,这于礼法不合。我倒不怕旁人笑话我堂堂男儿钟情于刺绣,这一路走来听多了嘲讽,见多了冷脸,倒也无所谓了。
      我想着在松江多待一阵子,便租赁了间屋子住了下来,回头又给二伯捎了信,报个平安。

      当初,有二伯出面说服梅老爷,梅老爷便在绣坊旁另建了一间小院落。两座院落间砌一道院墙,院墙凿一院门;院内植些花草,凿一眼小湖,垒些山石,有山有水,有花有草,倒也清雅别致。梅老爷请了能工巧匠,这座小院落半年便落成了。
      院落成了依附梅庄的绣坊,外人道是梅庄绣坊请来了青州颇有才气的画师坐镇,家业做大了,梅庄绣坊的声名便传得愈远了。这倒真应了二伯的话,依附于人,是为人作嫁。好在二伯并不计较这些得失,这么多年,二伯孤零零一个人,许久未碰过刺绣,如今能将家族手艺传承下去,也算是了了二娘的一桩心愿,挂上谁家名号也不打紧。
      绣艺技巧变化多端,若能很好地集众家所长,也能创造出奇迹。自然,这般大胆的想法,也是极其冒险的,没准会砸了先前的招牌。许是梅老爷敢于尝试,才欣然同意了我的这一提议,给了我三年的期限。
      三年后,看结果。
      算算也将近两年,我多在外拜访世间名绣及民间绣艺,在二伯与梅玖的通力合作配合下,也算是颇有成效,世人已知晓世间多了“梅绣”。
      因二伯早就倾心顾绣,此次出门前,他与我说了露香园内顾家的为人,我自然也放心前去。只是,二伯却对我隐瞒了一件事,这让我险些在露香园内抬不起头来。

