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狗哥

作者:天道酬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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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八章



      当我晚上回到家的时候,我爸还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他看到我的时候,一边往厨房走,一边笑着说,文文,回来了啊,冷不冷?我今天炖了鸡汤,给你热一点,喝点啊。

      我跟着他钻进了厨房,看着他麻利的动作,有点难受,他连说都没说过我一句。

      我把鸡汤喝了,走进寝室把纸和笔拿出来。

      坐那想了很久,不知道应该从哪里下笔写起。

      我想起小时候有一次我和他吵架,我说他把我妈弄跑了,我要我妈,不要他。

      他把我拽起来打,然后我看到他哭了。

      他转过背哭了,我看到了。

      那是我记忆中第一次看到他哭,后来又看过几次,都是为了我。

      我从来没听说过其他同学的爸爸会哭,只有我爸会哭,都是被我气的。

      我听到他走进来,就站在我床边说,文文,出来看电视吧。演你喜欢那个明星的电影。

      我手动了下,眼睛就湿了。

      他又说,我今天又去咨询过医生了,医生说你休息一段时间就能说话了。你姑妈说过来看你,我给他们说等你放假来,你表哥之前不是去A市培训去了吗?你二姑妈说了,等他回来咱们一大家人挑个地方去旅游一趟。

      我看着那些液体滴到笔记本纸上,一点两点,浸得透湿。

      大概是抽泣的声音太大,他终于还是听到了,沉默了会儿走过来,拍着我肩膀说,怕什么,爸爸在,就是真的以后都说不了话,咱也能想办法找个工作。

      我抓着笔记本,那些湿掉的地方都被手指戳坏了。

      我不知道我的解释有什么用,到底是为了给我爸一个交待还是为了宽慰我自己的心。

      结果我们什么都没谈,只是坐在床边抽烟。

      他说,纪文,对不起,没留住你妈。

      我从床上滑了下来,就跪他脚边上。

      他说,单亲家庭是不好。我经常有时候想,要是你爸我再能干点,你妈也没走,你肯定不是像这样。

      他伸手摸我脑袋,揉着揉着就稍微用力的蹭了蹭,眉头皱得跟沟壑一样深,他说,纪文,你好好读书吧,就算是为了我,好好读书,专心读书,你这才十九岁呢,该用心学习。

      我低着头。

      他叹了口气,说,你答应我吗?

      我跪着往他脚边走了两步,点点头。

      他把烟扔了,说,文文,寒假就不去打工了吧。好好过个年。

      我扶着他膝盖,酒吧都烧了,还去哪里打工。但我知道他不仅是那个意思。

      他见我不点头,深吸了一口气,淡淡的说了句,早点睡吧。

      说完,便站起来出了寝室。

      我也不知道晚上是怎么睡着的,还是根本就没有睡。

      好几次想给阮荀发消息,但又怕他已经休息了。

      况且我又能说什么呢?我甚至连给他一个谈话的结果都做不到。

      接下来的两周,我忙着复习参加考试,下午没课了就去医院守着阮荀,他都差不多可以出院了,看起来状态也很好。

      新闻里有报道酒吧的火灾,说是天然气管道老化,引起了泄漏爆炸。好在那时候酒吧的人也不多,有十几个受伤的,其中有三个烧伤比较严重,倒是没有人死,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我考完试的那天阮荀出院了,我陪他回家的时候,绕了一段路去酒吧看了看,烧的黑糊糊的,像是只剩了一个架子。

