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闭

　　禁闭
　　---让我们为萨特祈祷
　　儿被带进了禁闭他的屋子。
　　这里就是地狱。什么也没有，除了永不熄灭的黑蜡烛和两把椅子。
　　没有休息，没有睡眠，没有……终点。
　　一个人吗？孤独的。
　　这和从前活着也没有什么区别。
　　狱卒在他身后把门关上了。很用力，却没有任何生气。
　　黑暗里。只有那些黑蜡烛在燃烧。
　　儿盯着那“哧哧”烧得发响的蜡烛，一片茫然。
　　这里还有什么。儿转过身望向屋子的另一边。
　　黑暗中慢慢走出一个女子。
　　“儿，你在这里。”
　　“儿当然会是在地狱。
　　他过去，轻抚她的脸庞。
　　这个女人身上，有着地狱。
　　絮，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儿想问

　　还活着的时候。
　　儿卸下望远镜，因为从车上下来的女人已经走远。
　　从班车上，提着裙子轻移莲步。
　　在大学里，这样的女孩比比皆是。儿不稀罕。
　　儿，你又在看什么。
　　我在等絮。她为什么还不来。
　　儿站在窗台那里，安静极，除了房间中放出的音乐。
　　点点滴滴的寂寞。
　　儿站在窗台上，看许许多多的女学生途经他的楼下。
　　有一个絮。
　　儿在默默地爱恋她，从过去到现在。
　　朴素的女孩，就像在画布上用陈面包擦拭过的素描。

　　在黑暗中，儿静静凝视絮。
　　黑暗中，絮只剩下一个轮廓。
　　不知哪里，冒出了一点点扬琴的声音。
　　像极了儿常常听的那一曲。
　　絮走过去，拉住了儿的手，对他淡淡一笑。

　　儿不想只能这样看着絮。
　　靠近点，再近点。
　　他跟踪她。
　　去同一家小餐厅，看同一部电影，搭同一辆班车。
　　有时儿和她近在咫尺，她甚至在车上睡着，头靠在了儿的肩上。
　　儿开不了口，他说不出话。
　　从他看见父亲杀了母亲的时候起，儿就不再说话。
　　即使是絮，儿也不能开口。
　　失语的儿，不知道该怎么告诉絮，他对她的爱。
　　呼吸着相同的空气，爱意在这里传播，但是她不知道。
　　时间好象流水一样柔软地淌过，但是她不知道。
　　絮碰见了儿很多次。
　　她开始和他招呼，对他微笑。
　　儿想说，别对我笑，我要沉溺了。
　　结果还是那样，晚上放学时的班车拥挤不堪。絮坐在位置上打着瞌睡，儿站在旁边看她。
　　路边的，橙色的灯光一晃一晃地闪进班车里，于是车上时亮时暗。
　　亮的时候，儿只看见絮的身影。
　　暗的时候，儿只看见絮的轮廓。

　　别对我笑。
　　儿看着絮。
　　这儿只有他和她。
　　真好。
　　不会有别人。
　　这样的地狱，好过天堂。
　　但是那是不可能的，儿看着絮冷冷的眼，他不能忘记，生之时的记忆。
　　絮给他的痛苦，他给絮的痛苦。
　　在这里，絮是不是也还记得？那些时候的事。
　　别对我笑。絮，我很难过。难过的是，为什么地狱是在你身上？

　　絮有了男朋友。当然不是儿。
　　对絮而言，儿只是个陌生人。永远都是。
　　不认识，不了解，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
　　儿就偷偷地跟踪她，看她的约会，看她的形容，看她和别人接吻。
　　好难过，絮已经忘记他这个陌生人了。
　　儿想起来，小时候，妈妈有了别的爱人，父亲告诉他，这很难过。
　　就算不能告诉她关于他的爱，儿也无所谓。
　　只要可以安静地看着她就好。
　　但是，儿不能接受，絮爱上别人。
　　他只要静静的爱，絮只是他一个人的，
　　絮拣到了他的工作记事。
　　是谁也好。为什么是絮拣起来，来到他家归还？
　　“是……儿吗？”
　　名字很奇怪吧？为什么絮叫起来却显得这样温柔？
　　儿第一次听到絮和他说话。他对自己说，再也不想把这温柔让给别人了。

