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汇丰银行
“容小姐，左二爷吩咐了，任何人不得进去。”
“这是银行，难道也是左二爷的寝宫么？”明月打开手包，准备掏钱贿赂门童。
门开了，出来的是向寒川。
民国时兴带手套，以彰显富贵。明月手上这一双小羊皮乳白色及腕手套是向寒川在其住院的时候送的，纤薄精巧，十分贴合手型，比当下大部分手套灵便，否则她是不习惯用手套的——然而，手套毕竟比不得裸手，她掏出来的不仅是纸币，那一张更衣室半裸照也粘带掉了出来，飘在了来人的跟前。
向寒川弯腰捡起了这张照片。
“向先生也在啊，那我不打扰你们了，你们慢慢聊，我先走了。”明月不敢对视向寒川，只是对着后面的左震示意。
“看见我，就想走？”
“我找左二爷聊聊锦绣的事。”
“那好，你们里面聊，我在外面等你。”向寒川转身，也不看明月，那话是对着左震说的。
左震看了眼焦急地明月，没有推脱。
会议室内。“左震，我想把锦绣和我娘安置在你那儿几天，请你现在就派人把锦绣接到宁园。”
“什么事？”左震也不寒暄，单刀直入。
“前田泷一今天来我家了。”
“这件事，向先生知道么？”
“我不知道。但是，锦绣在你那里我最安心。”
“你放心，锦绣我会看好她。但是这件事，你要问问向先生。”
“左震，我的事和向寒川无关。我来找你，是因为我信任你。我告不告诉向寒川，那是我的事。”
“那好，我现在就去安排。”左震利落起身，风风火火地离开了。看着他大跨步的背影，明月想，左震大部分时候都是一个透彻的人，比如他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急切，他未必没有向寒川的心机，只是，青帮的环境让他更擅长表达自己的心意，获取手下的忠心。
“谈完了？”
回过神来，向寒川已经站在自己面前，他伸出手：“走。”
“去哪里？”明月有一些紧张。
“有我在，你不用害怕。这张照片——”
“啊，这张照片是我在法国拍着玩儿的，是艺术照，艺术照。这只是背影，没有人知道是我，向先生不必担心。”
“哦？原来你在法国还喜欢摄影？其实，我想说，这张照片很好看，送给我好不好？”向寒川的笑容得体，用词温和，他在怀疑，明月说的他一个字都不信。是什么事让她急匆匆地来找左震？为什么聊得又是锦绣的事？为什么这张照片衣衫半褪？一张如此私密的照片就这样光明正大的放在手袋里？这是要拿给左震看么？向寒川的心中已经预设了数十种可能，没有哪一个是好的。
“我……”
“怎么？不想给我？明月的照片，我可是半分都不想给别人看呀。”向寒川俯下身子，语气温柔，眼神却冷如寒冰。他在怀疑什么？怀疑我——和左震？不过有一件事也许他们都想到了——明月的确是想拿照片和左震商量的。
“向先生，有一件事……”明月在犹豫，向寒川会同意她和日本人的交往么？退一万步讲，向寒川同意了，对他有好处吗？
“你不想说，我不强迫你。但是，照片要给我。”他收回拿着照片的手，放进左侧胸口，然后扔下明月一个人离开了。
他在生气。明月突然理解原剧殷明珠千方百计瞒着自己间谍的身份。信任这件事，实在太难了。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爱，如何打消诸事纷扰，人心难测。
向公馆。
“容小姐回家之后，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就出门先是去了宁园，然后才到汇丰银行。”
“在这期间，有没有见什么人？”
“这……”暗探的确见到了有人从里面出来，可是不能说，妻儿老小还在他们手里，“好像没有。”
“什么叫‘好像’没有？”向寒川敏锐地察觉到猫腻，“你是不知道，还是不敢说？”他转动着左手食指的铂金戒指，耐心十足地等待回答。他也不看他，拿出那张照片研究了起来，这是一个更衣室，光线并不充足，并不像是特地照的——更像是偷拍。
