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猫穿成了男神

　　一

　　吃晚饭的时间，办公室里，舟远在为学生讲解习题。
　　讲解完毕，学生带着满是崇拜的语气向舟远道了声谢：“太谢谢舟老师了！”
　　被人崇拜的感觉倍儿爽！带着“慈祥”地笑容目送着学生离开办公室，舟远依然还有些沉醉。

　　今晚不是舟远值班，所以送走了学生，舟远打算收拾收拾东西回家了，此时，站在角落里的一个“女生”引起了舟远的注意。
　　办公室里现在只剩下了舟远和她。舟远不自觉地就多看了她几眼，这一注意之下，不好了，舟远突然发现——这！妹！子！好！萌！
　　……
　　以教师的身份赌咒，舟远是万万不敢对自己的学生有什么非分之想的，道理她都懂，但，但，但……她就是那么萌！
　　舟远觉得自己对她有点映像，似乎是14班的。舟远一共带3个班的数学，其中包括高二（4）班，X高中每个班大约有50人，3个班将近有150人，所以舟远并不能准确叫出她的名字。
　　她站在14班班主任吴老师的桌子前。舟远猜她应该是被班主任叫来的。
　　吴老师迟迟不来。于是舟远便大着胆子继续偷偷地瞄她。
　　不是一般的可爱，是可爱过头了。
　　她低着头，深棕色的碎刘海恰好盖着细细弯弯的眉毛，长长的睫毛掩映着下面那双低垂着的圆杏仁形状的眼睛，楚楚可怜，清纯中带着几分妩媚。淡粉色的薄唇紧紧地抿着，很明显，她现在有点紧张。
　　舟远猜她可能是犯了点小错误，被吴老师叫到办公室来面谈了。
　　少女一直低着头，舟远“揩油”的目光慢慢肆无忌惮起来。结果，少女突然一抬头，舟远的花痴被逮了个现行。
　　舟远只觉得现在情况尴尬得不能再尴尬了，只能祈求自己眼神里的“欣赏”别外露的太明显，吓着学生了……
　　少女很明显的一愣，然而，接着，舟远没料到，少女竟然冲她笑了起来。
　　这什么意思？她……她冲我笑？舟远傻眼了，她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卧槽，这妹子笑起来更漂亮了啊喂！萌得人神共愤了啊喂！造物者果然都是偏心的嗷！
　　失态了几秒钟，舟远慌乱地赶紧调整情绪——她可是老师，要严肃，要有老师的样子——舟远欲盖弥彰地咳嗽了几声，咳嗽完又觉得更突兀了，索性，舟远直接挂上一脸“老师的和蔼的笑容”关（da）心（shan）少女道：“你是14班的吧，在等吴老师么？犯了什么错了？吃过晚饭了么……要不……你先去吃个晚饭吧，去晚了食堂没饭了。”
　　少女带着无辜的笑容回答道：“谢谢舟老师。嘿嘿，我最后一节课是活动课，活动课上已经去吃过晚饭了。舟老师吃过饭了么？怎么不去吃饭？”
　　嘭。舟远的心脏又受到了几点暴击。美少女一个微笑，醉得舟远直接忽视了少女声音的违和感。
　　“吃过了就好……今天我不用值班，我过会儿就直接回去了，回去再吃。对了，你是住校还是走读的来着？”舟远控制不住地继续搭讪。
　　“走读。”少女回答道，“不过我申请了留校上晚自习到9点半。”
　　“9点半？高二生不容易啊。对了你做什么了？吴老师把你拉办公室站了这么久……”舟远随口问。
　　少女唯唯诺诺地开口了：“因为穿裙子……”
　　“嗯？”穿裙子？舟远看了看少女穿在校服里面的藏青色连衣裙——虽然X高中要求统一穿校服，但其实除了周一升旗要求全校必须穿全身校服，其他时间只要穿校服的上衣就行。舟远为少女鸣冤道:“今天又不是周一，吴老师怎么要求这么严格？我觉得这裙子很漂亮啊……”
　　少女听到舟远的话笑得特别开心：“舟老师你真好，你要是我们班班主任就好了。”
　　少女笑开了，舟远这才发现有什么地方非常非常不对。