　　絮的嘴唇动了动，她要说话了。
　　儿看着她的唇。
　　不再是鲜活的了，对的，她死了。
　　“儿，你在回忆吗？你有勇气想起来吗？”

　　儿把絮打昏了。
　　我真的不愿意，对不起。但是，这样我就拥有你了。
　　儿的爱是神圣的。他不要和絮肤做肤浅的温存，就像她那个下流的男朋友一样。
　　把絮的手脚在扶手椅上绑好，蒙上了她的眼睛，儿支起了画架。
　　他喂她吃饭，牵她的手去洗手间，然后给她画素描，用陈面包去擦拭画布上的碳迹。就像，他已经在脑海里做过上千次的那样去画。
　　有一天，絮问他：“那是什么音乐？”
　　钢琴的曲子从旧唱机的指针下滑出来。
　　儿跟着曲子哼起来。
　　他的声音很好听，但他从来不说话。

　　儿跟着地狱里的扬琴，再一次轻哼，轻到自己也听不见。
　　絮抬起头，看着儿，也哼了起来。

　　我想逃离这里。
　　儿抓住了试图翻阳台的絮。
　　你把我打昏了，因为你想离开我？
　　额头上的血，模糊了儿的左眼，染得生痛。
　　你不能离开我的！
　　儿把絮推回椅子上，拿起了长钉和铁锤。
　　听见你的呜咽，我心好痛。
　　可是一想到你会离开我，我会更心痛。
　　儿把钉子对准了絮的掌心，用力敲下去。敲一下，絮就会从喉咙里发出颤抖的声音。
　　她叫不出来。
　　儿剪掉了她的舌头，给她塞上了一块白色止血布。
　　和我一样不能说话吧！
　　湿透了，絮全身已经汗得湿透了。
　　长钉贯穿了她的手，和扶手紧紧咬合在一起，穿透了扶手的钉尖，还有她的血渍。絮瘫倒在了椅子上，任凭儿把脚镣给她戴上。
　　絮死了。
　　儿把她杀了。
　　她低着头，坐在那里，好象只是无精打采地坐着，压根没死。
　　絮不会再离开了。
　　儿想笑，却呜咽着哭了起来。
　　他明白父亲为什么会杀母亲了，他终于了解父亲了。
　　直到这时，儿才吻了絮，他吻她的唇，吻到她手指时，他自己忽然打了个寒颤。
　　他居然在她的每一个柔嫩的指尖都敲上了钉子，看那些已经变成暗红色的肉，血已经凝固很久了，还有那炸裂的指甲，有的和钉子一起深深嵌入了□□。
　　儿问自己：我到底做了什么？
　　他想起来了，是他把她折磨死的。
　　他给她戴上了脚镣，钉上了钉子，不，没有钉得那么深，因为要流出钉尖。做烛台。
　　儿想起那触感，自己轻轻捧着她受伤的脚，插上了粗粗的蜡烛，在钉头上。……然后点燃了。
　　烛油滴下来，滚烫的，在脚上生成一片。儿不怕痛，他伸出手，把滚烫的烛油封了起来，把她的两只脚，封成了一体。

　　絮望着儿笑了起来，声音很响。
　　“儿，你现在，是希望我留在你身边，还是离开好呢？”
　　儿的心颤抖了。
　　他死了，所以心不会跳动，却颤抖了。
　　絮伸出了手，指头是碎裂的，手掌心还有那钉子留下的伤痕。她拉起了裙子，儿看见她的脚。
　　都是蜡。
　　絮脱下了衣服，将身体从中间拉开，被割裂的伤口，从脖子一直延续到小腹。在这里……
　　又一次肺腑相见了。

　　儿把絮的尸体从椅子上撬了下来，放入了浴缸。
　　然后把她的身体从脖子划开了。
　　纵使如此，絮也是美丽的，纵使如此，絮也是温暖的。

　　儿把椅子狠狠地丢在絮的身上。
　　絮却只是大声地笑着。
　　紫色的血从她身体里流出来。
　　“这里是地狱，我不会再被杀死了。”
　　儿停止了这场毫无意义的虐杀。他想起来了——地狱。
　　没有刑具，没有烈火，甚至没有硫磺味。
　　只有絮在这里。
　　他杀死的爱人，和他在这里，没有尽头地禁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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