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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计
吉时已到,晚宴开始,好戏登场。
清欢躲过一只从天而降的花盆,避过一名家仆不慎泼出的粪水,一路安全地到了前院。她抱着琴,在众人的目光下登上戏台。
台下正面坐着的老者,鹤发满头,但精神矍铄,双目沉浸而深邃,坐在那里不怒自威,让她想到夜半故去的老宫主。清欢恭恭敬敬地福身行礼,落座时,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视一圈。
赵家本家共有六房。六房有一子,年纪尚幼,不足为惧;五房有两女,已定了人家,无意惹纷争;四房,四爷两年前病逝,只剩下孤儿寡母。剩下的三房,二房的二爷无主见,由二太太管着,唯一能和大房争一争的就是三房了。所以,她今天的主要目的,就是先替赵思齐除掉三房。
清欢一曲奏完,台下众人窃窃私语,她起身福礼退下,谁想刚要走下台阶时,一侧木柱忽然松动,摇摇欲坠。
众人惊住,清欢眼中露出惶恐之色,院内一下子就乱了,赵思齐疾呼的夹着风声传来。她眼见着有人身动,急忙拽落衣服上的一粒珍珠,手指一动,木柱牵着整个戏台顷刻倒下。
“砰”一声,堂下鸦雀无声。
一切,只在千钧一发之间。
赵老爷子大怒,一拍桌子吼道:“快救人!”
***
宁书涵护着身下的清欢,不敢动弹。饶是刚刚极力避开,他仍是担心不能护她周全。
清欢没想到都这样了,他还能冲过来,一时又气又急。但是她整个人都被他压在身下,动弹不得,无法相问。
压在身上的东西被一件件挪开,宁书涵从清欢身上滚下去,想扶她起来,刚动了一下,钻心的疼自腿上传来。他忍不住皱眉“嘶”了一声,清欢听到,立时白了脸色,但这是在赵家,她不敢轻举妄动。只得正正脸上纱巾,目露忧色地由稚儿搀上前,无言相问。
宁书涵扯扯嘴角,笑得有些牵强,“柳姑娘不必忧心,在下无碍。”他这表情做得十分到位,一副极力隐忍又隐忍不住的样子。
清欢眨眨眼,便不再理他,心里思考着是不是该使下一计。
赵思齐站在清欢旁边,紧紧地看着他,眼中再无旁人。他见她从站起来后就一直微弯着腰,面纱遮住看不清面色,但见她额头开始有汗溢出,心忧不已,急忙问道:“柳姑娘,你没事吧?”
清欢“噗”地一下,吐出一口血。
赵思齐慌了,再顾不得礼节,一把将人抱起,口中大吼着:“快找大夫,快去。”
事故发生后,早有家仆跑出去请大夫,此刻见状,又有几人慌慌张张往外奔去,不小心就撞到了围在四周的人。赵家人太多,加上宾客云集,此刻都聚在一处,接二连三地摔了好几个,夫人小姐们个个哀呼不停,院中一时乱成一团。
这情形倒是有些似那年秦淮河的落水之景,清欢忍不住就笑了,这一笑又咳出一口血。赵思齐见状,整颗心都提了起来,恨不能直接飞过去。
可怜宁宫主救徒心切伤了腿,走不得路,只能在原地由人扶着干等着。木小五等人挤过来:“梳子你没事吧?我送你回家。”
宁书涵眉头皱得更深。
赵老爷子见状,忙道:“宁公子是在我赵家受了伤,哪有回去医治的道理。老朽已安排人去请大夫,宁公子可在此暂作休养。”
宁书涵还是皱眉头。
赵老爷子又道:“老朽会为宁公子安排一处清幽雅院,定不会有人打扰。”
宁书涵眉心渐渐舒展开,“赵老爷不必费心,刚刚柳姑娘似乎也伤着了,晚辈和她住一处院子就行,也方便大夫诊治。”
“这......”
“如此,书涵才敢在此叨扰。”
这就表示愿意住下了,这可是求之不得的机会。何况那不过一个青楼女子,也没有什么名节可言,赵老爷当下就同意了,赶紧命人去准备厢房。
木小五对宁书涵的行为十分不解,“梳子,你真要住在这里?”
宁书涵“嘶”了一声,“小五,我这腿怕是走不了路了,烦你回头跟我爹娘说一声,让他们无需忧心。”
木小五狐疑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又打得什么主意。不过他知道宁书涵这人与他们不一样,一向有些神秘兮兮的,当下只好听他安排,说定明日再来看他,和众人一同离去。
宁书涵由人扶着到清欢暂住的小院,听到里面乱哄哄的,不由蹙眉,压低嗓音问扶着自己的仆从:“她吃的是什么?”