偷拍！向寒川一惊，这是成衣店或者洋装店的更衣室，她脱下的是男式衬衫，腰间扣的男式皮带——就是与左震在一起的那天。明月很可能被盯上了，甚至，被威胁了。
想到这里，向寒川豁然起立，拿起桌面的按石向那人掷去；“你不说，现在就会死，不仅是你，你在镇江的老母亲，在上海的儿女，一个都别想逃。你以为向先生是好脾气的？”
那人终于跪倒在地上，汗流浃背：“是，是一群日本人。”
果然如此，前田泷一。“拖下去，赶出上海。备车，去容小姐家。”
“向先生，屋里好像没人。”
“踹开。”
老旧公寓的破铁门经不起青壮男子的武力，几下子便断开门锁，进出自由了。茶几上只有一杯茶，却堆着一堆照片。向寒川拿起来翻了几张，竟然有他都不知晓的行踪——“立刻找到明月。”
向寒川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烦躁不安，复又起身，在这个狭小的空间来回转悠。客厅的饭桌摆着早已干瘪的水果，厨房有几株无精打采的青菜，主卧的梳妆台一片狼藉——看来这三个女人没有一个会做家务的。
他走到卧室的书柜前，拿出一叠剪报——“商界巨擘向寒川传奇故事”“向寒川收购苏州纱厂”“向氏实业抛售联合股票”——竟都是关于他，无一例外，最早的日期竟是一年前，那是她刚回国的时候。
荣明月是处心积虑接近他的么？他突然发觉这个女人是一个大谜团，而他对这个女人的感觉更是剪不断——向寒川执掌向氏十多年来，从未相信过任何一个人，甚至对自己的判断都会推敲再三——“把这些东西放回原处。这里恢复原样。锁也给安回去。走。”
“容小姐好！”
明月从汇丰银行步行回家，心不在焉，到自家门口，被这一声中气十足的问候吓了一跳。
“向先生在楼上？”
“向先生来看容小姐！”
明月进屋看到的是一群黑衣人在她狭小的公寓忙地热火朝天——刹那间，血色褪去，向寒川搜她的屋子，这代表什么？向寒川已经完全不信任她了——明月咬着嘴唇，眼泪蓄满眼眶，愣是不流出一滴：“向先生，这是我家，请你出去。”
“都出去。”向寒川一声令下，黑衣人们才陆续出门。
“你出去。”
“明月……”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不想听。我受够了，滚。”
向寒川不动，指着桌面上的照片：“谁来过？”
“不要你管。”
“不要我管？他们威胁你我怎么能不管？”
“他们威胁的是我，与向先生何干？”
向寒川这回总算听出明月话中的赌气了，语气柔软了下来：“对不起，我的人告诉我前田泷一来过这里。”
“前田泷一是来过这里。我找左震是想请他照顾锦绣和我娘。”
“为什么不来找我？”向寒川慢慢走近，山雨欲来风满楼。
“姐姐！”左震带着锦绣过来了。
“姐姐，出什么事了么？为什么我和大妈要搬去宁园？是不是，是不是向先生？”锦绣圆圆的眼睛气呼呼地瞪着向寒川。
向寒川偏头，眼刀扫过锦绣，带着浓郁的杀气——左震上前一步挡住自己的姑娘：“向先生，又见面了。”
“左震，没想到你和明月关系如此密切。”
“容小姐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们已经成为生死至交。”左震虽然知道向寒川会不高兴，但丝毫不怵——好样的，左震，我没有看错你！明月偷偷地挪向锦绣那边，亲爱的妹妹，简直就是神来的援手。
向寒川敏捷地拉住明月的手臂，也不看她，反而威严地盯着左震：“左二爷，其他人我管不着，明月是我向寒川的女人。奉劝你，和她保持距离。”他生性多疑，秉性狠绝，左震和明月即使真的光风霁月，向寒川也绝不会允许他们私下存在他不知晓的交往，何况，他们是不是真的光风霁月还不好说。
“锦绣，跟左震走，姐姐最近需要处理一些事情，不能好好照顾你，听话，等姐姐忙完了，就来接你。”明月恳切地看着左震。左震点点头，带着锦绣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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