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联盟]冰脉

　　“晨会！”侍卫长又喊了一遍，我用最快的速度在长裙外面套上胸甲，这是为了在战时显得有威严些，把乱蓬蓬的霜白长发往肩上随便一拢，来不及喝一口燕麦粥或吃一个煎蛋就匆匆往议事厅赶去。踏上石头台阶的时候，我突然发现自己没有穿鞋。
　　趁着侍卫长还没发现，我把露在外面的袜尖收回深绿色的长裙下面，试着不动声色地沿楼梯走回去。刚转过转角，就看到丽桑卓从远处优雅地滑行过来。我僵了一秒钟，觉得有些心跳加快，而且躲避不及，她走近了。
　　“姐姐。”我冲她打招呼。
　　她冷淡地冲我点了点头，脸像大理石雕像那样冷漠、高傲、不近人情，她的帽檐像往常一样有两个略微突出的犄角，如果戴在我头上一定可以让阿瓦罗萨笑个半天，却很适合她，那让她看上去庄重、优雅，而且很美丽。
　　现在她看到我的脚了，她和冰霜一个颜色的眉毛扬起来，显得有点盛气凌人，灰蓝色的眼珠傲慢地看着我。
　　“格里姆！”她喊道。
　　侍卫长很快走了过来。
　　“殿下？”
　　“给我妹妹拿双鞋来。”
　　“是，殿下。”
　　他走了，我呼出一口气，我并不十分厌恶丽桑卓训斥我，我只是讨厌这种时候有第三个人在场，即便我们的小妹妹阿瓦罗萨也不行。

　　“你没吃早饭？”
　　“没有。”我说，穿上鞋，小心地瞥了她一眼，她的灰眼睛任何时候看起来都带着一种嘲弄般的神色：“我起晚了。”
　　“去吃早饭。”她说。
　　“可是晨会快开始了。”
　　“那就和我一道去，让仆人端上来。”她傲慢道，看了我一眼，似乎看透了我在想的事：“没人敢说什么。”
　　我没理由再反对，心里却忐忑地要命，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快到议事厅的时候，她伸出胳膊，让我挽着她，像一个信号，我感觉自己瞬间放松了，就这么挽着她，我是安全而且受到保护的，我们走进议事厅，长老们纷纷站起来表示尊敬，我的眼睛追随着她，微笑着冲其他人点了点头。
　　她笑了一下，终于对我的表现有些满意。
　　“你们迟到了。”阿瓦罗萨忧心忡忡地走上前，丽桑卓后退了一步，于是她只好吻了吻摄政公主的手，又急切地开口：“暴风漩涡南移的速度加快了，临近的几个部落受灾，他们派来了信使请求我们援助。”
　　“什么时候？”丽桑卓问。
　　“信使是昨天赶到的，带那个孩子上来。”阿瓦罗萨示意左右，一个瘦小的脏兮兮的孩子被带上来，他一定曾在永冻苔原艰苦的环境中跋涉几天几夜，才被酷寒折磨成瘦骨伶仃的样子。
　　丽桑卓对一名长老点了点头，那人便带她发问：“谁让你来的？”
　　“回禀殿下，是族里的长老。这次的暴风雪来的比以往更快，更致命……它迅速地吞没了我们的耕地，老人和妇女们熬不过去，族长让一些年轻人带着过冬的粮食避难，但是暴风雪很快撵上我们，所有人都被吞噬……除了一小支队伍，有两百人被围困在嚎哭深渊附近，马冻死了，他们派出我祈求您的援助。”
　　“我凭什么帮助你们。”丽桑卓斜倚在王座上，一手支着头：“暴风漩涡正在南移，除非派出最精锐的骑兵，否则根本无济于事，即便如此我们必然将遭受损失，长老告诉过你他准备如何补偿吗？”
　　“大量的酒和粮食，以及铁器，只要您愿意帮助我们，我们愿意交出拥有的一切并誓死效忠弗雷尔卓德。”
　　丽桑卓没说话，她正在考量，我熟悉她的神情，我们的目光相遇了。

　　“来人。”她唤来了一名女仆：“我妹妹还没有吃过东西，拿些干酪和牛奶来。”
　　人们的视线都落在我身上，我愣住了，依旧保持着一手支着头、半睡半醒的姿势：“不用麻烦……”
　　“你会冷的。”丽桑卓漠然道：“艾丽，去取干酪和热牛奶，再拿一点肉来。”
　　这听起来毫无道理的命令立刻被执行了，我无助地任由女仆在我面前的桌上放下餐盘和叉子，丽桑卓挑了一把银色的小刀，将肉从整块野猪腿上割下来，香气随着切割和汁液四散在冰凉的空气中，我的胃很小声地“咕”了一下，在寂静一片的大厅里十分明显，让我简直无地自容。
　　“吃吧。”丽桑卓把小刀倒插进木桌，看着我。别无选择，我捡起叉子，将烤的多汁的野猪肉放进嘴里，细细咀嚼着，奇怪的是我竟然能感觉到肉的味道，那么香，让我从内向外地暖和了起来。
　　“喝点牛奶。”丽桑卓命令道，于是我喝了煮过的生牛奶，上面漂浮着一层厚厚的油脂，味道异常鲜美。
　　“慢点吃，不要着急。”她近乎温柔地对我说，没有再看那个男孩，直接对周围的人下令，“把他拖下去处决，我早就得到探子的汇报，冬之爪部落已经全部投降熊人族了，整件事情”她傲慢的抬高声调：“都是熊人的圈套，他们收买了这支部落，在嚎哭深渊附近布下埋伏，想引诱我们前去。在女王陛下出征的关键时刻，一旦腹地空虚，熊人族就会乘虚而入。而只要我们坚守，待母亲得胜归来，酒、肉、过冬的粮食，统统应有尽有！”