　　吴老师终于吃完晚饭过来了。她似乎刚好听到那句“你要是我们班班主任就好了”，吴老师对舟远和少女其乐融融的聊天非常有意见。
　　“司空眀钰，不是让你回家换一身么，怎么还穿着裙子？”吴老师一开口就指责少女。
　　“少女”司空眀钰底下了头，收起了笑容，抿着嘴一语不发。
　　“哎……”吴老师叹了口气，一脸孺子不可教继续说，“你爸爸妈妈都忙，你就不能让他们都省省心？你继母对你那么好，对你视如己出，什么都让着你，你要什么就给你什么，你……你怎么能这么让她伤心？”
　　“吴老师，我就是喜欢裙子而已……”司空眀钰小声辩解道。
　　舟远也帮腔：“哎呀，十六七岁正是漂亮的时候，穿个裙子而已，没什么吧。”
　　吴老师皱着眉头白了舟远一眼，提高了声音教育司空眀钰道：“可你是个男生！”
　　轰隆一声响，舟远觉得天上掉下一句话：
　　这么可爱果然是男孩子。

　　“男生穿裙子，这里可是学校，这像什么样？！等你上大学，去学艺术了，玩行为艺术，想穿什么就穿什么，你光着身子都行，没人管，但现在你是个X中的高中生，你就应该有个学生的样子！”
　　司空眀钰：“这又不是行为艺术……”
　　“你一个男生！你穿裙子，还穿紧身裤，还有这个假发！”吴老师怒气冲冲地一把拽下了司空眀钰头上的假发，连同发套一块摘了——是的，少女带了假发，他真实的头发还挺短的。
　　没有了长发的修饰，司空眀钰的男性特征明显了不少。

　　舟远已经目瞪口呆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在一旁处于持续掉线状态。

　　吴老师对司空眀钰下了最后通牒：“不把裙子脱了，你别来上课了！”

　　莫名其妙的，舟远就和女装少年司空眀钰一起出校门了。
　　边走着，舟远边安慰司空眀钰：“没事，今天就……呃……先不上晚自习了吧。”
　　司空眀钰的眼睛红红的，虽然没有哭，但看得出来心里很委屈，舟远看着看着有点心疼。不过心疼归心疼……舟远，身为一个骨灰级的死宅，对于伪娘文化没有任何偏见，但伪娘虽萌，出街还需谨慎。这不是勇气不勇气的问题，这是次元墙的问题。
　　“这个……我觉得……男孩子喜欢穿裙子也没什么，但平时在学校，还是穿男孩子的衣服比较好。”舟远知道自己不是安慰人的料，安慰人的话说出来，真的跟没说一样。
　　“老师，我不是男生，我是女生。”司空眀钰打断舟远，“你理解我么？”
　　“呃……”你是女生？舟远停顿了两秒，结结巴巴地说，“这个，我觉得……你穿裙子还挺可爱的，哈哈哈哈哈哈。”
　　“谢谢老师……”
　　“谢什么啊……哈哈，我虽然理解你，但是还是希望你在学校不要那么招摇。”舟远一脸血地继续劝司空眀钰，希望他能放弃穿着裙子上学。
　　司空眀钰：“为什么？我只是想做我自己而已。”
　　“做自己……呃……这个是是一件很好的事。”司空眀钰说得太理直气壮，舟远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劝他。舟远控制不住地感慨：现在的孩子个性也真够鲜明的。“但，你现在的能力，并不足以让你做你自己。”舟远摆出一副过来人的样子，用老师的口气说道。
　　司空眀钰沉默了一会儿，看起来是在细细地思考舟远的话。

　　十字路口，舟远和司空眀钰下面要走的方向不同了。
　　司空眀钰要走的方向的红绿灯快要变绿了。司空眀钰偏过头，对舟远说：“老师，我会努力的。”
　　“哈，好的，好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舟远点着头答应着。
　　“老师，”司空眀钰继续说，“我会努力成为真正的女孩子的！”
　　“呃……啥？”舟远没听懂。
　　“舟老师，我一直就是女生。”司空眀钰认真地重复了一遍。
　　女女女……女生？
　　现在的孩子，真的越来越有个性了。舟远认真地觉得，自己真的跟不上时代潮流了。

　　第二天，舟远一进校门，远远地就又看见了司空眀钰——他显然没有听进吴老师的话，今天依然穿着裙子来上学。
　　舟远犹豫着要不要叫住他。
　　可是，转念一想，舟远发觉自己叫住他也没有什么能做的，于是作罢。
　　上午早操的时间，舟远坐在办公室里备课，就听见对面桌的吴老师正在和7班的班主任抱怨：“你说这小孩儿脑子是怎么长的，就那个司空眀钰，天天穿着裙子上学，说了无数次他就是该怎么样还怎么样……这小兔崽子怎么就不知道好歹呢？”
　　“哈哈，不过你们班那个司空眀钰是真的漂亮。可惜不是女生。”
　　可惜不是女生……
　　舟远想起来那司空眀钰对她说的“我一直就是女生”，想起来他说的“我要做自己”。舟远摇了摇头，十六岁，果然还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时候。
　　“上周他好像被同班同学给打了吧？”7班的班主任说。
　　“可不是么。”吴老师叹了口气，“所以我劝他不要继续穿裙子不也是为他好。他那个样子总是很不合群，不被欺负才怪。”
　　“果然还是和家里有关吧。爸爸妈妈离异，结果孩子就变成了这样。哎。”七班的班主任也叹了口气。
　　吴老师摇着头，看得出来眼神里是深深的失望。