      前几日,我去拜访露香园的绣佛斋主人,园中管家许是见我不是顾老爷朋友,也没个人推荐,随意哄弄了我,我只得原路而回。虽说我主要是奔着顾绣而来,但是松江民间绣艺也多出彩,我也打算随处逛逛,也好请教请教诸多绣艺。
      街头正热闹,我挑了一个摊位叫了一碗素面,街上忽停了一乘轿辇,从里面走出一位俊美的少年。那少年下了轿辇,吩咐了轿夫几句,那些轿夫便抬着一乘空轿子远去了。那少年似乎与这摊位老板十分熟稔,大大咧咧地坐在我身边的那张桌子上后,操着本地话与那老板说了一通。先前在白家跟着白启申走南访北采购药材,我自然能听懂些许地方的地方话。
      我观那少年容貌俊美,谈吐不凡,想是哪户人家的公子,而摊位老板称呼的是“顾少爷”,我便留了几个心眼。那少年察觉到我的目光,偏头看见我,笑笑,却是说的官话:“兄台为何盯着小生看?”
      我尴尬地笑笑,赔了不是,诚心诚意地问道:“公子可是露香园顾家的人?”
      那少年是个机敏的人,许是以为我要攀交情,脸拉了下来,却也不失礼节,对我抱了抱拳:“小生顾玉明,兄台如何称呼?”
      我回了礼,自报家门:“顾自守。慕贵府刺绣之名而来。”
      顾玉明不过是少年小子,瞧着还不到十六,因家教良好,倒是极有修养。看着他,我不由得想到了李鹤,同为官宦子弟,这两人都是早慧聪颖之人,心里对他自然多了几分好感。而他,听我自报家门,眼中光芒大盛,异常欣喜地道:“兄台原是同族人,却不知家在何处?”
      我笑道:“在下与公子同宗不同族,家在青州寿光县。”
      顾玉明若有所悟地应了一声。他因是个怕寂寞孤独的人,如今有我与他搭话,便移过来与我坐一桌,说些山南海北的趣事。他倒不是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儿,年仅十六,便走遍了大江南北,见识颇广。许是受祖父的熏陶,爱收集古玩玉雕,精于木雕。
      说着兴起,他忽然问我:“我与你同宗,你又长我几岁,叫你哥哥怎样?”
      我目瞪口呆,没见过这样认亲的。然,我看他诚挚的双眼,见他性格十分讨喜,也便应了。末了,他突然对摊位老板说:“孙老爹,为我寻一截小木头来吧。今儿认了同宗的哥哥,我要给哥哥送份礼。”
      我也觉该给顾玉明送份礼,可事出突然,我自然没有什么准备,只得对他说:“改日去府上拜访,补上今日的礼吧。”
      顾玉明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接过孙老爹送来的小木头,随手取出身上的工具,便埋头雕了起来。我不曾想到,他随身携带着这套工具,当真是倾心于此道啊!
      我正好奇他会雕出个什么花样,忽听他道:“哥哥身上总带着花香气,如今与哥哥契若金兰,便送株兰花与哥哥。”
      我置之一笑,心里不知为何会感动。
      虽说是同宗人,我与他,不过一面之交,他这般推心置腹,全然不将我当外人,真心相待,如此坦率天真,我也该以诚心相待。我自知自己待人不够真诚,心墙厚,心眼多,从不会主动与人攀交情,对人总有三分提防,若非被他人的真诚打动,我甚至不愿与他人多说什么话;与李鹤的结交如此,与顾玉明的结交亦是如此。我深知性格中的劣根性,如今明了顾玉明的一片真诚,我深受触动,心境竟一点点开阔了。
      顾玉明雕得认真,额头上已冒出细密的汗粒。这般精巧细致的活,我果真做不来,但能亲眼看看也算有幸。那根根细草、朵朵花瓣在他掌中一点点呈现,即使是木雕的死物,也在他的精雕细琢之下被注入了灵魂,竟一点点鲜活起来。我是种花之人,曾经日日料理着大片大片的花儿,熟知各种花儿的脾性,每一寸土,每一滴水,每一丝日光,一点点呵护,这些花儿总能给我意想不到的惊喜,或娇艳,或清幽,或高洁……日晒风吹、雨淋霜冻,花儿有着自己的意念,有着自己的姿态——随时而动的意念与姿态。
      顾玉明将雕刻好的兰花送到我面前,我注视了许久,抬头对他笑道:“玉明的手真巧!”
      “哥哥喜欢就好!”
      我俩正各自欢喜着,孙老爹的声音忽然从摊位那边传来:“小少爷,你吃完了赶紧走!我这里客人都满了,你耽误了我几桌的客人!”
      我与顾玉明同一桌,孙老爹只赶他一人,这让我有些过意不去,起身催促顾玉明。顾玉明却似犟牛般,如何哄也不走,却是对孙老爹道:“孙老爹,哪有赶客人的理。今儿我是为了我媳妇来的,要我走,您就同意将您闺女给我做媳妇吧。”
      我原以为这人修养极好,怎么听了他这番话,倒像个泼皮无赖。之前未与顾玉明搭上话,听两人交谈了几句,我也听他提到了孙老爹的闺女,敢情是看上了人家姑娘,要娶回家呢!二伯说顾家人随和,没高低贵贱之分,却也没说为人开放。
      而其他桌的食客显然是对此事见怪不怪,只有三两人许是初来此地,还是投来了几道新奇的目光。顾玉明倒丝毫不在意旁人的目光和闲言碎语,穿过桌子,挤到孙老爹跟前,乞求道:“老爹,您就应了吧。我会好好待您闺女的。”
      孙老爹嫌恶地推开他,白眼对着他:“高攀不起!小少爷还是听从家里的安排,不要再折腾我家闺女了。”
      顾玉明满脸委屈,义正言辞地道:“可我就喜欢桃子!”
      孙老爹已不再跟他费舌,忙着招呼客人去了。顾玉明自讨了没趣,脑袋都耷拉下去了半截,经过我身边时,却依旧保持着云淡风轻的笑:“让哥哥看笑话了。”
      我倒挺欣赏他这般的真性情!
      我并没有心思取笑他,见他垂头丧气的模样,也有了作为兄长的觉悟:“去我屋里坐坐?”
      顾玉明无力地点点头,随口问道:“哥哥住哪里?要住多久?”
      我答道:“在这条街的东面,不到两个月就得启程回去了。”
      顾玉明点点头:“嗯,我出游回来不久,最近也歇在家里了。家里帮忙张罗着亲事,等结了亲,恐怕一年半载也出不得远门。趁哥哥在此地的日子,哥哥与我多聚聚,不要疏远了。需要帮忙的地方,哥哥尽管开口。”
      他开口一个哥哥,闭口一个哥哥,倒让我十分受用,少了许多牵挂。家中兄弟姊妹多,出门在外,常常会挂念,此时有人愿真心叫我一声“哥哥”,心中的孤寂也减去了许多。
      与顾玉明相处这半日,我也知晓他在家里备受宠爱,却不骄纵,纵使率性而为了些,倒也无伤大雅,颇有几分可爱天真。然,顾玉明终究是被人伤了面子,心情始终低落,我企图转移他的注意力,他自己却专注于此。我毫无办法,只得对他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顾玉明勉强笑笑,低低地讲述着:“我与桃子一块儿长大,算来,她应比我大两三岁,可我就喜欢她呀!我娘自嫁过来后,就爱吃桃子家的面,她常常随她娘给我娘送面来,她那时总爱逗我玩,笑起来可好看了;后来,我爹给我请了先生,送我去了学堂,她也不愿跟我一块儿耍,时常躲着我。两年前,她家铺子被火烧了,她娘也被烧死了,她就更不愿见我了。”
      顿了顿,他又道:“我爹常说我没个世家子弟的样子,谈吐不雅,可我喜欢这样跟人讲话。桃子这样跟我讲话时,常常能逗笑我,我也觉着这样讲话挺有趣。”
      我见他突然没了声音,忙问道:“你家里人同意这门亲事么?”
      他苦笑:“我娘倒是挺喜欢桃子,爹想给我找个大家闺秀呢。”
      说着,他重重地叹了口气,颇有几分自嘲的意味:“尽人事,听天命吧!哥哥娶妻了么?”
      我道:“已说了亲。”
      顾玉明又追问道:“哥哥喜欢她么?”
      我比不过顾玉明的坦率,面对儿女之情总有几分羞涩,他这般问,我只得点头。他倒因此欢喜起来,我甚是疑惑,只觉这少年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便也乘此转移了他的注意力,向他请教了本地的风俗民情及民间工艺。

