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文莲心

　　“太傅？”太子满眼的疑虑。
　　莲心一惊。宇文杰什么时候做了太傅？
　　“臣见过太子殿下。”宇文杰撩起衣摆，行了一个君臣之礼。
　　太子连忙走到宇文杰跟前，拉起了宇文杰：“哎呀，太傅，你怎么来了？”
　　“回殿下，我来领我妻儿回去。”
　　“你的妻儿？”太子快速扫了一样莲心和兜兜，瞬时了然。
　　太子毫不掩饰眼中的惊讶，“那天在花然楼……原来你们早就认识。”太子嘴边扯过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涩，“只是，怎么未曾听说过太傅娶妻之事？”
　　莲心暗自在心里腹诽：把学生往勾栏之地带的师傅啊……
　　“这事说来话长，以后臣再向殿下解释。不知犬儿有无冒犯皇孙殿下，特来请罪。”
　　“哪有，哪有，虽我尚未了解清楚事情的始末，但是，我那孽障肯定也犯了过错。”这言行间，莲心忽觉一丝丝讨好的意味来。
　　“那臣改天再来登门谢罪。”
　　“好好好，夜色渐深，赶紧带他们回去吧。”太子脸上面色有点僵硬。

　　那晚，夜色甚好，忽明忽暗的星星，似温情脉脉的眼眸。
　　兜兜一手拉着莲心，一手拉着宇文杰，小小的脸蛋，洋溢着满满的喜悦。马原拉着两匹马，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
　　“有爹爹真好。”兜兜一边轻轻蹦跳，一边说。
　　宇文杰听闻此言，满心欢喜。斜眼偷偷看了一眼莲心。
　　“那兜兜说说，爹爹好在哪里？”
　　“兜兜闯了祸，有爹爹背着，以后娘亲便省心多了。”
　　宇文杰一听，愣住了。
　　“噗呲！”莲心没忍住。
　　“哈哈哈……”宇文杰大笑起来，满脸快乐的红光。
　　宇文杰伸手把兜兜抱了起来，刮了刮兜兜小小的鼻尖：“你这个小淘气，以前肯定没少给你娘惹麻烦！以后可不准这样了啊。”
　　“我以后不给娘亲惹麻烦了，偶尔给爹爹惹一点行不行？”
　　“哈哈哈……哈哈哈……”
　　莲心侧头，看着他们父子俩。
　　莲心从来没见过宇文杰如此恣意欢笑过。他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兜兜也是，眉眼间，他们如此相像。
　　“爹爹，我以后能不能不住在宇文府。那里有些人很讨厌。”
　　“谁惹小祖宗不高兴了？不住就不住，我们三个一起住在外面，好不好？”宇文杰虽似跟兜兜说话，眼睛却偷偷看着莲心。
　　“嗯！爹爹，我要骑马！”
　　夜色深了，离别院还有一段不远的路程。于是，宇文杰把兜兜交给马原，自己与莲心同乘一骑往别院跑去。
　　夜间，风有点凉。宇文杰紧紧把莲心护在怀里。在马背上，莲心感受着后背之人暖暖的呼吸，还有那无处不在似已习惯的香气，心里，出奇的安定。她似乎，已经在慢慢地接受他。

　　当宇文杰和莲心回到别院时，红苕和绿瑶和其他一些先前知道莲心的下人们都围着兜兜，年轻的脸上既好奇，又惊喜。他们似乎想碰兜兜，却又不敢。
　　“兜兜，她们是你的姨母。”莲心对兜兜说。
　　“啊，姑娘！”
　　前一天晚上，宇文杰把莲心带回别院的时候，已经很晚。所以，这是六年之后，莲心与红苕、绿瑶真正意义上的相见。
　　当初在别院，红苕、绿瑶还有嬷嬷，是莲心最亲近的人。
　　两个小姑娘，现在已然长大，眉眸之间，仍然存有六年前的亲和。
