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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阙(2)
那时候他们都说2012是世界末日。其实死了也就死了,挺好的,老子除了没娶媳妇没生儿子,其余的,该有的有了,不该有的,也有了。
如果时间停留在2012,死了,秘密就都烧干净了,流言也都烧干净了,我们就都不用再藏着掖着什么了。
说不定,我能坦坦诚诚告诉那个还陷在梦里醒不过来的傻姑娘,其实,我早知道你是阿眉,是那个挣脱不了红舞鞋的傻瓜阿眉。我也能告诉她,阿眉啊阿眉,我们要一起做一场新的梦,没有悲欢离合的长长的美梦。
然后,微笑着,一起,死去。
——阮城熙
阮城熙记得最清楚的,是十一月中旬那天,燃了半边天的火烧云。那暖金色烫得发红,滚着云边,像是水华洞顶的钟乳石,嗤嗤几乎要冒烟了。
秋末鲜有这样铺天盖地的火烧云,故而在记忆里格外清晰。
那时候,阿眉左手卷着一本书,右手捏着窗框,站在她平时最喜欢躺着打盹的窗台上,整个人都贴着半边落地窗,依偎倾靠的姿态,脸颊,手指,嘴唇,密密贴合。
窗上扑着大团大团轻轻暖暖的锦鲤光,是暖得要融化的颜色。
她全身都是暖暖的温润的色泽。
半边窗是拉开的,徐徐鼓进风来,不知是暖是寒,只是衔了她几缕墨黑的发,缠缠绵绵,温柔挣扎。
宽大的米色的睡裙被风鼓起来,蓬蓬的,像是小舟上的帆。
如果没有那几竖淡青色窗框,他几乎要以为,她是在拥抱窗户外头的云,用尽生命伸展了,去拥抱那扑捉不住的云脚。
季家洋房的小二楼是没有防盗窗的,这里治安好的很,门口巡逻的站得和标兵似的,不是眼熟的,不是开价值让人咋舌的酷炫狂躁的小汽车的,不是浑身上下低调奢华玩名牌的,你就别想进来了,说到底,在这里,没钱是万万不能的,你没钱,进都进不来,盗都没了,谁还装什么防盗窗。
所以,阿眉这个姿势,看着极富有危险性,略挪一挪,就要掉下去。
极富有危险性,却又极其好看。
她和云和风和霞,融做一处,像是手札里精心琢画的场景。
他怕她失足掉下去想出声提醒,又怕说话惊动了这样好看的一幅画。
他站在门边,看着这幅画好久,缄默了,目光,也深远了。
“阿眉。”阮城熙终于叫了这一声,倒吓了自己一跳,因为这声音沉默了太久,格外沙哑粗糙,像是破旧的鼓风箱的声音。
她没有理他,只是保持着不变的姿势。
“你这个傻逼,上面不安全,快点下来。”他粗糙着嗓音,气息不稳,语气却格外温柔。
他向她走过去,快着步子,念叨着,极力轻松了语气:“喂,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听话呢。”
他走得极快,神色严肃,话语却还是和平常一样带着三分调侃,终于,抓住了她的胳膊。
是轻轻抓住的,却又带着十分的力道。
阮城熙轻轻舒气,微笑:“快点下来,让楼下的人看到了,还以为这家养着个疯丫头。”
她依旧是没有动的,胳膊僵在他的手心里,有着薄薄的温度。
“阿眉。”阮城熙声音涩得厉害,有着微微难知的颤抖。
她旋了旋脑袋,像是要更妥帖地抱住窗栏,鬓角一丝发被风带起来,细细飞着。
百合,牡蛎,麝香,琥珀,茯苓,黄芪,丹参,天冬.....
她柔柔动着唇,像是在背着什么,脸上没有表情。
“什么?”阮城熙微笑,“别胡闹了,快点下来。”
她还是呢喃:百合,牡蛎,麝香,琥珀,茯苓,黄芪,丹参,天冬......
这样一长串听起来像是中药的名儿,挺常见的中药名,常见到他手心发了虚汗,指甲嵌入指腹肉里去,隐隐作痛。
“阿眉。”
她终于转过头来,背了光,脸上弥着阴影。
眼睛里,空空如也。
没有焦点,没有神色,虚散着,茫茫然是墨色的雾气。
她放开捏在窗框上许久有些发红的手,转身要走下窗台,只动着脚步,完全没有注意脚下,眼看着便要踩空跌下来。
阮城熙急着凑近了拦住她,脚下却蓦然踢到什么东西。
是阿眉的手机。
还是他送给她的手机来着,米白色的壳,她不喜欢用那些花花绿绿的手机保护壳,所以也就一直是这个样子。
他记得她当时死活不肯要这个手机,说什么没地方用,只一直用一个很旧很旧的老人机,他连哄带骗说着联系她不方便还说这手机是他用旧淘汰掉了的,她不用也就是丢了,她才勉强接受下来。
心如擂鼓,他隐隐像是预感着什么。
他屈腰,一手拽紧了她,一手探下去拾那块手机,冰冰凉凉的,握在手里。
没有密码的,阿眉在手机这种东西上一向没有什么秘密,只有一眼就能数清的联系人,还有靠着他和淼缈才庞大起来的短信群和来电消息。
其实他几乎天天和她在一起的,之所以攒了许多短信和来电,只是他平常无聊时候隔着一道门也要给她发短信,发什么“出来了”,“别写作业了”,“顾阿眉是大傻逼”,“阿眉我饿了”诸如此类他自己也觉得无聊的话,可不知为什么,那时候,就是想发给她而已。
现在,被划开的屏幕上,突兀着一个陌生的号码,发了彩信,下面,是已经被打开浏览过的几张图片。
他点开来,一张一张,慢慢放大。
触目惊心。
第一张,是从旧报纸上拍下来的,有个脏兮兮,血淋淋的女孩子,留着很长很长的乱糟糟的头发,像个傻子,坐在派出所的长凳子上。
第二张,是xx早报2005年的一篇报道,发黄的纸页上,铅字模糊:惊天逆转,护女慈父竟是弑妻狂魔?