　　舟远从他们的闲聊中断断续续地摸清了司空眀钰的情况。
　　司空眀钰的亲生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异了。两个人现在已经各自有了各自的家庭，司空眀钰现在跟父亲、继母以及继母和父亲的弟弟一起生活。司空眀钰的妈妈也已经和现在的丈夫有了自己的孩子。司空眀钰在家里显得挺多余的。
　　这世界上太多形形色色不幸的人了。原来司空眀钰正是其中一个。

　　二

　　路过卫生间，舟远听见旁边男厕所传来了一阵喧哗声。
　　一个声音在叫：“死变态，你个大男人为什么天天穿裙子？”
　　一群人在帮着起哄：“变态变态。”
　　舟远抬头看了看男厕所的标示，做了个深呼吸，一甩头发，冲了进去：“干什么呢？”
　　厕所里的情况果然很糟糕。
　　被一群人按在地上围殴的正是司空眀钰。他今天上身穿了一件白色衬衫配酒红色呢子短裙，现在被打的衬衫脖子上系着的领带已经散了，扣子也掉了一颗，衬衫和裙子上全是脚印。
　　“老师，这里可是男厕所。”有人提醒舟远。
　　舟远倒是豁达，直接冲上去拉开把司空眀钰按在地上的几个人，把司空眀钰扶了起来：“你们都哪个班的？胆子倒是不小，大白天的在这里几个人打一个”
　　“舟老师……”司空眀钰泪眼汪汪地缩在舟远怀里，“对不起，我只是想穿裙子而已。”
　　舟远：“……”
　　“切，今天就放过你，死变态，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看到老师来了，那位一脸不屑的领头的朝后面退了两步，决定见好就收。舟远不认识他，但觉得眼熟，估计也是高二的。
　　舟远一把抓住了小头领的衣领：“你哪班的？打了人还这么吊，你谁啊你！当着老师的面还这么没礼貌，要不要老师给你补习一下幼儿园的功课？”
　　舟远并不打算放过他，笑话，欺负漂亮妹子……咳咳……虽然是伪娘……反正欺负弱小是舟远最厌恶的行为。
　　“切，是……是那个变态的错。”“小头领”继续狡辩。
　　“哪班的。说。还有你们，也都别走，都哪个班的，打同学还一帮人欺负一个，有没有种？这事不给你们记个大过没完！”
　　在场的那几位打人同学很显然被吓着了，这位舟老师……有点流氓。
　　“老师……舟老师……算了……”司空眀钰在旁边揉着脸劝舟远。舟远俯下身查看司空眀钰伤势，那边那群打人的掉头就走。舟远正想追，司空眀钰拉住了她。“算了，不追了，冤冤相报何时了……”
　　舟远叹了口气：“哎，你们这群熊孩子，我说你到底干什么了？”
　　司空眀钰小声：“他们大哥不知道我是男生，然后突然向我告白了，说他喜欢我……”
　　“大哥？告……告白？”舟远觉得目前的信息量有点大。
　　“嗯，他让我做他女朋友，”司空眀钰平静地说，“然后我答应他了。”
　　舟远：“……”好吧，男孩子喜欢男孩子也没什么错。
　　司空眀钰继续说：“可是，后来他发现我不是女生。他觉得我欺骗了他。”
　　舟远：“……”哈哈哈哈哈。
　　司空眀钰：“他以这个理由要和我分手，我很生气，就给了他一巴掌。”
　　舟远：“……”
　　司空眀钰：“然后他就让他手下把我叫到厕所揍了一顿。”
　　“卧槽，你们这群孩子真是都够了。”舟远觉得司空眀钰刚刚的称述里信息量有点大，捂着已经大了的头一点也不想继续想了。看到司空眀钰身上的衣服已经不太能看，舟远脱下自己的毛线外套递给司空眀钰，“给，先披上，我办公室有一身运动服，你不介意先换上将就将就吧，你这样上课不太好吧。”
　　这次轮到司空眀钰愣了。司空眀钰迟疑了一会儿，接过了舟远的衣服披上了，冲着舟远又是一个灿烂的微笑：“谢谢老师。”