      我有点失落,想起我第一次在酒吧见到阮荀,他问我是不是同性恋,我大哭了一场。

      阮荀说,烧了就烧了吧,重新选个地方就是了。

      我看了他一会儿,看不出任何留恋。

      我垂下头,觉得有些无力。

      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说,纪文,你不会离开吧。

      我看着他手掌上突起的青筋,摇摇头。

      他咳了几声,侧过身抱住我。

      他比我用力,挤得我喘不过气。

      晚上九点过,我都准备回家了,一米九过来了。

      他看起来像是熬了几天的通宵,眼睛又红,眼周一片青黑。

      他好像是来给阮荀送什么资料的。

      看到我的时候,笑了一下说,还不能说话吗?不会成哑巴了吧。你是属兔子的吗,这么点事就给吓成这样。

      我知道他就那德性,才懒得和他争,再说我也没法开口和他争。

      不过阮荀看了他一眼,神色不善,应该说是很不善,因为一米九立刻收敛了从嘴角流露出的微微笑意,把手里的文件递过去,说,你要的东西。

      他顿了顿,又继续道,老实说我认为这事和孟夏陈述没关系。他做这种事情完全没有意义,而且看起来他是打定主意希望你还念点旧情。

      阮荀没理他,只是把资料放回书房,然后对我说,走吧,我送你回去。

      季诚耸耸肩,说,如果有关系你打算怎么办?

      我觉得这句话让阮荀生气了,我几乎没怎么见过他真的生气,但这次却是显而易见的。

      他站在茶几边上不远,顺手就把那上面放的茶杯操起来朝季诚扔了过去。

      季诚没躲开,杯子砸他腰上了,他嘶了一声,往后退了几步,也没说什么,反而是叹了口气,把破了的茶杯块用脚踢到一起,对我眨了眨眼,说,去拿扫帚把这扫了。

      我觉得他是想支开我,但我还是去了。

      我走进后面的生活阳台拿扫帚的时候阮荀已经跟了过来,他抓着我下巴亲了一会儿,然后笑了一声,说,能亲嘴就够了。

      他倒是难得没把我嘴皮啃破,我觉得他有点说不出来的不对劲,具体哪里不对劲我也说不上来,就比如他发了脾气,比如这个时候莫名其妙的追过来亲我,比如说这种一点也不幽默的话,比如把我堵在阳台上不让我去扫地。

      我往左走,他就往左走。

      我往右走,他就往右走。

      吃饱了撑的吗?

      我放下扫帚操起手臂盯着他。

      妈的,事儿逼。他以为他刚刚发了脾气我就要让着他吗?

      我推了他一下,没怎么用力,没推动。

      然后我可能多加了点力气或者是我心里也烦躁得很吧,反正我一掌把他推来撞墙上了。

      这下就跟捅了马蜂窝一样收不了口了。

      他抓着我开始扒我衣服。

      我早就觉得他欠揍了,所以我真的揍他了。

      自不量力这四个字怎么写的,等他把我衣服扯光的时候我总算明白了。

      阳台没封闭,就算我扭打得气喘嘘嘘的,其实脱光了上半身还是觉得冷。

      他提着我手腕开始扯我裤子。

      我有点慌了,一是阳台没封闭,对面楼虽然隔得远,但是难说看不看得清这边,二是季诚明显还在客厅没走。

      我挣扎得有点厉害,开始踹他。

      他一时没把我裤子拉下来,顺着腰把手滑了进去,抓着我屁股。

      我被他挤进墙角,冻得有点发抖了,以至于我都分不清楚他使劲儿抓着我屁股的手是不是抖得更厉害。

      他说,纪文,你是不是怪我,所以不想说话。

      我背贴着墙,抓着他衣领想把他甩开。

      他说,你怪我吧,别不说话。

      我额头都胀痛了,他说这种话的时候我突然就变得很生气,那种气愤很复杂吧,不知道有几分真实又有几分虚幻。

      我吼了两声,到喉咙那种吼,暴怒的抵住他肩膀往外推。

      他手臂全僵了,勒住我后背。

      他说,纪文,我睡不好。

      难怪他发脾气,我有点心软,哪怕被冻得起鸡皮疙瘩了,还是心软了。

      只是一句话而已,我就没法气愤他了。

      他抱着我脑袋,说,冷不冷。

      他是在撒娇吧。

      我觉得他是在撒娇。

      故意问我这样的话,明明我都开始要发抖了。

      我伸手搂着他的腰,和他贴得更近一点。

      他说,纪文,你是不是最喜欢我?

