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春刀]过年吃饺子

　　【六十一】

　　陈饺饺躺在床上却有些睡不着。

　　她微微侧头，只见丁修正背对着自己，身体随着呼吸的频率微微起伏，早已沉沉睡去。

　　陈饺饺转过身来，食指伸出，想要戳戳丁修，又怕打扰到他而小心翼翼地收回。静默了一会，她小声地问道：“师兄，你睡了么？”

　　丁修没有回答，也没有转过身，呼吸依旧绵长平稳。

　　陈饺饺略带些失望地低语，“师兄你睡了呀。”

　　说完，她似乎想到什么，自言自语道：“睡了也好。要不然听到我说什么，你又该说我傻了。师兄你总拿我当小孩子看。”

　　陈饺饺卷着头发，慢吞吞道：“师兄，我问过师父，怎么才算是长大。师父同我说，懂得了责任与担当，便是长大了。可我觉得我懂了呀。我喜欢师兄，师兄如果也喜欢我，那我肯定会对师兄负责任的。怎么在师兄眼中，我就总是个小孩子？”

　　她说完小声地叹了口气，“书摊上那些话本子都写，自小熟识的男女主总要经历这么一个坎。等男主角开窍了，才会发现女主角其实早就不是当年那个瘦巴巴的小孩子，然后发觉到自己其实是喜欢女主角的。话本作者好心，他们的结局就是好的。作者想虐心，结局就是错过了。”

　　陈饺饺不轻不重地戳着丁修的肩膀，“笨蛋师兄，你什么时候才会开窍啊。你老把我当小孩子看是察觉不到你喜欢我的。到时候万一错过我这么好的女孩子，你肯定会后悔到想哭的，我又舍不得看你哭。”

　　戳了一会丁修也没什么反应，陈饺饺一撇嘴，有些赌气地转过身去，嘟囔道：“饺饺都开窍了，你怎么就那么困难啊。”

　　沉默了半晌，陈饺饺轻轻地说：“师兄你还记得小时候你同我说，要我选择自己的路么？”

　　陈饺饺没注意到丁修缓缓睁开的双眼，兀自说道：“师兄，你的路就是我的路。”

　　陈饺饺似乎说完了自己想要说的话，为自己掖好被角，便闭上眼想要睡觉。

　　过了半晌，她忽然感觉到有一条胳膊落在她的腰间，将她轻轻抱住。

　　耳边则听到丁修似叹似喜地说：“傻姑娘。”

　　【六十二】

　　习武之人一向早起。

　　院中鸡鸣三声，丁修睁开双眼，低头瞧了瞧正在自己怀中睡得朦胧的陈饺饺。

　　作为分界线的被子被压在了身下，陈饺饺像个小猫一样蜷缩在丁修的怀中，食指勾住他的衣襟，那副无防备的样子看起来颇惹人怜爱。

　　她似乎做了什么梦，口中偶尔会低声呢喃些什么。只是那语言像是她自创的一般，丁修搂着她静静听了一会，却没听出个所以然来。

　　陈饺饺很少赖床不起。最开始是因为对周围一切都不适应的警觉，后来则是习惯了同师兄们一起早起练武。

　　丁修一直记得陈饺饺站在院子里甜甜叫他师兄的模样，那时她脸上的笑容仿佛比旭日东升还要温暖明亮。

　　他便被那阳光暖了八年。

　　江湖纷乱，师父要他去历练去见识。

　　可他不论走到哪里，看到什么，听到什么，总会在心里惦记着他的那个小师妹。遇到其他女人，也总是下意识将她与小师妹比较着，最后总会得出小师妹更胜一筹的结论。

　　他那时便清楚，自己是喜欢陈饺饺的。

　　然而不能多说，不能多想，不能多问，只能这般含含糊糊敷衍而过，因为他还回答不出师父曾经问过他的话。

　　丁修平日里的作风虽然犹如一个浪子般放荡不羁，但他应对感情这事却并不擅长。

　　陈饺饺总说喜欢他，可他却总觉得陈饺饺只是因为常在山上呆着，见过的男人除了自己和靳一川，就只剩下师父。所以她还搞不清什么是男女之情，只是对他有种雏鸟般的依赖感。

　　倘若某一日她闯荡江湖，见过更大的场面，遇到更多的人，或许就会搞懂什么是真正的喜欢了。

　　丁修一点都不想去想象未来的自己亲自送小师妹出嫁的场景。

　　师父曾经问他，“饺饺被我们拢在了手心里。我们将她保护得很好，也意味着我们将她与这个世界的阴暗隔绝开来。饺饺是个心思单纯的好姑娘，她可以继续走一条纯净无垢的道路。而你是贼。你同她在一起，就意味着世界的那些阴暗也随之而来，你确定你要让她见到那些么？”

　　丁修当时以为这种问题很简单，但他张了张口，却到现在还没答出来。

　　可昨日听到陈饺饺说的那些话，他却忽然想通了。

　　师父常常叫他狼崽子，那他便不该这般婆婆妈妈才是。

　　陈饺饺如今对他的感情无论是不是错觉，他都会将那种感情变作真正的喜欢。就算未来有人要从他手中抢人，他也不会那么轻易地放手。

　　而这个世界无论有多么阴暗血腥的事，都有他为陈饺饺撑出一片天地来。

　　丁修不能保证能将陈饺饺保护得有多好，但他能保证会永远守护在她的身边。

　　丁修低头轻吻陈饺饺的额头，低声回应道：“我们的路，我们一起走。”

　　【六十三】

　　陈饺饺大抵是因为不需要再时时刻刻为靳一川的病情而提心吊胆的缘故，这一觉并没有想象中同师兄同床的尴尬无措，反而睡得格外沉。

　　等到她从梦中醒来，旭日悬挂天际，透过半开的窗户洒进暖光。

　　阵阵饭香随风飘进，勾得她肚子咕噜噜地叫了一声。

　　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从床上坐起，迷茫了一会，才试探般唤道：“师兄？”

　　屋中静悄悄的，显然丁修已经出去了。

　　陈饺饺揉了揉眼睛，穿上鞋子，迷迷糊糊地推开房门，顺着菜香便寻了过去。

　　丁修正帮着老奶奶摆盘，看到她走过来，乐呵呵地说道：“小饺子睡得可好？”

　　陈饺饺懒洋洋地一点头，“蛮好的。我还做了个梦，梦到我是一个蘑菇，在和灵芝聊天。”

　　丁修：“……”

　　所以梦话说的都是自创的蘑菇语么？

　　陈饺饺正想继续说两句，却忽然听到响亮的“汪汪”声。

　　她寻声看去，只见一只大黄狗从大门颠颠跑了进来，正晃着尾巴，与她对视。

　　老奶奶慢悠悠地走出来，笑着介绍道：“它啊，是隔壁家看门的。上次误跑进我家来，我就喂了点它吃的，结果就总爱跑到这里蹭饭吃。小姑娘你别怕，它性子挺温顺的，不爱咬人。”

　　仿佛为了表现出自己的温顺，那只大黄狗很主动地靠近陈饺饺，趴在地上，仰着头，尾巴直晃。

　　陈饺饺蹲下来摸摸它的头，嘟囔道：“好像啊。”

　　丁修耳尖听到这句，便回道：“像什么？”

　　“好像阿黄啊！特别是眼睛！师兄你快看！”陈饺饺兴奋地嚷道，“跟你一模一样！”

　　丁修：“……”

　　总感觉好几年前的那种心塞劲儿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