　　舟远比司空眀钰高了半个头，但运动服宽大点也没差，司空眀钰穿上倒也真正好——不，其实……舟远不太好，司空眀钰身材比较纤细，穿舟远的衣服愣是穿出了一股BF风……
　　这么可爱，为什么是男生呢？舟远感慨。
　　不，是女生……也没用。呵呵。

　　司空眀钰：“老师，你……不会告诉吴老师吧？”
　　舟远：“不会。不过你以后稍微注意点。稍微躲着点那个……什么大哥吧。”
　　司空眀钰：“老师，你……是不是挺喜欢我穿裙子的？”
　　“呃，你穿得是挺好看的……啊不……”舟远话说到一半才感觉自己这个身份说那种话不太妥帖，“你现在还是高中生，高中生，还是……稍微收敛点好，这样……会比较像学生。”
　　“……”
　　“大概……”舟远补充了一句。
　　“哈哈哈哈，老师，你好有趣。”
　　“喂，不要调侃老师，”舟远摇着头，叹气，推了推眼镜摆好架子，“少年，我也觉得你的裙子挺好看的，但……这个世界，或许说是在我国的这个大环境下，你身为一个名校的男子高中生，最好还是不要穿裙子。”
　　“我感觉只有穿上裙子的我才是真实的我……”
　　“你的‘真实’是一条‘裙子’来定义的？”
　　“……”司空眀钰哑然了。
　　“是你穿衣服，并不是衣服穿你呀。”
　　司空眀钰顿了顿，认真说：“因为，穿裙子才像女孩子。我只是在做我自己而已。”
　　舟远：“……”
　　司空眀钰拽着衣角说：“我……讨厌我自己的身体，我不想当男人。”
　　舟远对“性别认知障碍”这个词并不陌生，如同舟远自己bug的性向，舟远知道，这些都是与生俱来的，无法改变的，有点特别的东西。
　　但看着眼前的司空眀钰，舟远却并不想说些冠冕堂皇的话，哪怕是一句“我尊重你的选择”。眼前的少年，还不到能够自由地走自己的选择自己的路的时候。
　　舟远拉过司空眀钰的手，尽量用长辈的口吻说：“‘像女孩子’是什么样的？女生就应该穿裙子么？女生中也有很多人不喜欢穿裙子。别太拘泥于定向思维形中的女生，真正的‘像女孩子’从来不是穿裙子、不是拘束胆怯懦弱、更不是什么‘天生的被保护者’。”
　　司空眀钰有一丝丝惊讶：“谢谢……老师。”
　　舟远笑笑，继续用老师的口吻说：“去吧，快去上课吧，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老师，你真是一个好老师！”司空眀钰临走前说。
　　舟远淡淡笑笑回应。
　　可是……
　　好老师？其实这个词真的太不适合舟远了。
　　毕业以前，舟远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成为一名光荣的人名教师。教书育人这种职业太过高尚，舟远总觉得自己担不起这个责任。
　　被说好好老师，舟远实在太心虚了。
　　托有个好爹妈的福……
　　疯狂如她、没有一点教师风范如她的舟远，在找不到工作的情况下，凭借一张托关系混来的教师资格证，托关系混进了这所全市数一数二的大高中……
　　舟远一直看不懂这个世界。
　　“大概……因为你不太像女孩子吧。女孩子，还是应该有个女孩子的样子的。”
　　“你太浪费你那张好看的脸了。你为什么不好好打扮打扮自己呢？你把自己打扮的这么像男生，所以大家误会你也是理所当然的。”
　　在舟远迷茫时，身边的人们却在这样说。
　　舟远也不得不承认了：哦，疯狂的不是这个世界，是我呀。
　　然而，认识到自己疯狂的舟远从未想过改变自己，她只是认命地为自己贴上了一个“疯子”的标签。
　　让一个“疯子”来教书育人，还是重点高中X高中的高二……每每认识到这点，舟远都会很心虚。舟远虽然打心底觉得既不喜欢也不适合当教师，但既然是工作，只能咬着牙装出好老师的模样硬上了。
　　舟远想起司空眀钰咬着嘴唇说:“我只是在做自己而已。”
　　做自己？毕竟还是小孩子，根本没意识到“做自己”这件事在现在这个世界是一件多困难的事情。多像，那个曾经不愿意认输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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