　　我惊呆了，以至于把小刀碰落到地上，阿瓦罗萨看起来也很吃惊，但她什么都没说，只是一扬手：“处决了这个叛徒！公主殿下万岁！”
　　信使被拖下去了，在全场激动的欢呼声中，他微弱的挣扎是那么苍白无力。我怔怔地坐在这里，有点害怕，也有点不解。
　　阿瓦罗萨的目光和我相遇，她秀美的面容上露出厌恶的神情。人群已经离得很远了，我依然清楚地听见了那声大叫，斧头的钝响和人头落地的声音，男人们欢呼的声音。
　　刽子手似乎从信使身上里搜出来什么，丽桑卓抬起手，示意将那卷羊皮纸一样的东西交给她。
　　很快有人将信使携带的东西呈给丽桑卓，她展开迅速地看了一眼，又合上了，我离她最近，也只是瞟到那似乎是地图一类的东西。
　　“这是背叛的证据，我将保管至女王陛下归来。”她说，“散会。”
　　就好像她说的是“跪下”或者“出征”，人们散去了，直到议事厅里只剩下我们三姐妹。

　　阿瓦罗萨站起来，脚步声回荡在过分空旷的殿堂里，她谨慎地合上每一道门窗，确信没有人偷听才转身面向丽桑卓：“我们需要那些粮食过冬，近几次战役已经耗尽了所有储蓄，我们完全有能力从熊人手中解救这只部族！我的探子告诉我，出逃的队伍并没有和熊人勾结的迹象，他们是真心向我们寻求庇护的。”
　　“是否真心我不清楚，但他们一定听说了我的严苛。”丽桑卓懒懒道，姿态像年轻的豹子，“冬之爪甚至不敢通过信使的口告诉我他们丢失了耕地、被畜生奴役的事实，一群可耻的孬种和失败者，这些人应当受到处罚，对吗，赛瑞尔达？”
　　她高高在上、微笑地看着我，我还能说什么呢。
　　“丽桑卓是对的，阿瓦罗萨。”我听见自己平静的声音：“冬之爪的族人丢失了领地，他们中的大部分人为四条腿的种族劳作，想想吧！这名长老的尝试毫无意义，没人来得及在暴风雪来临之前赶到嚎哭深渊并活着回来，更别提驮着酒肉和粮食了。”
　　“我知道你会赞同她。”阿瓦罗萨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仿佛触到我心中的隐秘，我别过头不去看她。
　　“二对一。”丽桑卓宣布，嘴角含着不明显的笑意：“要我说，我们该散会了。”

　　她看上去急切地想摆脱我们，于是我点点头准备离开，在她滑行到台阶下面的时候，阿瓦罗萨向前一步截住丽桑卓的脚步：“你收到战场传来的消息了？女王陛下什么时候回来？”
　　丽桑卓不耐烦地挥了一下宽长的袖子：“我说过了，这是最高机密。”
　　“连我和瑞达都不能说？”阿瓦罗萨急切道：“我们想知道妈妈的消息，我们担心她！”
　　我本能地感觉情况不妙，丽桑卓慢慢转过身，她在台阶下面，我却产生了一种被俯视的错觉。
　　“谁允许你这样称呼女王陛下，公主？”
　　我低下了头，尽管她冰冷的目光并不落在我身上，余光中我看见阿瓦罗萨笔直地站着和丽桑卓对望，她的姿态就像在说：“我是对的，你无权责罚我，因为正义在我这一边。”我心中不由为阿瓦罗萨而升腾起一种名为骄傲的情绪。她敢、也有能力反抗丽桑卓，我却从来连想要什么都说不出口，这还不是最糟的，因为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你以为自己长大了，可以执掌权力，其实你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任性的小孩。”丽桑卓说，“别再让我听到那种蠢话。”
　　她头也不回地就离开，连阿瓦罗萨在她身后喊“那卷地图上有什么？”都完全不理会，我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前厅里。

　　“你什么时候能有自己的意见？”丽桑卓走后，阿瓦罗萨看上去气坏了，“瑞达，你干什么总是听她的？别告诉我你不想知道妈妈的消息。”
　　我心不在焉地摸了摸阿瓦罗萨的头：“罗莎莉，我袖口的花纹好看吗？”
　　她不满地瞪着我，我拉住她的手，“想射箭吗？我陪你去靶场？”
　　“不。”
　　阿瓦罗萨甩开我，她的动作和神态都还像她是个小女孩和我闹脾气的时候一样，我忍不住笑了。
　　“格里姆约了我比剑。”她说，昂起头，“等妈妈回来了我要在她面前挑战丽桑卓，这样我就能有自己的亲族了。”
　　果然是这样，我微笑了，“你美丽又强大，人们都争着效忠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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