      傻逼。

      他又说,纪文,你是不是怪我没保护好你。

      神经病。

      他说,你睡得好不好,要不要我陪你睡。

      我瘪了瘪嘴。

      他说,纪文,我养得起哑巴。

      我突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也许那是一种被需要的感觉,而不是亏欠,不是内疚,不是无助。

      我站在这里,忍受着寒冷抱着他,仅仅是因为他需要我。

      ——————————
      我牙齿开始打架的时候,他终于放开我,帮我把衣服套了回去。

      他开车送我到我家楼下,却锁着车门不开。

      他说,纪文,再陪我坐一会儿吧。

      已经都11点了,我爸都给我打了两个电话了。

      我有点犹豫,我怕我继续陪他坐下去,我就更加不想离开他。

      他看了看时间,说,再坐十分钟吧。

      然后他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好像很累的样子。

      那一瞬间我喉咙间有种强烈的冲动,好想脱口而出的叫他一声,就像以前那样,哪怕只有狗哥两个字也足够了。

      足够安抚他,也足够安抚我了。

      假如他有不开心的事,我愿意让他开心,假如他有太多烦恼操劳,我愿意替他分担,假如他面对困难,我也愿意和他共同进退。

      假如我们都深陷泥潭,那也可以相互依靠苦中作乐。

      因为他是我的狗哥。

      我翻过变速箱,整个人用力压到他身上。

      他笑了一声,睁开眼,说,又发骚了,你想玩车震?

      震他妹啊。

      我只是想抱抱他。

      他倒是来了兴致,说,我们还没玩过车震吧?整不整?

      我笑了笑,凑过去亲了亲他的下巴。

      他错神了片刻,凝视着我,噗的一声笑出来说,纪文,我怎么能遇到有你这么好的事呢?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说我该怎么办?我免费无期限包给你吧,好不好。你说往东我就往西,你说低头我就抬头,你说想艹我,我就干你。觉得怎么样?

      我抓着他的脸颊,舔了一下他的嘴唇,把舌头塞了进去。

      少他妈用甜言蜜语忽悠老子,有本事就上干货。

      我确实越和他呆在一起就越讨厌分别,哪怕知道明天会再见面也丝毫不会抵消那种抗拒。

      阮荀轻轻推开我,说,上去吧。别让你爸担心了。

      他都不想和我再亲一会儿吗?

      我下了车,在窗口趴了几秒。

      他侧过头看着我,抬了抬手,但似乎有段距离,又放了回去,抓着方向盘说,别磨迹了,上去吧。

      我抿了抿嘴,转头往小区走,走到一半听到他叫我,他说,纪文,要不你寒假来公司实习吧。

      我站在原地,还没等转身,又听到他说,算了。你太笨了。

      我继续往前走,没走到三步,他又在后面吼,说,纪文,要不我们换个心理医生吧,不过他在Z市,有点远,我过几天去给你爸说说。

      我好想打他,谁他妈墨迹啊。

      他说,纪文,你不能说话至少也回头给我个招呼啊,到底要不要换啊?

      我气冲冲,痒酥酥的往车子旁边冲。

      他说,纪文,你咋又倒回来了?

      我拉开车门钻进去,扯着他的衣服开始揍他。

      他笑得可大声了,老子看他口水都要笑喷出来了。

      贱人。

      他说,纪文,你是不是舍不得我?

      额,老子见过掩耳盗铃的,没见过长这么大坨还能掩耳盗铃的。

      我抵着他胸口,撞了他一下,他说得也没错,是舍不得他。

      我回家的时候都12点了,我爸就站在门口,一打开门就看到他了。

      他假装咳了两声,说,这么晚了才回来。

      我又不是女生,我以前凌晨两三点回家也没见他说什么。

      不过我自知有愧,只好抓抓脑袋低着头,反正不能说话,正好。

      他说,明天去你大姑妈家吃饭,你表哥都回来了。

      我点点头。

      我大概有两三年没见过刘老大了,他读书在行,大学毕业申请了他们系的公派留学研究生,去了N国,就没见过他了,有时候在网上遇到我们也聊聊,但也不多,不过我小时候和他关系挺好的,所以他回来了我也挺高兴。