      我仍是知晓自己来此地的目的,顾玉明也是通情理的人,带我见识到了多种工艺,寻访了几家出色的闺阁绣,我也颇有收获。
      期间,我与顾玉明成了孙老爹面摊的常客,不得不说,孙老爹的手艺的确好,让人赞不绝口。以至于后来我回到青州,总想起孙老爹做的面。
      我欲拜访的绣佛斋主人,我原以为只是与顾玉明有些亲属关系,却没想到那人是他亲爹。而先前顾家的管家也并未哄弄我,顾玉明他爹的确出门远行了,下月初才会返程,回到家也不知到何时了。这样一来,我便求教无门了,顾玉明的消息却让我振奋不已。
      “我娘愿意见你哩!”
      只是这一去,让我实实在在地替二伯受了一顿羞辱!
      二伯年轻时的荒唐事迹,家里人都不知晓,他倒瞒得好!
      顾家人的确好相处,若牵扯到顾庭荷,那便是有不共戴天之仇!

      实话实说,韩氏是我迄今为止见到过的最为端庄大方的女子,而此女蕙质兰心,心灵手巧,深通六法,使我暗叹不已。
      绣佛斋内绣品非凡,我看得眼花缭乱,如今才算真正见识到了顾绣的妙处!
      无可言说!
      韩氏待客细致周到,对于我的表现也十分满意,她勾唇一笑,娴静温婉:“顾小公子看上了哪件,妇人做主权当送了人情。”
      我自然不敢平白无故受此重礼,只推辞不受。韩氏不悦地皱了皱眉,眼里泛着奇怪的笑意,看得我心惊。我心中暗自奇怪,韩氏慢悠悠地道:“这里有件刺绣本就是你二伯的东西,如今不过是物归原主。顾小公子想必知道是哪件了吧?”
      我早已注意到屋内那件“九龙戏珠”的刺绣格外眼熟,却是与二伯常常画的“九龙戏珠”格外相似。来之前,我本就好奇二伯对露香园顾家人的了解,倒没想过竟是相识的。不过,看这绣佛斋女主人的姿态,提起二伯分明有恨。也不知二伯做了什么对不住人家的事,到如今人家还惦记着呢?
      无缘无故被仇视,我心里忐忑不安,小心翼翼地问:“您认识我二伯?”
      韩氏觑着我,笑道:“他造下的孽,他竟从未向人提起么?”
      我压根不知二伯从前的事,二伯的心思家里人没人猜得透。
      见我一脸茫然,韩氏又道:“你观明儿像谁?”
      闻言,我浑身一个机灵,说话也不流畅了:“莫非是……二伯并无……”
      “并无子嗣么?”韩氏轻笑,眼里满是鄙夷之色,“他倒是忘得干干净净,可怜了明儿自小无父无母,只得委屈度日。”
      我似乎已听出了端倪,莫非二伯与露香园顾家有染?
      而对于此事,韩氏并不愿多说。我已猜到二伯曾做下的孽,自然不敢多问,只能替二伯抵挡韩氏有意无意的责难。
      不过,韩氏气归气,仍是放下对二伯的成见,将“九龙戏珠”物归原主,并送了另一件刺绣,我感激不尽。
      此刻,我只愿早些回青州,逮着二伯说个明白。二伯决计不会忘记当年的事,他明知晓顾家这边的人知晓我与他的关系后,必定不会给我面子,还差遣不明真相的我前来,存心是想让我难堪。
      此刻,我一刻也不想待在松江,可舍不下顾玉明,只得多留了两日。
      我从韩氏遮遮掩掩的话语中也能知晓顾玉明与二伯有着血缘关系,但顾玉明似乎并不知晓自己的身世,我也没忍心告知他。如今的生活对他来说,才是最好的!
      如此说来,他唤我一声“哥哥”倒无可厚非。
      顾玉明知晓我将要离开,日日陪伴在我身边,我与他愈加亲厚。而念及他许是二伯的孩子,我心里便钝钝地疼。想来这孩子成长至今定是吃了不少苦,然他依旧天真乐观,待人真诚,这样纯净的心灵也感染了我。
      离别在即,顾玉明扯住我说:“哥哥如今住在青州哪儿,日后我去探望哥哥。”
      我笑答:“你去梅庄绣坊寻人。”
      顾玉明点头微笑,送我一程路,仍不愿离去,最终还是在我的催赶下不情不愿地回去了。