　　“姑娘，你终于回来了！你不知道当初少爷……”绿瑶迅速跑到莲心跟前，眼中，一股心酸的泪水涌现。
　　“绿瑶！姑娘刚回来，累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红苕看见宇文杰脸上有点不悦的神色，慌忙打断了绿瑶的话，转身对那群仍围在兜兜身边的人说：“你们赶紧准备晚饭和热水去！”
　　烛光，扑扑闪闪的。宇文杰、莲心、兜兜，都坐在饭桌前。兜兜一边摇着两条长腿，一边扒拉着碗里的饭菜。
　　宇文杰心情奇好，一直都是笑眯眯的。
　　刚上饭桌的时候，宇文杰便先给莲心夹了一筷子她最爱吃的鲫鱼。莲心看着碗里的被剔尽鱼刺的肉，忽然便想起了当初错掳被救，被大雨困在山洞里时，他也是把剔尽刺的鱼肉捧到她面前。
　　不知不觉，跟宇文杰之间，原来已经有过那么多的羁绊。
　　“爹爹偏心。兜兜也要！”
　　“好好好，兜兜喜欢吃什么，爹爹便给你夹什么！”宇文杰溺爱的眼神，看得连莲心也愣了愣神。
　　莲心微微一笑。三个人，第一次一起吃饭。这样，挺好。
　　“莲心，今天，我很开心，我希望，以后每天都能像今天这样，一家三口，一起吃饭。”宇文杰目光灼灼地看着莲心。
　　莲心正愁不知该如何回答，兜兜便出来帮她解了围。
　　“爹爹，我在怀庄有朋友，他们也能住在这里吗？”
　　“哦？是什么朋友？”
　　“是阿正哥哥和大肥绿。”
　　“大肥绿？很奇怪的名字。不过只要兜兜喜欢，叫谁来住都行。”宇文杰笑呵呵地看着兜兜。
　　兜兜似询问般可怜兮兮地看着莲心。宇文杰也佯装着可怜兮兮的样子，加入兜兜的阵营。
　　莲心点了点头。
　　其实，莲心早有此打算。怀正逐渐长大，他的一辈子，不应该紧紧待在怀庄里。

　　饭后，洗漱完。尴尬感便冒了出来。
　　下人们也诚惶诚恐，不知如何整理晚上的床铺。宇文杰轻轻清了一下嗓子，于是红苕便拿定了主意，另外给兜兜单独准备了一间房间。
　　“兜兜小少爷，绿瑶给您准备了自己的房间。您跟绿瑶过去休息。”
　　兜兜很听话的从凳子上滑了下来。
　　莲心偷瞄了一下宇文杰，心里一急，连忙叫住了兜兜：“不用了，兜兜刚来别院，怕是睡不好，还是跟我一起睡吧。”
　　“娘亲，不怕，我昨天自己睡不是好好的嘛。我答应过正哥哥，以后要一个人睡。男子汉，不能言而无信不是？”
　　“兜兜不是还小嘛，男子汉以后再当也行。”莲心殷殷地看着兜兜，可是那家伙不知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偏没收到信号。
　　“娘亲，出庄之前你不是也挺支持我的嘛。好了，我困了，我先去睡了。”
　　无情无义的家伙，还真的拍拍屁股走人了。
　　“红苕，可有别的客房？”
　　红苕看了看宇文杰的脸色，“姑娘，客房是有，可是得花两三天的时间才能整理出来。”
　　然后，不够一分钟的时间，红苕跟底下的人便撤得无影无踪。
　　随着宇文杰身上的香气越来越浓，莲心的心，快跳到了嗓子眼上。半包在袖子里的手，在轻轻颤抖。
　　从愿意跟宇文杰回到别院时起，莲心就知这一刻无可避免。
　　莲心感觉散发着浓厚男性气息的身体轻轻靠近后背，健壮的手，从莲心的腰身从后往前，轻轻抱住，宇文杰尚且湿润的发丝，轻轻掠过莲心的脖颈，他的下巴轻轻靠在莲心的肩膀上。
　　“莲心，你能回来，真好。我感激，感激上天，让你和兜兜一起回来了。我宇文杰从出生至今，从没有像这刻这般满足。以前，我不知道我最想要的是什么，现在，我知道了。只要有你，我宇文杰的人生便已无憾。”