      刘老大回来有一段时间了,不过好像一直在A市培训,进了一家牛逼哄哄的投行。

      我看到他的时候觉得用四个字形容就够了,意气风发。

      反正就是红光满面,春风得意的样子。

      我要是也跟刘老大一样就好了。

      他还带了个女朋友回来,文文静静的,笑起来特别舒服。

      我一进门他就抓着我让我叫嫂子。

      妈的,他又不是不知道老子现在有发声障碍。

      家庭聚会嘛,每次都一个样,除了刘老大,我还有两个表姐。吃饭的时候我就发现几个姑妈不停的给刘老大和两个表姐使眼色,果不其然吃完饭就把我抓去卧室里谈心去了,其实是给我做思想工作来了。

      主要是刘老大给我阐述他的泡妞心得,他如何找到我的嫂子,我的嫂子如何如何大方贤惠美丽漂亮等等。

      都说完了,刘老大终于切进正题了,说,老弟啊,你耍过女朋友没得啊?

      我摇摇头。

      他搂过我脖子说,赶紧找个呗。

      我笑了一下,拿笔写给他,说,老子是gay。

      他把那纸条捏成一团扔进垃圾筐,看了我一会儿,说,你就打算gay到底吗?

      我也不知道我脑子里在想什么,回写道,我得对我另一半负责啊。

      刘老大笑得在床上打滚。

      笑吧笑吧,我翻了个白眼,我不信他不对嫂子负责。

      他笑够了,气哼哼的说,你那位得多娇弱啊,还要你负责。有照片吗?给我看看。

      上次去东山沟拍的阮荀的单人照我一直存在手机里,我拿给刘老大看了。

      老实说我拿给他看得时候,内心还是很自豪的,老子狗哥可不比他差。

      他说,多大年纪啊?

      我写说,二十八。

      他把手机还给我,说,不靠谱。

      妈的,咋不靠谱?

      也不看看自己那逼样,我还说他和嫂子不靠谱呢。

      他说,你也不怕他玩死你,玩不死你玩残你也是妥妥的。

      屁。

      不想和他说,还研究生呢。

      我把手机抢回来。

      他说,叫什么?

      我都写了半个狗字了,又涂掉,一笔一画的写下阮荀两个字。

      他说,做什么的啊?

      妈的,他是来查户口的吗?

      我想了一下,写,开酒吧的。

      他咕隆了一句说,酒吧都烧了,赔了不少钱吧。

      我愣了一下,他不说我还没想过酒吧善后的问题,只是听周敖提过都处理得很顺利。

      刘老大摸了摸嘴巴,说,反正我妈昨晚就给我说了,她说这事全家都要给你做思想工作,我们先上,不行了她们再上。

      他叹了口气说,男的有什么好?睡一起不恶心吗?全身上下硬梆梆的。

      我写说,我就喜欢那样的。咋?

      他瘪瘪嘴说,约出来。

      我想了想,答应了他。

      迟早得让我爸接受这件事情,我估计是个长期的问题,直接和我爸摊开谈,他似乎也不愿意,恐怕情绪上更抵触。他能想到让亲戚来给我做思想工作,我也一样可以让这些人给他做思想工作。

      哥哥姐姐些当然是最好下手的,毕竟是同龄人,对gay的接受度相对也高一些,就算他们还是不同意,至少也不会全面抵触。

      周末的时候我请刘老大和他女朋友出来吃饭。

      我本来预想挺好的,因为狗哥很配合工作,特别配合。

      结果刘骞拽得二八五万似的,他今天来根本就不是想沟通的,他就是想代表我家给阮荀一个下马威的。

      所以,他带着女朋友迟来了半个小时,一进门屁股还没做热就开始说选这地儿不行,环境不行,服务不行,连上的茶都不行。

      菜上桌了,他就开始挑鼻子挑眼的数落菜品不新鲜,味道不好吃,样子不好看。

      我都听得青筋跳了,转头看了一眼阮荀,看不出来啥特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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