      回了青州,我将松江的行程向二伯汇报,并趁此向二伯打听他当年在露香园的事迹。二伯似乎知晓我此去定会知晓当年的秘密般,对于我的逼问,他竟不躲不闪地将当年的点滴道了出来。
      如此说来,顾玉明的确是二伯当年在露香园留下的孩子。
      我顾家与露香园顾家即使不同族,毕竟是同姓,同姓通婚是不被允许的。而年少的二伯少年心性,恃才傲物,遇上文雅谦恭的顾寿潜,两人年纪相仿,他自叹不如,主动与顾寿潜结交,顾寿潜倒是和和气气,又与二伯情意相投,也愿与二伯结交。两人志趣相投,又因同姓,彼此更加亲厚,活得似神仙般快活。
      桃花盛开时节,顾寿潜邀请二伯前去露香园赏花,二伯欣然而往。
      这一去,便有了一段孽缘。
      在二伯的记忆中,这段记忆清晰如昨。
      桃花灼灼,蝶舞翩翩。春风暖阳,泼墨作画,画中人令桃花都失了颜色。
      自此,二伯去露香园去得更频繁了,他也知晓那日藏在桃林处的女子正是顾家女儿。一人是少年才俊,一人是闺阁淑女,舞文弄墨之间便生了情愫,私定终身。然而,纸终究包不住火,她东躲西藏,孩子落地后,她瞒着二伯,偷偷回了露香园,见了顾寿潜夫妇,将孩子托付给两人。却对二伯说,孩子被她淹死了。而她,已想好了自己的后路,自己了此一生,才不会给孩子和二伯带来麻烦。
      二伯说:“我不想你二娘抱着必死的心同我回到青州。我一次次救下她,她也不再寻死觅活,从此便迷上了绣活。然,她心思太细,总是过度自责,说对不住孩子,对不住我,更对不住顾家……”
      二伯已喝了太多的酒,他的话近似梦呓,我已听不真切。如今,他愿将陈年旧事讲出来,心里也不会那么苦了。
      最终,我才明了二伯为何不愿回家,若让家里人知晓他与同姓女子通婚生子,他一样会被嫌弃驱逐。我一直认为二伯洒脱自在,谁知心里有这般苦楚。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二娘不在了,他还有玉明。
      我扶着二伯躺在榻上,二伯忽然睁开眼,看着我笑道:“阿守,我活不了几年,会不遗余力地帮你。你自己也要争气些,不要像我这般没出息。”
      我为二伯的话感到悲伤难过,但是,我不愿见他这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忙道:“二伯,你得活下去,为了玉明也得活下去。”
      二伯反而一脸释然的笑:“呵呵,我有什么资格?不让他知晓有我这样的爹,何尝不是一件好事。阿守,你知道该怎么做。”
      我点点头,轻声道:“您先休息。”
      二伯轻轻应了一声,面朝里睡下了。

      背负他人故事而活,有些累。
      但是,我却庆幸自己为二伯寻到了他在世间唯一的子嗣。
    插入书签 

    ←上一章  下一章→  
    作 者 推 文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
    关闭广告
    关闭广告
    支持手机扫描二维码阅读
    wap阅读点击:https://m.jjwxc.net/book2/2438317/10
    打开晋江App扫码即可阅读
    关闭广告
    ↑返回顶部
    作 者 推 文
    炸TA霸王票
    地雷(100点)
    手榴弹(×5)
    火箭炮(×10)
    浅水炸弹(×50)
    深水鱼雷(×100)
    个深水鱼雷(自行填写数量)
    灌溉营养液
    1瓶营养液
    瓶营养液
    全部营养液都贡献给大大(当前共0瓶)
    昵称: 评论主题:

    打分: 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更多动态>>
    爱TA就炸TA霸王票

    评论按回复时间倒序
    作者加精评论



    本文相关话题
      以上显示的是最新的二十条评论,要看本章所有评论,请点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