第三张,拍得极其模糊,像是有个疯狂的男人在捏那个女孩子脖子,那女孩只垂手站着,行尸走肉的样子,旁边是两个呵斥拉扯的警察。
第四张,是个女人的照片,极其漂亮而妖媚的女人,就算是在这样静止的图片上,也能看出她勾人的迷离目光和微挑的玄月似的眉,风情万种,恍惚就在眼前,然而那眼睛里又不止是风情,看得久了,便要心里浮上一片寒气来。
最后一张,只是灰色的云和一处矮矮的小土堆,枯黄的荒漠一样的底色里,斜斜立着一块碑,生了荒草,只是凄凄凉凉的,上头的字怎么也看不清楚。
图片的最后,又是几条文字短信。
他捏着指骨看完最后一条,红了眼,将手机狠狠掼在地上。
屏幕上,依旧亮着。
顾眉生,你这个恶毒下贱的女人,你说说,你那些朋友要是知道,你过去是这么个不折不扣的*子,他们还会不会这么帮你。
你克夫克母,还克死你的奶奶,你说说,接下来是不是就轮到你那些朋友了。
接近你的人,活该没有好下场,迟早,都得被你害死。
顾眉生,你这个不详的害人精。
他眼睛狠厉着,声音温柔却得不像话,轻轻攥着她的胳膊,让她靠近他:“阿眉啊,这都算是什么破事,都过去了是不是。”
她不置可否,好像是没有听到,站在窗台上,高过他些,微微倾了身子,声音旋在他头顶。
她说,喂,你能帮我砍掉我的脚么。
他因为要接着她的缘故,靠得极近,嗅到她身上淡淡的牛奶的香味,哑着嗓:“为什么要砍掉脚啊?”
她皱着鼻子,皱着眼睛,皱着眉毛,皱着嘴唇,整个人皱巴巴像是个老太太:“因为啊,因为好痛啊。”
他捏住她的手腕,扶着像是要站不稳的她,干着声音:“为什么痛啊。”
她狠狠拽着他的肩膀,摇摇欲坠:“因为我穿了红舞鞋啊,它一直跑啊跑啊的,我停不下来了,你看你看,它就一直跳啊跳的,我奶奶也死了,它还跳啊跳的,人都死了,她还跳什么啊。多坏啊她。”
她语无伦次,目光涣散,不知到底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对着他说话。
他抱住她,狠狠地抱着,不停不停地重复:“没事了,没事了。”
自己多没用,她这样难过的时候,他也就只能说这种没用的话,也就只能这样而已。
没事了阿眉,没事了。
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阮城熙的胳膊都僵硬了,可他还是固执而认真地抱着她,像要把她护进心口里去。
这样,抱着你,你会不会觉得不是一个人,会不会不会再难过了呢阿眉。
风顺着被敞开的窗户吹进来,冷冷的,呼啸着刮进来。她的发她的裙,统统都乱成一团。
他磕着平台沿的小腿骨微微发凉,低头看见她竟是赤着脚踩在冰冷的大理石窗台上的,难怪她身体这么冰冷。
阮城熙柔了声音,哄孩子的口气:“傻姑娘,我们下来好不好,这里好冷啊。”
她身体颤了颤,突然直起身体来,挣脱了他的拥抱,她力气太大,阮城熙一时竟没有拉住她。
她脸颊苍白,抖了抖唇,眼睛空空:“你是谁啊。”
城熙微笑了,看着她:“真是的,你说我是谁。”
她茫然地瞪着眼睛,摇头:“这里真的好冷啊。”
城熙微笑:“都快冬天了,你开着这么大的窗户,还光着脚,不冷才怪。”
她突然惊惶起来:“我没有光着脚,你看,你看,我脚上还有红鞋子的,你看你看啊。”
他脸上笑容褪尽,眼中只剩阴郁,浓墨渐重,他举起一只手,哑着嗓子,伸到她眼前:“阿眉。”
她没有理会他,只是紧紧顺着他的手臂抓紧他,几乎是哀求的样子:“你是不是刽子手啊,如果是的话,能不能帮我砍掉我的脚啊,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她哆哆嗦嗦求着他,“我是个很坏很坏的人,我是杀人凶手,真的,真的.....”
他僵硬着手指,放在她眼前,轻轻的,晃了晃。
她恍然是没有看见的,眼里只是大把大把的哀伤,可是却没有眼泪流下来。
“我害死了我的奶奶。是我害死的。”
这个女孩,目光尽数失去了,瞳孔散得厉害,眼里头只有浓浓不散的雾气,茫茫然的,像是个迷失方向的瞎子。
是的,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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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表示最近很想装淑女,结果还是屌丝气质。
哀伤。
我觉得我已经无力阻止我的文走向狗血的趋势了,因为设定就是这种样子。。
我觉得我适合的文风应该是残酷现实文学。。。。但显然我走错了路线。
好吧,不废话了,我要继续写文了,这一部分我真的写得很慢,又要回过头去联系前面的细节,又要跑回来构思怎么写得没有纰漏,,所以有点闹心。
所以拜托读者耐心些。。。因为最近可能会更得很慢很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