　　宇文杰轻轻吻了吻莲心的耳珠。莲心浑身一硬。
　　“你害怕？”
　　莲心微不可及地点了点头。
　　“傻瓜，我再也不会伤害你。我会一直等到你点头，等到你不害怕为止。”
　　宇文杰把莲心横抱了起来，往内室走去。
　　两人紧紧相依，握掌而眠。
　　在宇文杰气息平稳后，莲心睁眼，翻了个身，借着月光，细细打量着躺在自己身侧的男子。
　　躺在他旁边，很温暖，很安心。她，会爱上他吗？莲心伸手，轻轻摸了一下男子好看的眉毛。
　　“你再摸下去，出了事，你负责。”男子依然闭着眼。
　　莲心被吓得一哆嗦，便再也不敢动了，赶紧闭目假寐。然后，便进入了浅浅的睡眠中。

　　半夜，莲心感觉到身边的动静，忽然惊醒。
　　“抱歉，吵醒你了。我有急事，要出去处理一下。天还没亮，你再睡一会。”宇文杰轻轻亲了一下莲心的脸，然后便披衣走了出去。黑暗中，约摸能听到马原着急的声音和逐渐远去的马蹄声。
　　莲心惊醒后，便睡不着了。辗转反侧。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如此匆忙？
　　莲心实在无法入睡，便起来，点了蜡烛，拿出先前买好的布料，给兜兜缝衣服。一直缝到天亮。
　　终于，外面传来了马蹄声。
　　他回来了。莲心心里小小雀跃了一下。连忙跑到门口去。
　　是他。可是被马原搀扶着，步履缓慢。后面，跟着几个穿着夜行衣的人，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
　　莲心看见红苕跑了过去，不知马原跟她说了什么，她瞬间面色惨白。往厨房那边跑去。
　　莲心的心弦瞬间，便绷得紧紧的。
　　马原看见了呆站在门口的莲心，宇文杰抬头，也看见了莲心，扯了一抹想让莲心宽慰的笑容。但是那毫无血色的脸，和青紫的唇，让莲心的脑崩的炸了。
　　他出大事了。
　　连忙跑过去，跟马原一块把宇文杰扶了进去。
　　宇文杰躺下卧榻之时，捂着被大氅盖住的右胸，露出痛苦的神色。
　　莲心连忙一掀，便看见大氅底下，全是血迹。
　　马原嘣的一下，重重地跪在地上：“求姑娘，救救少爷！现在只有你能救他！”
　　别院外面，忽然纷纷嚷嚷起来。马蹄声纷杂，来人绝不在少数。红苕在门口阻挠，但是似乎招架不住。
　　宇文杰紧握莲心的手：“你赶快带兜兜走！”
　　莲心气恼：“这种时候了，还想这些没用的！”
　　莲心转头，“马原，立即带着刚才那些人藏好！少爷这边，有我。”
　　“可是……”马原踌躇。
　　“想大家都好好的，就别婆婆妈妈的！”莲心不容置疑地说。
　　马原扭头，走了出去。
　　莲心从随身带的药袋里，抽出了一把药，洒在了宇文杰伤口上。抽出另一把药洒在卧房里。很快房间里浓浓的血腥味便消散了几分，渐渐地，洋溢着一股奇怪的幽香。莲心从旁边扯过一张雪白的布料，从宇文杰胸口擦了点血迹。
　　“宇文杰，待会配合我就行。”莲心背对着宇文杰，轻轻地说了一句。
　　然后，莲心肩上本披着的衣裳滑落，连带着里衣里裤。外面天亮了，只是屋里拉着帘子，依然灰暗。
　　莲心梗着热透的脸，掀被钻了进去，把宇文杰的上衣也扒了，把左侧胸膛的血擦了擦。
　　“莲心……”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近，莲心一翻身，便趴在了宇文杰的胸口上。伸手，把发带一卸，稠密的发丝，如水般整个铺盖了下来。
　　“我等御林军奉命捉拿刺客，请里面的人立马出来！”