仆从答:“小人不知。”
“你们打的什么主意?”
“小人听不懂公子您在说什么。”
宁书涵在床上坐下,听了听外面的动静,招呼仆从上前,仆从犹豫不决,慢吞吞往前挪。
“你怕什么,公子我又不吃人。”宁书涵忽地探手抓住仆从肩膀,阴测测一笑,手下发力,将人给丢了出去,砸到了前来问诊的大夫,大夫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跟在后面的赵老爷和赵三公子立马进屋,“宁公子,这是出了何事?”
宁书涵摇头,“无妨,刚刚只是手滑了一下。”
赵老爷、赵三公子:“......”
外面摔在地上眼冒金星的仆从无比怨念:有你这样手滑的么?宫主你欺人太甚!
当日里,某仆从被丢出赵府。
夜里,更深露重,莫少青潜入赵府,顺利到达某两人住的院子,见到院中人,恭敬地单膝跪地,双手奉上一篮子新摘的洗干净的葡萄。
外出赏夜色的宁宫主接过,唤了他一声:“北斗堂堂主。”
莫少青头皮一麻。
宁宫主看看天上,“今儿月色不错。”
月色?莫少青抬头,黑漆麻麻的天空,哪里有月亮?
“陪本宫主来几局吧。”
莫少青很想誓死不从,但是不敢不从。
第一局后,莫少青堪堪稳住身形,不至倒下。
第二局后,莫少青在地上躺了片刻,才挣扎着站起来。
第三局后,莫少青捂着心口咳嗽,赖在地上不愿起来。
宁宫主打了个哈欠,对地上的人道:“时辰不早了,本宫主先去睡了。”然后拎着葡萄,堂而皇之地,单脚跳进了另一间厢房。
莫少青:宫主你还能更不要脸一点嘛!
趴在外间桌子上昏睡的稚儿被人很不客气地拎了起来,一个声音响在她耳边,“你去处理一下。”
稚儿迷迷糊糊地应了,开门出去,揉揉眼睛,震惊了。夜半青公子鼻青脸肿地躺在地上捂着肚子幼兽一般地哀嚎。
稚儿彻底醒了神,恍惚想起刚刚进去屋内的是谁,此刻再看莫少青的样子,心中猜出了个大概。可是,这件事情是刚刚发生的么?为什么她没有听到一点动静。
莫少青搭着她的肩膀,一边咳一边说:“是迷药。”开打之前,某人逼他下的。
“......哦。”
床上一人一兔睡得很沉,宁书涵看着看着,怒火就噌噌噌地冒了出来,直想把人拎起来狠狠地揍一顿屁股。苦肉计是这么玩儿的!撂台子不成,还敢吃毒药!简直是不要命了。
他爬上床,一边把人往怀里拉,一边想着回去定要将这丫头的堂主身份给撤了,反正事情也快办完了,他该早早地把人给收了锁在小楼里才安心。
***
今夜对于赵府老说,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赵老爷子坐在堂屋主座之上,扫视着下面坐着的各房子孙,目光中含着警告,“这事不管是谁做下的,现在站出来,我还能想法子护着。若是等别人查出来,可就不是费些银子的事了。”
堂下众人大气不敢出一声,亦无人站起来。
赵老爷子等了一炷香的时间,连说了两个“好”字,指着赵思齐道:“你去给我查,好好地查,有谁不配合的,让他直接滚出赵家。”
赵思齐应了,眼神扫过堂中众人,不再是和颜悦色,有如滔天巨浪,席卷而来。大夫说柳燕飞并无性命之忧,但伤及肺腑,需得好好静养月余,不然以后恐会落下病疾。
她才进赵府第一天,就有人如此迫不及待了,赵思齐握紧拳头,暗暗下定了决心。次日,他去看清欢,见她已经醒了,脸上阴霾一扫而光,有些局促地问道:“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清欢摇头,旁边稚儿哭哭啼啼,“昨儿小姐疼了一宿。”
清欢抬眸瞪向稚儿。
她早已摘了面纱,脸色苍白,但这一眼却让她整个人生动了许多,赵思齐看得呆住。
稚儿还在哭:“我们小姐也曾是大户人家的姑娘,如果不是......何至于落到如此田地。”一时仿佛情不能自禁,抱着兔子跑了出去。
赵思齐心中更是愧疚,不由垂下头,“柳姑娘,对不起。”
清欢对他笑了笑,听他说了几句话后,就睡着了。
赵思齐在她床前站了一阵,转身出去进另一间厢房看了宁书涵,见他吊着腿并无大碍,稍微放下心,两人闲聊了几句,他便离开,临走前再三保证一定会给他们一个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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