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向心

　　还记得我初识藤乃的时候，仅是平静地注视着她，我就能够深刻地体会到“易碎”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形容词。
　　她苍白得病态的肌肤与漆黑的长直发相互依衬，冲突产生的和谐致命地吸引了我。

　　接近她，我们是同类！

　　即使到了现代这种由公寓保护住隐私，邻里不再熟络的冷漠时代，人类仍然摆脱不了寻求同伴的本能。他们孤独着，却如此相近；他们群居着，却又如此遥远。

　　“鲜花，你最近和浅上走得很近呢！”

　　“是的，我们是朋友。”我严肃地宣布着我们的关系。

　　“诶？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再次肯定着，不愉快的心情像是入水的泡腾片，兹兹地开始炸响。
　　“这又怎么样呢？”我质问道。

　　“……呃，没什么……只是浅上同学她，给人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呢。不过，大概是错觉吧！哈哈……”

　　似乎意识到自己不被欢迎，这个直觉敏锐的同学逃也似的离开了。
　　我也不再追究，心中认同了她的说法。
　　正是“不真实”，让藤乃美得窒息，也脆弱到了极致。

　　藤乃有一个哥哥，据藤乃的描述是一个整日不见踪影随心所欲的人。除去固定好的上学时间，这个人只会在周六下午固定地出现在长野城郊的高尔夫练习场上，练习一下午的高尔夫球。所以每周六下午，藤乃都会去练习场和他见面。
　　那天，因为我和藤乃有约，在办完我们的事后，藤乃顺便邀请我一起去看她的哥哥。

　　到达练习场，藤乃因为要买水，让我先行一步。我在我在包厢门口目睹了少年从挥杆到击球再到收势的全过程。
　　他的动作极其流畅，细长的铁杆在手臂的带动下划出一个优雅的圆切面。杆面与球接触的刹那，清脆的撞击声迸发，球腾飞了。
　　我因此晃神，无法捕捉球的轨迹，只能瞅着少年的背影发愣。
　　那是标准的高尔夫球挥杆收势的动作，少年的双手握着杆柄，双臂弯曲，铁杆横架在少年的后颈上（是角度的问题，实际上球杆和后劲有一段距离），上半身基于下半身呈直角扭转，为了保持平衡，在身后的右脚脚掌向上踮起。我注意到少年的背很直，仿佛像高山一样的坚定。

　　“鲜花，你怎么不进去？”
　　藤乃买好水过来，见到我仍站在门口，她满脸困惑。

　　“哟！藤乃来了啊！”
　　少年听到藤乃的声音后，将球杆斜放在墙根处，向我们这边走来。
　　“今天挺早的嘛！还带了朋友来……”
　　他将我们引到包厢的沙发上，话语中虽然提到了我，眼神却只注视着藤乃，把我排除在一旁。
　　“现在才四点半多一些，晚上要一块吃饭吗？”
　　他看起来像是惯例问一句，还没等藤乃答话，他就自然而然地接过藤乃手中的水，拧开瓶盖，仰头灌了半瓶，接着因舒爽而发出叹息一般的呻|吟。
　　“藤乃酱~真是太知心了！”少年一脸促狭。

　　“还不是，因为你连水都懒得买。”藤乃的声音还是那么甜，但其中的生命力似乎比平时要旺盛许多。
　　“哎哎！还买什么？不是有藤乃了吗？”
　　自得，这种少年人常有的轻浮情绪充斥在少年周遭的空气里，在他黝黑的双眼中我能轻易地读取到一条信息。
　　它说：“藤乃是我的骄傲！”

　　藤乃的面部有些充血，她似有若无地瞪了瞪眼，才一本正经地介绍起我来。
　　“这是黑桐鲜花，是个……严谨的人。”

　　“哦？”少年终于将目光投注到我身上，他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不失礼节地打量了我一番说：“严谨是没错，我已经感受到那种一丝不苟的气场了。”
　　他调整了一下坐姿，以方便和我对话。
　　“藤乃应该有和你提过我，我是浅上赐鱼，藤乃的孪生哥哥，请多指教，黑桐小姐。”

　　“请多指教。”我回应他，慎重地与他伸出的手相握，以示正式结交。
　　“那么舍妹就拜托你了。”他说。

　　现在回想起那句“拜托”，总觉得像是“嫁妹宣言”之类的东西，不过也确实如此，只不过是一个更加沉重的东西，它的名字是“遗嘱”。

　　那一次我和藤乃并未留下来出晚饭，而是在时间临近五点三十分的时候离开了。
　　临走的时候，名为浅上赐鱼的少年单独问我：“黑桐对纵火者有什么看法呢？”

　　“是很讨厌的家伙。”我回答得很认真。

　　“是吗？”
　　少年用陈述的语气反问道。
　　“很讨厌，不如说是抢风头。许多人都有对事物的憎恶和毁坏的欲望。纵火者的这种心理要更加强烈，同时也会有不小的虚荣心。他们彰显自己的存在，不仅想要憎恶与毁坏，还想要更多人知道他们的憎恶和欲望。所以不惜用最直接的方法。”

　　那种方法，就是燃烧。

　　“那么，黑桐小姐，你是否也想要烧点什么呢？”

　　我想：我啊，其实……是一直想要烧点什么的吧……

　　◇

　　“我记得小时候，哥哥告诉我‘灵魂是以□□为媒介寻找存在意义的漂泊者’。有那么一天我就发现我的灵魂脱离了□□，无法继续完成它的使命。如今，我的灵魂又重新降临到这个世界上。可是哥哥却带着他的灵魂飞走了呢。”

　　藤乃依偎着我，阳光被我的身躯阻隔，阴影抚慰着藤乃的脸颊。
　　她的双眼真正失去了光彩，她的笑颜矛盾地流露出落寞与哀伤。

　　我想，我渴望着燃烧，渴望着超越；藤乃奢求着坠落，奢求着平凡。我们是有着相反愿望的同类，我们走在一起，我们走到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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