　　……
　　莲心心中着急不已，手心出了冷汗。却未发觉，被压在底下的人，呼吸越来越重。
　　“再不出来，我等便要闯进去了！”
　　……
　　一步……两步……三步……帘子被轻轻撩起，晨光钻了进来。
　　莲心头一低，匆匆找上宇文杰的唇，只是因为太急，两人牙关一碰，莲心的唇给磕破了，疼得她嘤咛一声，倒有点那个意思了。
　　宇文杰闷哼一声，不知是不是在笑，伸手，把莲心的头紧紧压向自己，真吻了起来。
　　光越来越亮，亮得足够外人看得见里面发生的事情。莲心故意把那沾了血迹的白布用脚从踢了一小半出去，还想把两条胳膊露在外面，可是宇文杰却硬是把莲心的胳膊一收，外人便只能看见两片雪白一闪而过。
　　就算这样，也足够香艳了。
　　“啊!少爷，有人！”莲心佯装被惊吓，紧紧抱着宇文杰，把整个头都埋在被子里。
　　宇文杰把受伤的右胸埋在被里，闲散着用手支起脑袋，露出似是因欲望而微红的左侧胸膛。
　　“怎么，吴毅，抓人抓到我这来了？”
　　来人一惊：“吴毅不知是太傅在此，误闯此地，实是该死。只是宫里昨晚有人谋刺皇上，我们奉命追歹徒至此。”
　　“美人在旁，不便相助，你们若是怀疑这里进了匪徒，尽管搜去。只是，可不要弄坏了东西。”
　　“是，谢太傅体谅。”
　　纷乱的脚步，终于渐行渐远。屋内，重新变得黑暗。
　　莲心依然不敢动。细细听着外面的动静。或许知道是宇文杰的地方，来人并不敢细搜，很快，马蹄声便远去了。
　　一会，便听到红苕的声音从帘外传来：“人都走了。”
　　莲心这才松了口气，从被子里钻出头来。
　　谁知刚钻出来，便被人抱住了头，然后吻铺天盖地而来，灼热的体温，直接透过健壮的躯体传过来，让人难受。
　　莲心呼吸不上来，似要窒息，一着急，用手往宇文杰右胸一拍，宇文杰痛得一窒，放开了莲心。
　　“作死啊，伤成这样还敢想这些！”
　　莲心逃也似的从床上滚了下来，捡起地上的衣裳，穿在身上。
　　莲心把帘子一拉，室内瞬间亮亮堂堂的。
　　宇文杰因为刚才莲心的一拍，剧烈咳嗽了起来，一口鲜血，喷在被子上，人，便倒了。
　　莲心一慌，宇文杰脉搏及其微弱。“红苕！打盆热水来！”
　　“已经打来了。”
　　没一会，马原和绿瑶都来了。
　　莲心轻轻擦拭宇文杰右胸，把整个伤口露了出来。她不知，一向镇定的她在微微颤抖。
　　“是剑伤？”
　　“是。”
　　莲心查看了一下宇文杰的后背，发现并没有贯穿。
　　流的血，是鲜红的，闻了闻，在查看了一下宇文杰，并没有发现中毒的迹象。
　　伤到肺了。
　　她扣了扣，他现在胸腔里估计满腔的血和气体。
　　“我需要大量的仙鹤草和白茅根。”
　　“这事交给我。”马原很快便骑着马离开。
　　这种条件，根本没有办法给宇文杰手术。
　　她需要帮助。
　　她一个人，他会死的。
　　他现在的情况，不能请大夫。
　　她，心很乱。
　　“要不要请元安寺方丈过来？”红苕提了一句。
　　莲心一拍脑门。
　　对啊，当初，莲心受的箭伤，不就是他给救过来的吗？
　　“红苕，你马上派人去请他，越快越好。”
　　“知道。”
　　“绿瑶，你马上给我准备这些东西。”莲心在一张纸上快速写了一些东西。
　　“好。”
　　莲心不停地给宇文杰喂水，可是宇文杰的身体还是越来越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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